我放下电话后,发现小弟一边擦窗户一边还在观察我,我便对他喝道,你看什么看!没想到,我的声音让小弟浑身一抖,手中的抹布也掉在了地上。
他胆怯地说,我没、没看什么呀。
我又喝道,你过来坐下。
他犹豫了一下,乖乖地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说,刚才我在烧东西时,你在笑我是不是?他低着头说,没。
我说,我知道你觉得我那样做是迷信,那我问你,究竟有没有鬼魂?他仍低头说,没。
我说,听说你来这之前守了一年的太平间,你遇见过鬼吗?他的回答仍是一个字,没。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白得像没晒过太阳,不知道这是否与他守太平间有关。
我说,看你的年龄,正该读大学的,为什么出来做这些事?他说,没考上大学。
不过,我恨死读书了,从小学到高中,父母每日每夜都让我读书。
我说,你选守太平间,又来守坟山,父母知道吗?他说,不知道。
我对外都讲是在一家服务公司上班。
我又问,上班的地方那么多了,为什么选择这职业?他低着头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这职业也没什么不好。
我说,做这职业很难找女朋友的,你想过没有?你有女朋友吗?他立刻涨红了脸,回答又变成了一个字,没。
小弟的这副熊样让我放心了,至少,他不是薛经理为了报复我而派来收集我不良证据的人。
而且,这毛孩子不信鬼不信邪,以后若是恢复上坟山巡夜,让他去最合适。
而我更愿意做他的工作,大白天上坟山去擦擦墓碑,或者打扫院里和这小楼的卫生。
现在我们每间房里的清洁都由他做,如我争取到这事,正可以借机将杨胡子和叶子的房间清查清查,我相信会找到对破解真相有用的东西。
没想到,我计划要做的事比预想来得更快。
到这天下午时,我就进到叶子的房间里去了。
当时,我正坐在堂屋里,听着空寂院子里的鸟叫声,小弟突然大惊失色地跑下楼来叫道,大许哥,楼上有蛇!我问什么地方,他说在叶子房外的露台上。
他说他正想去打扫露台,开门便看见一条蛇正趴在门口,想要寻机进屋的样子。
我随即抓起一把挖坟坑用的锄头上了楼。
进了叶子的房间一看,不好,那蛇已窜进屋来了!它盘在床头柜的旁边,头颈却直立着,想要往上蹿的样子。
我手握锄头慢慢向它靠近,也许它嗅到了我这个特种兵的气味吧,它猛然间改变方向,一下子蹿出露台门出去了。
我跟了出去,它已盘在露台的晾衣绳下。
我看准它的头,一锄头下去,它立即身首分离。
只是我这势大力沉的一锄头,将空中的晾衣绳也同时打断了,叶子晾晒的衣物散落一地。
小弟在我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我心想,你不怕鬼不信邪,总还有让你害怕的东西吧。
而这东西我不怕,在山里当特种兵时,各种各样的蛇见得多了。
我用手抓起这条无头的蛇,它的身子还在不停地蜷曲。
我对小弟说,把它拿下楼去,今晚炖来吃吃,改善一下伙食。
小弟便往后退。
我不敢拿,也不敢吃。
他说,你要小心,这蛇有毒的。
我笑了。
小弟,我教你点知识吧,这是一条又长又肥的菜花蛇,你看那地上它的头,圆形的,是不是?而毒蛇的头是三角形的,身上一般有红或紫的花纹。
小弟一脸敬畏地看着我说,没有毒,我也不敢拿,你看它还在动呢。
于是,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说,那你总得做点事吧,把这些弄脏的衣物拿下去洗了。
小弟像得救似的赶紧收拾起地上的衣物下楼去了。
我正要拿蛇下楼,突然想到何不趁叶子在坟山上,看看她屋里的东西。
我随手把蛇挂在脖子上,首先引起注意的还是床上的那件猩红色睡衣。
我拎起它,手上便感到丝质的滑润。
这是我第一次用手接触到这件睡衣,它的真实性不容置疑,包括它醉人的猩红色,冯诗人说它在另一个空间会变成黑色是没有道理的。
我把睡衣轻轻放回床上后,转身想翻看她的抽屉。
可是,条桌和床头柜的抽屉都上了锁,这让我失望。
于是,我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这使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在一本书中,夹着一页只写了个开头的信,我如获至宝地读了起来——
爸爸妈妈,我很想念你们。
我一切都好,住的地方也很安全,请放心。
我盼望着见到你们的那一天。
这些日子,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对付任何艰难……
读着这些文字,我的心跳得很快。
遗憾的是这信刚开了个头,我一时还无法捕捉其中的信息。
如果按叶子自己的讲述,她这样给家里写信好像也属正常。
正想再翻翻另外的书,小弟却上楼来了,他进门就惊叫一声,我知道是我挂在脖子上的蛇吓着了他。
我说,叫什么叫,胆小鬼,你又来干什么?他说找点洗衣粉,我说别在这房里乱翻,洗衣粉,周妈的厨房里就有。
为了避嫌,我和小弟一起出门,关上叶子的房门后,又和他一起下楼。
我想叶子以后如对我有什么怀疑的话,小弟便是我没待在她房里的证人。
这天晚饭,我继离开特种兵部队多年以后,又吃上了蛇肉喝上了鲜美的蛇汤。
可是,对这道菜饭桌上没人响应。
小弟是照例端着饭碗去院子里了,周妈和叶子是坚决不吃。
冯诗人在我的鼓动下动了心,可刚拿起筷子又止住了。
他说,还是不吃为好,蛇是有灵的东西。
最后只有哑巴响应了我的号召,他从嘴里吐出一块蛇骨头后,对我比了比大拇指。
我也对他比了比大拇指,意思是哑巴挺棒的,敢吃蛇的人才是勇敢的人。
因为这条蛇,我和叶子的关系有了某种变化,这就是她开始向我寻求帮助了。
晚上,她主动来敲我的房门,她说她老担心还会有蛇出现,让我去她房里看看。
这次是她主动请我去她那里的,我骄傲地上了阁楼。
进她房间后,我先在房间几个角落看了一遍,然后又拿着电筒到了露台上。
我用手电光射向伸在半空中的树丫说,看见没有,今天那蛇很可能是从树丫上掉下来的,爬那样高,蛇也有失足的时候,要不,明天我帮你把这些伸过来的树丫砍了。
叶子急忙连声道谢,然后又不放心地说,你再帮我各处看看,万一还有蛇藏着。
我用手电先里外察看了一番后说,现在绝对没有蛇了,你放心睡觉吧。
她说,放心不下呀,我的床上,睡衣上,书桌上,好像都有蛇的气味。
我怔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把蛇挂在脖子上在她屋里翻动东西的情景,难道那蛇的气息都扑到这些东西上去了,这叶子的鼻子也真是太灵了。
我说,我觉得这屋里没什么气味,你是害怕了,心理作用。
她怯怯地说,心理作用?也许是吧。
叶子似乎镇定了些,她问我喝水不,我说不渴。
她又说,你今天有件事做得不对,那些掉下来的衣物,里面胸罩什么的都有,你不该叫小弟去洗。
他今晚一直不敢抬头看我,我就觉得出了什么问题。
我顿时有些尴尬。
我急忙说,我当时,一点儿没想到这些,真的。
要想到的话,我就替你洗了。
我心里一急又说错了话,她说,你也不许,这种事,等我回来做不就完了。
我连声说,好,好。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觉得不好意思。
当然,我也注意到更显羞怯的还是叶子,她在说到衣物里胸罩什么的都有时,不但回避了我的眼光,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阵红晕。
羞怯感虽说是女孩子共有的天性之一,但在叶子身上出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大学读书时我曾经读到过,正常情感是以正常的理性为基础的,联想到叶子在那封家书中表达的亲情,这些健全的情感和理性,也许表明了她并没有被鬼魂或邪术所控制。
这天夜里,也许是吃了蛇肉喝了蛇汤的缘故,我睡在床上后感到浑身燥热。
睡着后我梦见了露台上晾的衣物,长长的晾衣绳上挂着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胸罩和小裤衩。
突然,小弟出现在晾衣绳下,并踮起脚尖用嘴唇去凑近一个白色的胸罩。
我冲过去打了他一个耳光,叶子却跑过来拦住了我。
她说小弟还小,不懂事。
我说十九岁了还小吗,他守太平间工作都已一年了。
这时,我听见了手推车的车轮声,回头一看,小弟正推着一具直挺挺的女尸走过来,那女尸没穿衣服,高耸的胸部上像嵌着两颗鲜艳的红枣……
我在惊恐中醒来,听见窗户正被猛烈的夜风抽打得“砰砰”直响。
我起床去关牢了窗户,望见外面一片漆黑。
那一刻,我本能地感到今夜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是我无法想到会是什么事,于是又转身上床睡去。
这天早上,太阳早早地出来了。
昨夜的大风将天空吹得很干净,空气也新鲜得很。
那只黑猫已蹲在院里最早的一缕阳光中搔首弄姿,而墙角的大公鸡已不再打鸣,而是“咯咯咯”地叫着,意思是叫周妈该给它喂食了。
这坟山边上守墓人的小院一片平静祥和,我们围坐在一起吃了早饭,正准备各司其职时,堂屋里的电话响了。
我拿起了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说,我们昨夜在坟山上捡到了一个骨灰盒,你们想要拿回去的话,就赶快拿五十万元来买。
否则,我们就给这座坟的家属打电话,你们会被家属告到法院去的。
到头来,你们赔了钱又损失了名誉,坟地也再卖不出去了。
算算账吧,拿五十万元来这事就算摆平。
闲话不说了,你们把钱准备好,我还会来电话的。
那人快速而清晰地说完这番话后,便立即压断了电话。
也许是看见我接电话时脸色不对,站在一旁的叶子在我放下电话后立即询问。
我将此事一说,叶子大惊失色,抓住我的肩膀连声说,大许,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说别急,先上坟山看看。
我们所有的人包括周妈在内都上了坟山。
在后山的一座小山丘上,一座坟果然已被挖开了,坑深处砖头破碎,骨灰盒已不翼而飞。
这是一座占地二十平方米的一级坟墓,坟周围栽满松柏,看来死者的亲属是颇有势力的人。
盗墓贼选择这坟下手,说明是蓄谋已久,一下手就要让墓园乖乖就范。
回到院里时,叶子已吓哭了。
因为取消夜间巡墓是她的主张,这责任可大了。
她声音颤抖地对我说,原以为坟山上没什么可盗的,谁想到会出这种事呢?大许,怎么办?我们赶快报警吧。
我咬着嘴唇没说话。
我已明白,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盗墓贼,因为自秦汉以来,有这样盗墓的么?没有!这不是盗墓是变相绑架,目的是索要赎金。
而和绑匪打交道,我这个当过特种兵的人心里有底的。
我对叶子说,先不忙报警,因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伙人的底细,万一他们在警方有人,一报警他们便跑远了,我们拿不回骨灰,岂不要吃官司。
所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得迅速了解到这伙人的情况,是小毛贼还是有组织的团伙,我们的应对才不会出错。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我的这番话让叶子瞠目结舌。
我知道在这一刻,我已经成为她眼中的大英雄了。
她喃喃地说,可是,怎么去了解那伙人的情况?
我说有办法,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伙人熟悉地形,还了解坟墓的级别,应该不是流窜作案,而就是这方圆一带百里之内的人干的。
所以啊,你去请罗二哥帮着打听打听,就会有眉目的。
因为罗二哥是厂长,办企业的人不但通官场,在江湖上也是有人的。
你去找他,准能找到线索的。
尽管叶子非常不愿意去找那个讨厌的家伙,但大事临头,她也只好咬牙答应去找罗二哥了。
叶子走后,我立即吩咐所有的人对此事要守口如瓶,不得向外作半点透露。
同时让冯诗人带着哑巴和小弟立即上山,去把那座挖开的坟重新垒起来,不让附近的村民发觉任何异样。
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对外封锁消息,不能让公司总部知道,更不能让死者亲属听到传闻。
只有这样,叶子和我们大家才不会受到追究,而坟山的经营也可以不受影响。
叶子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回来时已快天黑。
在这之前,以骨灰当人质的绑匪打过电话来催要赎金。
那人说在天黑前拿不出钱的话,他们就要向死者的亲属打电话了。
我说,这事我们认倒霉了,也愿意给钱了结此事。
可是五十万太多了,二十五万行不行?那人说,你再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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