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脸色阴沉,看样子是经过了极大的克制,才勉强不让自己马上擦去脸上的灰尘,脱去这件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白袍。
他阴沉的看了我们这边一眼,然后迈步朝着我和师父走来,一开始只是很慢的踏出了一步,下一刻,他的身形飞快的移动起来,跑出的风声来我都听得清楚。
“交给你们了。”在这一瞬间,吴立宇只来得及说了这样一句话,就静默了下来。
想必这样的术法也耗尽了他的心神,可他的话音刚落,那个神终于走到了我和师父的身边,在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了一只手,选择用最粗暴的方式,那修长的手指瞬间就触碰到了我的喉结……
他是想要掐死我吧?可是这一路行来,每一个人拼命的身影,不屈的信念,最后化为了一句交给我们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们这样的付出落空?
所以,在神的手指触碰到我喉结的一瞬间,我的目光同样冰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摇光归位,七道巨大的星力自天而落,在神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七道星力瞬间就朝着神聚集而去……
‘轰’一声……‘轰轰轰’两声三声四声……我闭上了眼睛,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就如同听见了最美妙的一首交响乐,恨不得手舞足蹈来表示自己此刻的兴奋。
神的身体连连的后退,却又被身后而来的星力阻止,只能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的承受住了这些星力,当那星力下落的巨大声音停止时,我看见了一个被禁锢住的神,他的表情停留在了诧异的那一刻,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喉结,喉结滚动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手指那种冰冷的触感,没有人的温度。
“你算是什么神?笑话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口中冒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话音刚落之时,心中竟然涌起一种对神强烈的不屑,这应该不是我本人的情绪,因为我自己其实没有资格对这个神不屑。
可我已经习惯我的不正常了,既然这说了,那就说了吧,在我身后的师父悄声无息,我想我更担心他的情况。
我带着‘蔑视’的眼光从神的身上划过,转眼就落在了我师父的身上,他还活着,他的脚步已经落在了摇光之位上,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看样子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眩晕,可是他还在为之努力着。
可能投入了全身心的努力,所以他的手才无力的从我身上划落。
师父没事就好,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战局算是已定了吗?
我直觉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念头就像我不该去想一般,因为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时候,我的身后竟然响起了一片惊涛骇浪的声音,就仿佛我处身于大海的深处,而此刻的大海却遭遇了最狂放的风暴,就要沸腾了。
发生了什么?我一下子有些慌张的回过了头,首先看见的不是神这个人的存在,而是那条所谓的命运之河在这个时刻沸腾了,自天而降,行成了一条环绕着神的大河,此刻涌起了惊涛骇浪,包围了在河正中的神,同时也包围了平台上的所有人。
“天地禹步,果然是顶级的道术,很了不起啊。”神此刻神情非常的平静,可是眼中的愤怒却是我第一次看见,就好像双眼中藏了两座火山,此刻已经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就快要喷发了。
我看着神,在我的心中,不,应该是在关于道术的记载当中,天地禹步的确就是顶级的道术,在那个遥远未知不可考的年代,甚至有记录中,天地禹步可困‘神’,困尽万物!难道这个‘伪神’能在这样的顶级道术中耍出什么花样吗?
我心中明明在自我安慰,却涌起巨大的不确定感,那感觉就好像此刻明明是一条巨大的河流在我面前汹涌咆哮,我要被淹没,可是掀起的巨大浪花却是虚无的穿过了我的身体,根本没给我带来任何伤害。
难道,我的天地禹步也就如这虚无的浪花,根本囚禁不住神?
“可惜的只是,天地禹步也分等级,蝼蚁还能踏出这漫天银河吗?你那师父恐怕也是困在这步子当中了。”神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在我的瞳孔中,无限放大的是他非常慢,非常慢抬起的一只手臂。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算什么神?你有什么资格?”在下一刻,神语气中的平静就被他巨大的愤怒打破了。
火山喷发之极,他终于开始咆哮,而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漫天的波浪!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是可怜虫?
而漫天的波浪仿佛为了回应神的愤怒,在这个时候,掀起的波浪竟然开始分离,在其中一种看起来就如同最洁净的泳池中,冰蓝色的水流开始奋力,然后朝着神一股一股的涌去。
我看清楚了,那是澎湃的灵魂力,最最纯净的灵魂力,从它们分离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看清楚了它们的本质。
吴立宇曾经说过,这个神就是一个收集者,可是我说不对,他更厉害的地方在于承受!
感觉上,他的灵魂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可以吸收太多的力量,而让我们普通修者去吸收那么多的力量,一个不小心就灵魂爆炸了。
神的愤怒让他弄出来的这一幕威势惊人,我以为我会本能的有些畏惧,却不想在内心涌起的却是一种异样的骄傲,和完全平静的心情,我开口望着这个神,说了几句自己都理解无能的话:“对于我的话,难道你不服气?你承认吗?你只是躲在这片空间的一只缩头乌龟,你所依靠的只是一颗天纹之石。你有道心?还是你在术法上有惊人的造诣,和深刻的理解?你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称神?就算在这个世间,可以俯视你的修者都太多,包括在外面和你接应的吴天,你以为你能驾驭他为你做事?真是可笑。”
什么是躲在这片空间的缩头乌龟?什么又是天纹之石?为什么吴天可以俯视这个神?
我说出来的话,竟然让我自己在理解无能的同时,也同样觉得云里雾里,好像我自己知道很多秘密,但却不知道这秘密的本质是什么?
可是我的这番话,却让神用一种不甘的,愤怒的,甚至带着惊慌的目光看着我。
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在我身后传来了师父一声一声的呼吸声,失去了往日里悠长的节奏,显得有些急促。
显然,对于摇光的接应,师父也到了紧要的关头……我帮不上忙,亦不能打扰他。
所以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神的愤怒我很平静,面对神这样莫名的目光我却有了一丝未知的惊慌。
“哈哈哈……”或者是被刺激的深了,神反而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过之后,他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但是可怕的却是他的眼神,说是冰冷,却也不是,我根本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如果硬要形容,他此刻看我,就像看一个死人。
那种被人这样看着的异样感觉到底刺激了我,一股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无论如何,他现在被禁锢住了,或者我可以做些别的事情,就如轻易的杀死他,再用别的办法禁锢他的灵魂,再去细想怎么磨灭他的灵魂……
我必须承认我这一刻的茫然无措,甚至忘记了星力之下,我也不能靠近,除非我的灵魂能承受星力的镇压,虽然星力是冲着神一个人去的,可是在一定的空间内,接近神周围(就如触碰到神的身体),都要承受溢散而出的星力镇压。
可是,我还在四处张望着,然后目光落在某一个点上,找了一件看起来尖锐的法器,然后有些急急慌慌的朝着那边跑去。
“哈哈哈……你怕什么?”我的身后响起了神的笑声,他仿佛看穿了我的目的,毫不留情的质问嘲笑我,让我的后背发冷,而我跑过去,握住了那件法器,才稍微的心安,几乎是带着一种自己灵魂最深处的愤怒和不安,然后又朝着神跑过去。
“承一。”一个声音在我的身后呼唤,我有些急躁的回头一看,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坐在一处,凝视着师父的凌青奶奶站了起来。
我就算对所有的人发火,我也不可能对我的长辈不礼貌,所以我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勉强而脸色苍白的看着凌青奶奶,堆起一个笑容,说道:“凌青奶奶,没事儿的,他就完了,他就快完了。”
我口中所说的他,自然就是那个神,但是说出来,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安慰凌青奶奶,还是在安慰自己?
在我说话的同时,凌青奶奶朝着我走来,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我握法器的手上,轻声地说道:“星力之下,能通过的,只有天道的本源力量。就如同灵魂力,五行之力等等,你这么一个尖锐的法器能靠近他吗?”
‘哐当’,我手中的法器落地,我就像失去了一份安心,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凌青奶奶?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说是因为神看死人那种目光看着我,让我愤怒是一个理由的话,那根本不可能成立!
因为一路走来,想让我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什么时候这样怕过?我其实很清楚,我怕的是在我说出那番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话时,神那种复杂的眼神,他知道什么?而他知道的东西触动了我内心的最深处。
凌青奶奶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些许的怜惜,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声地说道:“我和你师父一声心灵相伴,发乎情,止乎礼……所以,也就没能有一个孩子,但是说没有,也是不对的,你就是我们的孩子。你师父说过,你命中最大的劫难是你自己。可是,他还说过一句话,你知道吗?”
“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就是不论如何,你还有他,你还有我……怎么都不会放弃你。”凌青奶奶的声音温和,我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深意,却能读懂她话里表面的意思,那就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我,我陈承一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想法很奇怪,什么叫陈承一这个人的存在?我有些越发的搞不懂自己,可是也越发的委屈,忍不住说出了一句:“那为什么当年要毫不犹豫的离开?”
面对我的质问,凌青奶奶的神情依旧平静,她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依旧是温婉地说道:“你当你师父不清楚,不明白么?他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结果!但是,一切还是让他给你解释吧。记得我的话,你该安心。”
“我该安心什么?”我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迷茫。
“至少现在是安心的等他完成步罡,你们师徒不是要共同斗这个不知所谓的神吗?”凌青奶奶笑了,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师父,看见的却是一个背影,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依旧挺拔,我莫名心安。
我是应该安心啊……我忽然就这么想到,原本莫名慌乱的心境,开始渐渐的平静。
“我知道了。”这一次我是真的对着凌青奶奶笑了笑,然后转身朝着神那边走去。
在神的身侧,命运之河分离出来的灵魂力依旧像是最狂风的波涛朝着他涌去,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看死人的表情,好像又很欣慰的看着我。
他像疯子一般的狂笑,慢慢抬起的手臂尽管没抬起一小点儿都那么困难,却依旧慢慢的越抬越高。
我走在师父的面前,背对着他,正对着神,盘膝坐下,其实步罡完成以后,是可以操控星力的,只是在一般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因为这种操控的力量比起星力本身其实是微弱的,我只是直觉我应该这样做。
“有什么用?哈哈……有什么用?你就算现在暂时的禁锢了我?可是你拿我有什么办法?你能使出半个对我有威胁的术法来磨灭我吗?不……你不行的!就算你行,你也不知道吧?在这里,我是无法被磨灭的,不信,你去问你那师父啊?哈哈哈……”看着我坐下,神没有半点儿的慌乱,反而是笑得越发的嚣张。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开心,我只是想沉默,安心的等待师父,保持心境不受到影响,却不想我却睁眼,用一种自己都能感觉到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缩头乌龟尔,打破你的龟壳,不就好了?”
这又是什么话?我的心又涌起了一丝慌乱,而神却是再次的恼怒,可是看着我,他又笑了。
他忽然很是认真的望着我,说道:“这些年,我活得很不快乐,因为我不是完整的自己,但你知道好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他的话里的用意,只是下意识的看着他,我觉得我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此刻,那些分离的灵魂力蓝光映照着神的脸,让他显得分外的狰狞,他却带着疯狂的笑意接着对我说道:“就好在我自己对我自己到底还能掌控绝对的部分,不像你,马上就是一个自己不是自己的可怜虫……永远的可怜虫,永远彻底消失,再无痕迹的可怜虫。”
说话间,神的手忽然的抬起,疯狂的嘶吼了一声,刚才足够多的灵魂力,让他抬起的手掌行成了一个巨大的虚影……他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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