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张屠夫浑身的血迹,心头一动。莫非人血,或者血气较低的时候,才可能撞鬼?
他看了看黄思骏等人脸上浓浓的绝望之情,转念了一番,背过身去,偷偷用牙齿将食指咬破,闭上眼睛,涂抹于眼皮上。
他一睁开眼睛,果真见到另外一双眼睛幽幽地飘荡于他的眼前。饶是他胆子再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影惊得跳脚了起来,撞上了背后的陆为轩。
拉开了两步的距离,华峥霍然看清刚才的那双鬼眼长在了黄思骏的脸上,不禁又气又羞,怒道:“你在做什么,吓我一跳!”
原来在他转身涂血的时候,黄思骏看他动作古怪,悄悄地绕了过来,看他在做什么,却将心事重重的华峥给惊吓到了。
黄思骏脸上满是不解的神情,“那你又是在做什么?我看你好象是在用血擦眼睛。怎么了呢,你在开天眼吗?”
华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了。他想承认,感觉有失一个刑警的面子;否认,却又不知该对刚才的行为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于是只能尴尬地僵立于地。
陆为轩替华峥解了围,“华警官,你看到什么了吗?”
华峥睁着“血眼”,扫视了一下四周。然而除了一片混沌黑暗之外,再别无其他事物。他苦笑了声,道:“看来我还是不太适合见鬼。”
黄思骏绽露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道:“是不是我适合见鬼?”
华峥看着他的笑,突然有一股寒意袭来,几乎将他击倒。他想起在抓捕张屠夫时,隐约见她也曾这样地笑过。莫非他现在是鬼附身?他大喝道:“你究竟是谁?”
黄思骏没有回答他,径自往黑暗之中走去。幽幽的声音自楼道尽头传来,“天上的云彩片片蓝呀,地上的阿妹想着郎。水中的鸳鸯相嬉戏,家中的阿妹念着你。哎呀郎,阿妹的心思你可知,阿妹的情意你可晓?阿妹等着呀,为你披上红盖头。到那夜,红烛高呀高呀烧,郎你来把盖头摘。摘了红盖披,做了你的妻。阿妹郎呀永不分离,永远在一起……”
华峥怔住了。这分明是一首西北民歌小调,只在华峥家乡文石市一带流传,黄思骏怎么也会唱呢?
陆为轩却整个人被雷击了一般,叫了起来,“天,他……他一定是被路旷的鬼魂附体了。这曲子就是路旷临死之前所唱的!”
阵阵寒气从门缝里透了进来,有刺骨的冷,将所有人的体温都降到了冰点。
“天上的云彩片片蓝呀,地上的阿妹想着郎……”又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像幽灵般地响了起来,却是邱铭。
华峥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他冲陆为轩大喊道:“你说什么,那个路旷在临死前哼唱这个曲子?”
陆为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以手指着邱铭,眼中满满晃动的,都是从脚底板处升起的恐惧,“你……你怎么也会唱?”
邱铭冲着他咧嘴笑了一下,随即颤悠悠地迈开腿,追随黄思骏去了。
陆为轩紧紧攥着华峥的胳膊,嘶声道:“他俩怎么了呢,真的都撞邪了?”
华峥心头如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黄思骏和邱铭,都不复是真实的他们,而像是被人控制了灵魂的傀儡人。而略微让他安心的是,黄思骏和邱铭虽然举止怪异,但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也许操控他们的力量不是很强大吧。”他安慰着自己。
眼看着黄思骏和邱铭消失在黑暗中,华峥的心在剧烈挣扎中,终于他下定决心,对陆为轩道:“不行,我们得把他们拖住,否则我怕他们有危险。”说完,拉着陆为轩一起冲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四闭的楼道,唯一的光亮处——窗户被乌云联合沙尘暴以及暴雨所填满,剩下了黑暗一片。走在里边,人就像穿梭于瘴气弥漫的沼泽地,有一种非常非常的压抑感以及不安全感,甚至闻到了一股血腥气——那或许是来自于人类对于穿越子宫那段经历的永恒记忆。那是生命的底色,生命的的烙纹。那段历程中,充满了黑暗的孤独,仄窄隧道的扭曲,挤压着人的每一根筋骨,每一个神经细胞。在历经千辛万苦乃至九死一生之后,人才始得与一汪血水一起进入人间。之后,这段苦难的历程便被封存了起来,然而封存并不代表着消失。它会潜伏于人的记忆最深处,深刻地影响着人的行为举止。
而今,华峥和陆为轩重温着这段苦难的历程。他们每踏出一步,就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用来,压迫着他们的胸腔,阻止着他们的脚步,让他们异常痛苦。有一刻,华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因为传说中,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有一种重返子宫般的体验。只是那种体验,充满了光明、温暖与安宁。因为那是人类生命的发源地,承载着母亲无限的爱,是人类终极的理想家园,而不似如今华峥他们所感受到的这般黑暗、阴冷与威胁。
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吱呀”的开门声。
陆为轩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紧张道:“不好,他们不知将什么东西给放了出来。”
在这凶险如地狱的楼房里,能够隐匿的,除了邪灵,还有什么呢?
想到自己即将被一堆邪灵包围,并被他们吮干血液,大啖皮肉,华峥的全身骨头缝里就像钻进了无数只的蚂蚁,一阵的酸疼。他咬了咬牙,道:“我们要止住他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向前冲去。
黑暗之中,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僵硬的躯体,紧接着又是一个躯体,三人滚成一团。
华峥狼狈地爬了起来,看见一道微光从外面透了进来,然而有一道黑影挡在了光芒的源头,遏住了他看到光明的喜悦。
片刻失魂解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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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峥的第一反应是:死神!只有死神才可能这般高大,足有两米左右,然后全身漆黑,戴着长帽,遮住了他的颜面——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颜面!
从后面赶到的陆为轩惊叫了一声,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
“你们是谁?”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老陆,是你?”
陆为轩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蓦地大叫了起来,“李校长,你是李校长!”
李校长正是之前安抚学生情绪的副校长。
李校长确认是眼前的黑影团里有一人是陆为轩,松了一口气,将身子移进来了些,不满道:“老陆,你们在搞什么鬼,黑灯瞎火地跑到这宿舍楼里来做什么?”
随着他的移步,被阻挡于外面的微明涌了进来,紧随着的,是淋漓的水气和清凉的空气。
华峥听闻陆为轩与李校长的对话,紧提的心犹然无法放下:这李校长与邪灵又是什么关系,莫非是地狱来的使者。
陆为轩几乎喜极而泣,“李校长,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你快带我们出去吧。”
李校长转了一圈,看着凌乱地或坐或躺在地上的华峥等人,皱着眉头问:“他们是谁?你们一起来7宿做什么?”
华峥刚想接话,却听到旁边的邱铭呻吟了一声,道:“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华峥闻言狂喜,一把抓住邱铭的肩膀,“太好了,你恢复神志了?邱铭,你告诉我你是谁。”
邱铭奇怪地拨开华峥的手道:“华队,你怎么了呢,我不就是你的刑警队员邱铭吗?”
华峥紧坠于心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开心道:“你真的是邱铭,不错,你是真的邱铭。”
邱铭先是不解,随后想到之前的情景,神智立即清醒,惊问:“华队,我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环顾四方,一眼看到伫立在黑暗中,披着黑色雨衣的李校长,惊得大叫了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华峥,牙关“格格”作响,“他……他是人还是鬼?”
他的叫声如此之大,以至于将李校长吓了一大跳,及至听到邱铭将他质疑成“鬼”,更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我是鬼,冤死鬼,找你索命来的!”
邱铭嚎了一声,往前一窜,却窜入另外一个人的怀里。
黄思骏迷迷糊糊地正坐起来,被邱铭突如其来的一撞顶到了胸口上,顿时眼冒金星,差点闭过气,下意识地将邱铭推了一把,大骂道:“你想撞死人呀?”
华峥听到黄思骏的声音,心中的石头彻底放了下来,喜道:“黄思骏,你也没事了?”
那边,陆为轩正惶惶地为李校长介绍着华峥等人的身份,“这两位是文石市来的刑警,一名是华峥华大队长,另外一名是邱铭邱警官,另外的那名是我们学校大三的学生,黄思骏,也就是李极的师兄。我们三个进来,主要就是为了查清这个514宿舍凶案的真相,谁知,谁知不知咋地,就被困在里面了。”
李校长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这么四个人一起被困在这么个宿舍楼?这里面有什么力量禁止你们走出这栋楼吗?难道说,如果刚才不是我打开了门,你们一个晚上就呆在这宿舍楼里?”
陆为轩垂头丧气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李校长,这里面真的有古怪。”
李校长看了陆为轩和沉默不语的华峥等,道:“算了,先离开这里,去我办公室再说吧。”
李校长办公室里,华峥、黄思骏等喝了一口热茶,始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整个人从7宿里的提心吊胆状态中放松了下来。
华峥简要地道明了来意,并强调说,他们是以个人身份在帮助黄思骏解开514宿舍带给他的困扰,所以不想惊动校方。
陆为轩则向李校长叙述了一下他们去7宿的目的,以及在宿舍楼里的遭遇,重点强调了514宿舍的房门无人自开和里面传来的异动,以及黄思骏在黑暗之中摸到了个死人头,另有人拉扯邱铭的腿,不让他走路,其中最能够证实7宿里存在邪灵的,就是黄思骏和邱铭的唱歌,唱那一首“天上的云彩片片蓝呀,地上的阿妹想着郎……”
听到陆为轩讲到自己唱歌一事,黄思骏和邱铭全都惊叫了起来,“有这回事,怎么有一点印象都没有?”
华峥和陆为轩全都面色沉重。黄思骏和邱铭被抹去记忆之事,在他们原本就阴霾重重的心事中更增添了一缕浓云愁雾。
李校长站起了身,跺着步子,“作为一名物理学的老科技者,我只相信科学,而不接受鬼神之说。我觉得发生在你身上的离奇之事,只要经过仔细勘察,都会有个合理的解释。”
华峥不服道:“那黄思骏和邱铭失魂之事,该如何解释?”
李校长淡淡一笑,道:“很简单,他们在那一刻里,迷失了心性。”
华峥看着李校长淡定的笑容,狐疑爬上了眉梢,“什么意思?那你说,是什么让他们迷失了心性呢?”
李校长从容道:“是乙醚,也就是你们警察经常接触到的‘迷魂药’。之前化学系的一个老师拿着瓶实验用的乙醚,路过7宿时,雨天路滑,不小心跌倒了,乙醚也摔在地上,泄露了出来。我就是因为这事赶过去7宿的。不过还好,因为天气恶劣,没有学生经过,加上大雨天气,稀释了乙醚的效果,所以没有任何人员出事。但可能因为刚好那个时间,黄思骏同学和邱铭警官正巧站在门边,吸入了一点从门缝里透进去的乙醚,于是短时间内行为失控,记忆缺失。而后来我推开门进去时,带进去了大量的新鲜、潮湿空气,于是令他俩清醒了过来。对了,我有个疑问,我进去时,发现宿舍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住,为什么你们会说被困在里边呢?”
陆为轩已经想通了里面的原由,羞愧道:“当时在黑暗中,大家都很慌乱,只管盲目地跑,不知咋地,就跑到了消防通道的大门那里,而没有走正常大门。”
原来西仰大学的宿舍属于典型的“筒子楼”结构,左右两边都是宿舍房间,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通道。一楼走廊的中央,是宿舍大门;另外在走廊的两边,各有两个消防通道大门,供出现紧急事件时备用。只是平常里,学校为控制学生的出入,将两个消防通道的大门锁上。之前众人慌不择路,没有跑向大门,而是到了消防通道大门,于是吃了个“闭门羹”。
银钗没入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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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校长刚想再说点什么,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键,很快就挂掉了,脸色极其难看。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华峥等人道:“医院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说造成林易昏迷不醒的,不是烫伤,也不是长时缺氧,而是因为他的脑袋里被插了根银钗!”
“什么?”黄思骏第一个惊跳了起来,“银钗?!”
所有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他们难于想象,人的脑袋里插了把三寸余长的银钗,是怎样的概念,而更令他们一时无法理解的是,银钗怎么会跑到林易的脑袋里。难道真的是附在银钗里的怨魂的发作?
李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