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他说得很慢,如同念诗一般,不过这也让我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出来。我就这样扒在门边,如同看着电影一般惊讶不已。
这男人真的曾经是吸血鬼?
虽然脸庞苍白而秀丽,牙齿若隐若现,但这能证明他以前会是一个吸血鬼?不过,他这么年轻却是铁一般的现实。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张开双手,我以为她会激动得泪流满面,但是,她就像看到一个老朋友一样。
“我也是。”那个叫安卡的德国人跪了下来,将头枕在老人的腿上,老人慈爱地用双手抚摸着他的金发。两人低语着,就像夏日里一对相恋的蝉,我实在听不清楚了,只好作罢。
我回到里面的卧室,觉得无比温暖。
对于老人来说,她终于等来了苦苦守候几十年的恋人。虽然时间有点无情,但终归还是有了结果,或许那个叫安卡的男人经历了很多磨难,最终还是变回了人,可以和自己的恋人一起生活下去。
也许是昨天过于亢奋或者是睡得太晚,我直到八点多太阳照到眼睛上才爬了起来。房间里静悄悄的,我猜想两人应该是出去散步了吧。当我走到客厅时,看到那位老人安静地躺在坐椅上,双手放在大腿上,眼睛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但是脸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在地上,我看到一套黑色西装、内衣、皮鞋和袜子,就好像有人如同蛇蜕皮一般将衣物脱下来。当我走进的时候,才发现地上有一层厚厚的乳白色如同骨灰般的一大块颗粒物。整个房间充满了像被烧焦过的臭味。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她没有反应,我伸出手试探了下她的鼻息,发现她已经逝去多时了。
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在死去的老人脸上,充满了神圣的光辉。我打开窗户,那些灰尘被风卷起,飘出了窗外。
因为承诺吗?因为我答应过你,要陪你看东方的日出,哪怕这阳光会将我的身心灼烧殆尽。或者是安卡已经知道老人即将逝去,他希望在这之前完成两人最后的心愿。
总之一起已无从知晓了,这里没有高贵的外交官之女,也没有英俊的日耳曼军人,只有一对普通的恋人而已,一对吸血鬼恋人。
《吸血鬼恋人》完
13。男孩与猫
掉落在地面飞溅起来的雨水慢慢织起了奶白色的水雾,红色的铁门,青黑色完全湿透的土墙,土褐色的瓦,我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慢慢地停滞下来,就像是失去润泽的时间齿轮在那一瞬间转动得慢了下来。在铁门后的那片混浊细密的黑暗中,慢慢地流淌出一团白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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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时候爱独行,因为干净,天干净,地也干净,最重要的是,街道也比平时干净许多——人少了。
也许从某种意义来说,人是最脏的,悲剧的是,我自己也是人类,撑着雨伞绕过路尽头的角落。我看到地上有朵橙色的圆伞,起初我以为是谁扔到这里的,
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远大于自己身体的雨伞紧靠在背上,青色的铁质伞柄压在嫩白得能掐出水的小脖子上,所以我从后面看去,完全看不到他。
我和男孩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他的神态很专注,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他蹲的地方是一排整齐的瓦房,原本是主人的,后来盖了新楼,腾空后这里就荒凉了下来,
变成了停放车辆堆放杂物的地方,偶尔也有流浪的猫和狗在这里过夜。我起初怀疑这孩子有些孤僻,因为小时候就喜欢在安静的户外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也许有了熟悉感和亲近感,无聊的我索性站在原地看着他。
男孩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那表情跟正在忘我地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似的,微微隆起的脸颊被雨水溅湿了,也毫不在意。我很奇怪他究竟在看什么,从我这里看去,对面长满铁锈的大门里面一片黑暗。
雨水似乎下了很多,掉落在雨伞上也没有了之前的响动和压力。这时候,我看到男孩的表情变化了。
他短而稀疏的眉毛扬了扬,接着薄薄的嘴唇上下闭合着,好像在念叨着某些话,可惜被雨水淹没了,也许他根本只是心里默念。接着,他朝着铁门伸出了没有握着伞柄的手,那手有些瘦削,不过在铁门前停了下来。
掉落在地面飞溅起来的雨水慢慢织起了奶白色的水雾,红色的铁门,青黑色完全湿透的土墙,土褐色的瓦,我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慢慢地停滞下来,
就像是失去润泽的时间齿轮在那一瞬间转动得慢了下来。在铁门后的那片混浊细密的黑暗中,慢慢地流淌出一团白色的东西。
我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当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周围的一切又从梦境回到现实。原来那是一只大概两岁大的白猫,准确地说,是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白猫微微低着头,脖子处的毛发因为灰尘的缘故有些干燥和卷曲,不过总的来说还算不错,这也证明它早在下雨之前就待在这里了。据说猫是极为害怕雨水的动物,
它们对雨的来临有天生的预感。你很少看到猫会被淋湿,因为聪明的它们总能找到避雨之处。
那只猫的大半个身体还隐藏在门后储藏室的黑暗中,就好像有人在一副黑色画布上只画了前半部分的猫。它天蓝色的眼睛盯着男孩伸过来的手,
嘴角的银白色胡须时不时抖动一下,粉红色的舌头快速地伸出舔了舔又缩了回去。它的头依然是低垂着,脖子和颈椎处依然形成角度,那是猫科动物特有的姿态。
我这才注意到,男孩伸过去的手其实一直是紧握着的。
猫的眼睛转动着,时而看看男孩,时而看看那只紧握的手。
男孩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将手打开,朝前又伸了几厘米。我看到他的手心里好像是那种黑色的饼干形状的猫粮。
“喏,吃啊,这是你最喜欢的猫粮。”
雨声小了许多,我依稀可以听到男孩稚嫩的同音,只是不知道这只白猫听得懂吗。
哦?听懂了吗?
那只流浪猫仰了仰脖子,脑袋从铁栅栏间的缝隙挤了出来,耳朵和毛发将铁杆上的红色铁锈擦下来不少。它的动作很小,始终保持着和男孩的距离感,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孩的动作。
但是它太饿了吧,毫无光泽的毛和瘦弱的身体都说明它这几天饿着肚子。接连不断的雨季不仅让猫无法觅食,更让人也懒得出门。
本来就指望着从附近住户的三餐中捡一些残羹冷炙过活的它,恐怕这几天都这样趴在黑暗中勉强度日,此刻精美的猫粮无疑是一种诱惑。
食物和性欲是可以激活动物本能的两种东西,甚至可以让它们去冒很大的危险。
它终于还是出来了,但尾巴和后腿还留在门里。白猫的脑袋离男孩的手只有不到十厘米,男孩只要稍微伸下手,就可以摸到那个毛茸茸可爱的脑袋了。
我以为他会伸手,不是吗?在这样的雨天,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就为了和这只猫咪亲近一下吗?
哪怕,哪怕摸一下也好吧?
我突然对男孩产生了同情的心理,他一定是个孤僻的小孩,与我的童年不同。他的身边没有同龄人,忙于生计的父母,冰冷的电视与电脑,
束缚于钢筋水泥大厦里的孩子对小动物尤其是这种可爱的精力毫无抵抗力。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用手去接触除人以外活着的生物,一种聪明乖巧难以接近的动物,也许,也许这么近距离的触碰,他也仅仅有这一次机会。
但我错了。
男孩小心地将手里的猫粮放在地面上,然后缩回手,笑嘻嘻地看着那只饥肠辘辘的白猫。猫咪一看再无危险可言,就立即扑了上去,前肢按住猫粮生怕被抢走,
然后一下子叼到嘴里,转头就跳回到栅栏里面去了。这是一只非常警觉的动物,它对男孩的施舍没有丝毫感恩。在它的世界观里,人类这种生物不会有种族之分,
无论是收养它的、抛弃它的、欺侮它的或者是喂养它的,都是同一种,只是它无法理解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突然变幻出几种形态罢了。
但我是大人,我可以理解猫咪的这种自我保护行为。但凡不敢亲近人类的动物多是被人类攻击过的,这是它们的自我保护本能。而没有被攻击过的动物,就对人类没有畏惧感,就好像非洲的狮子,从来不对开车过来的人类有着丝毫畏惧之心。
可是我有些担忧,这孩子会不会愤怒、懊恼,对猫咪没有感恩的行为觉得后悔,而导致他心灵里的那一点善的种子刚在萌芽的时候就受到压制?
可我又错了。
男孩在笑,虽然苍白的嘴唇并不好看,但我发誓,那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笑。
“还是那么调皮呢。”
男孩终于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我的存在。
“叔叔好。”
很有礼貌的孩子。
“你在这里喂猫?”我转过头看了看里面的猫咪。它吃完东西后正发出喵喵的叫声,又将脑袋伸了出来。据说这种声音是猫对人特有的,表示亲近和索要爱抚和食物的叫声。
可惜这只猫看到我后,又警觉地绷直了脊背,向后退缩成一团,像弹簧一样,整个身体微微发抖,爪子紧抓地面,脖子转过来盯着我,与身体形成了夸张的角度,随时准备逃走的样子。
我意识到自己离得太近了,所以退后了几步。
“是的。”男孩回答道。
“应该有好几次了吧?”
“嗯,这几天都在下雨,它找不到吃的,前几天我路过时它冲我喊,所以我就买了点儿猫粮过来。”
男孩的神态像个大人一样和我对话,丝毫没有任何不安和羞涩,说话的时候大眼睛一直看着我,就像那只猫的神态一样。
“可惜,它好像和你还不太亲昵。”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但我实在很好奇男孩的想法。
“亲昵?”男孩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是啊,连让你摸一下都不让。”
“我为什么要摸它?”男孩再次表示出非常大的惊讶。
这下我语塞了。
“你喂它不是为了要亲近它吗?”我尴尬了。
“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它可怜?”
“也不是啊,它并不可怜,流浪的人比它更可怜啊。”男孩的回答机会让我无所适从,我实在搞不懂了。两人撑着伞站在雨中,倒是旁边的猫有些不解地站在栅栏后,歪着脑袋看着我们。
“其实,我生病了。”男孩的表情突然有点哀伤,但我没看出来他得了什么病。
“很严重?”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感冒之类的吧。刚去医院的时候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检查,妈妈笑起来的时候也很难看。”他叹了口气,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让我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同学都不爱和我玩了,他们说妈妈会责怪他们。”男孩终于露出了符合他那个年龄的天真,一脸的无奈和不满。
“我每天都来喂喂它,其实它也没有朋友,这里的孩子都很喜欢欺负它。”男孩指着那只白猫说。
原来是想在动物身上找到一些慰藉。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我也该回去了。”男孩将手里所有的猫粮都放在铁门边上,白猫依然没有过去,只是缩成一团,摇晃着尾巴看着我们。
“今天你来了,所以它有点害怕,它很害羞的。”男孩爽朗地笑了起来,接着和我告别,那朵橙色的雨伞消失在狭窄的巷口。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白猫转而看着我,时而又看看地上的猫粮。
我笑了笑蹲了下来,伸出手调弄它。
白猫不屑一顾,根本不愿意搭理我,也许它希望我赶快离开,不要妨碍它进食吧。
那以后,我经常会看到那个小男孩在这里喂猫。白猫似乎已习惯于被人喂了,只是依然对除男孩外的陌生人感到畏惧,即使是男孩本人也只有在白猫进食的时候才能靠近它。
一个多月后,我突然发现男孩没有再来喂猫。可怜的白猫依然每天蹲在铁门后面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尤其是孩子。当我过来的时候,它冲我发出喵喵的叫声,但是我一靠近,它又消失在黑暗中。
又过了两个星期,我连那只白猫都不见了。
我不知道男孩生了什么病,有些后悔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虽然只能默默祝福,但我依然希望他能平安。
直到又过去了一个月,我意外地在一个午后见到了小男孩。
之所以如此肯定,因为是他主动喊的我。
“大叔,还记得我吗?”
与之前相比,他变得出乎意料的活泼和精神,手里还抱着个足球,裤子脏兮兮的,虽然不像那个雨天里的样子,但更像个正常的男孩子。
“啊,你没事了?”我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和惊讶,我承认自己原本是作了最坏的打算。
“是啊,其实没什么大病。妈妈刚开始吓坏了,没过多久我就好了,现在又可以和同学一起玩了。”他将足球抛起来扔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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