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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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癖-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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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本陷入了恐惧和内疚的漩涡中,他越是想记起妻子的名字,就越记不起来。

“山田爱美。”竹本终于想起来了,他额头全是大汗。

爱美轻轻地笑了笑。

“爱美,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这个破节目选成所谓的嫌疑人?”竹本指了指电视。

“是我为你报名的。”爱美随意地回答道。

“可我压根儿没签过什么协议啊?这破玩意儿可以随便让别人代为报名?”

“上个星期,你喝醉了,我让你签的。”

“什么?!”竹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像依稀记得有过这么回事。

“如果最终鉴定无罪,节目组会赔偿一亿日元作为精神补偿,你不知道吗?”爱美轻松地说。

这玩笑开大了,爱美!

竹本觉得一阵眩晕。

“十二小时后,结果就会出来,你不用等太久。”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很缺钱?”

爱美摇着头,却又点了点头,竹本冲了过去,无法克制地打了爱美一巴掌。头发凌乱的爱美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

“你想害死我吗?你知道我做到这个位置有多难吗?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无论有罪无罪我都会成为罪人,我会被立即炒鱿鱼;然后还不起房屋贷款:我们将搬到街上去;

我甚至连救济金都领不到,所有人都会唾弃我,说我是罪有应得。哦,我忘记了,你那时候可能早就以最大受害者的身份嫁给别的男人了,对吧?”

爱美摇着头,流着眼泪。

“什么狗屁公正审判,那些坐在电视机前的混蛋不过是将我作为压力之下的宣泄品,玩具而已。他们根本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介绍,巴不得看我可怜的下场,说不定早就全部拿起手机判我有罪了,对吧?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动物,什么所谓的道德素质都滚一边去吧。

只要看到别人比我过得更惨就悄悄满足了,对吗?这就是人性,对吧?”

竹本继续发疯般地喊着。爱美没有理会他,只是自己做着饭。竹本喊累了,躺在沙发上。本来就十分疲倦的竹本大声吼叫后,更加疲倦起来,他靠着软软的沙发不自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本闻到一阵肉香,饥饿感将他从睡眠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完全黑了,明明自己来的时候外面还是艳阳高照呢。竹本站起身来,肚子里空空如也,让他有仿佛踩在棉花团上的感觉。

“吃饭了。”爱美站在对面柔声说。

竹本想说些什么,却实在说不出口,厨房里没有开灯,竹本凭着习惯坐在餐桌前。

“啊,没想到尊夫人的鳗鱼烧得实在太好吃了。”

黑暗中突然想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竹本吓了一跳,立即离开座位打开了电灯。

“我的天!”竹本惊呼道,不大的餐桌边上居然坐了两个魁梧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着墨镜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鳗鱼,另一个叼着烟看着自己。

明明就在室内,戴哪门子墨镜啊?

“竹本先生,我们可是费了好大气力才找到这里。嗯,好像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吧。我们兄弟俩可是从神奈川赶来的,话说要不是我的某个借债人是你的同学,我还真找不到这里,当然代价是我免除了他的高利贷债务。现在的人啊,有钱真是好说话呢。”

戴着墨镜的家伙直直地看着竹本空空的座位,头也不动,得意扬扬地说。

“老大,那家伙到墙角去了,离开桌子了。”旁边的家伙推了推墨镜男人的手。

这也算是黑社会吗?话说那个出卖自己的人八成就是所谓的受害人S小姐吧,简直是见利忘义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会给我一万块让我说出自己一个比较讨厌的小学同学的住址,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你提醒?”戴墨镜的男人吐出鳗鱼,凶狠地瞪了一下手下,不过他还是摘了墨镜。

真是搞笑,难怪要戴墨镜了,竹本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那样一张长满横肉的脸上却有着两粒绿豆般的小眼睛,活像鼹鼠一般。

“你们想抓我走?”竹本忍住笑问道。

“不是,我们想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车子就在门外。其实我们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其他家伙找上门来,请务必在判罪前和我们待在一起。当然,只要您没有逃跑的意思,我会对您很客气的。”看上去是老大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

“话说,黑社会也喜欢看综艺节目啊。”竹本忍不住感叹道。

“没有的事!只是偶然看到罢了!”

“还是说因为资金周转不灵了,想要那两千万?”

“混账,我的公司经营得好得很!”

“请几位不要吵了,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他劳累了一天,总不能饿着肚子和你们走吧?”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爱美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貌似凶狠的男人反而很听话地不说话了。

“继续看电视。”小眼睛的墨镜男打开了电视,然后吃着鳗鱼和牛肉,很惬意地哼着竹本从未听过的小曲儿。

“竹本先生的人生展示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了,现在是关于他的高中生活的,我们请出来的是他的高中老师和同学。”四个人都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视屏幕上,是看到液晶电视中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眼睛上同样打了黑色横条。

这些家伙是不是自以为蒙住眼睛,我就认不出他们了?太天真了!竹本皱起眉头,在心里冷笑起来。

实际上,即便不打马赛克,竹本也认不出来。竹本对自己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和老师毫无印象,他深信其他人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他实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毫无出众之处。

“哦,竹本同学啊?作为他的指导老师还真是十分困扰呢,我实在是没见过如此阴沉的家伙,曾经是一度以为是不是有家庭问题困扰着这个学生。总之,他不太说话,但老是喜欢搞一些恶作剧,不,应该超出恶作剧的范围了吧。

比如在大庭广众下嘲笑身体有残疾的同学,比如别人身体稍微超重就骂人家是胖子,女孩子长雀斑就说人家像月球表面什么的,他还老是在老师面前打同学的小报告。唉,作为老师真为他的前途担忧,一想到日本的社会中坚力量是这种人,就不由得担忧起来。”

电视上自称为老师的家伙一脸忧国忧民的样子,让竹本看了作呕。他依稀记得,明明是老师强迫自己来汇报班级的情况的,而且实际上每个人都被要求这么做过。

接下来,又是几位自称是高中同学的人数落竹本的所谓恶性。电视节目下短信得票率一栏,判竹本有罪的远远高于无罪的。而竹本相信,其实为数不多的几张选票应该是对方过于激动发错了吧?

“看来您还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小眼睛老大嘿嘿笑了起来,绿豆眼越发看不到了,仿佛埋进了肉团般的脸里面。

“吃你的鳗鱼饭吧!”竹本没好气地说。这时候妻子递过一盘饭来,竹本想要放酱油,妻子说已经被那两人用光了,竹本只好气呼呼地吃起了晚饭,他一边吃一边盘算着如何逃走。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吃完饭后,躺在沙发上居然呼呼大睡起来。

“这哪里有电视里黑社会的样子,简直是好吃懒做的无赖啊。”竹本感叹道,这年头,连流氓也没有点职业操守了。

“傻瓜,是我放了强力安眠药。”妻子开心地捂着嘴笑起来。竹本恍然大悟,原来妻子将本来自己用的安眠药放进酱油里了。

“你快走吧,他们吃的也不算多,更何况也许还会有别人找来。带着手机,我会和你联络的。”妻子小心地拿过一顶帽子和口罩,给竹本戴上。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那怎么可以,万一这两人醒过来,偷走家里的东西或者砸坏什么就不好了。”

“那我怎么放心你和这两个流氓在一起啊。你也说了,万一他们醒来发现我逃跑了会迁怒于你的。”竹本关切地将手放在妻子的肩头。

“没关系,这是法治国家,我叫警察来带走他们。你还是赶快走吧,事情过去后我们再见面。”爱美坚持要留下来,竹本也没有办法。他飞快地离开家,看着妻子缓缓关上门,内疚感油然而生。

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一时间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现在还剩下不到八小时,看来自己被判有罪是铁定的事了。他实在不明白爱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是因为恨自己吗,可又不像啊。

毕竟还要考虑过夜问题,竹本左思右想,同学什么的已经完全不可靠了,旅馆也不行,那需要身份证登记,恐怕现在他已经是全日本的当红人物了。

电话响了起来。

“前辈吗?”田中宽的声音响了起来,竹本感觉到一丝温暖油然而生。

“嗯。”

“我刚想起来,你还是不要呆在自己家里了,现在一定有很多人打算去你家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干脆来我这里吧。只要时间到了。再去电视台好好地解释一番就没事了。”

竹本无奈地答应下来,田中宽的家离竹本家大概半小时车程。竹本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小心地遮住自己的脸,出租车司机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好奇的意思。下车后,竹本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按响了门铃。

“啊,前辈?”田中宽穿着休闲长裤和T恤站在房间里吃惊地看着竹本。竹本回望四周,只是摆了摆手,立即脱鞋走了进去。

“前辈怎么到我这里的?应该先打个电话啊,我好有所准备。”田中宽拿出一瓶啤酒递给他。

“我已经沦为丧家之犬了,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出名了。”竹本喝下一大口啤酒,沮丧地靠在沙发上休息。田中宽是独身,所以来这里也随意一些。

“前辈不用担心,这种节目无非是哗众取宠,休息几天再回公司继续上班就是了。”

“怎么可能,我们也是做电视传媒的,像我这种恶名远扬的人留在电视台只会百害而无一例,相信明天老板就会炒掉我了。”

竹本无聊地在沙发上摸索着,他摸到了遥控器,于是随意地打开电视。

“竹本孝之,一位看上去普通的电视制作人,但是他二十八年的生涯居然隐藏着如此之多的阴暗面。现在我们有幸采访到了他的同事,看看他们是如何评价这个人的。”

竹本皱起眉头,因为他看到在茶几下的垃圾桶里有好几个一次性纸杯,烟灰缸里还有几个烟头。

“唉,怎么说呢,这家伙只不过比我早进公司半年,却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你做这个,要你做那个,不过是平级的同事,却自以为是上司。大家实在很厌烦他,却又不好说明。你知道,大多数人还是非常重视同事之间的关系的,可惜我们的团队出了这么个不和谐的家伙。”

电视屏幕上晃动着一个熟悉的脑袋,还有背景里熟悉的画面。虽然那黑黑的长条马赛克遮住了眼睛,但竹本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目前为止,这是他唯一认出来的人。

竹本无奈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田中宽,对方则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不要怪我啊,前辈,两千万日元呢。”

“你这混蛋!”

最后一个音节还来不及出口,竹本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只听到田中宽不停地喊着“前辈,前辈”。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竹本终于醒了过来,头痛得厉害,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正对着自己的窗口敞开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原来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竹本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发现离判决的时间只差十五分钟了。

这里好像是田中宽的卧室。竹本下了床,脚有些发麻,不过还是可以走动的,房间里很安静,主人似乎并不在家。竹本走到客厅,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因为还没到全体投票审判的时间,他决定打开电视看看。

“在刚刚经过一番几位心理和社会专家对竹本孝之先生的人格形成原因的讨论后,激动人心的投票结果就要出来了!相信很多观众都早早起床等待这一时刻吧!不过在这最后的十五分钟里,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想要说点什么,这可能关系到大家最后的投票结束。”

竹本看到,唱票一栏里自己有罪的票数远远高于无罪,想要翻盘绝无可能,所以他想着应该如何为自己那些所谓的罪行辩护。

“他是我丈夫。”竹本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电视里出现了自己的妻子,而且并没有打马赛克,竹本呆呆地看着妻子。

“我们很相爱,结婚前他对我非常地关系。他带着我去看樱花,去北海道观海,一起捕鱼然后做料理。我很幸福,我从未后悔嫁给这个男人。虽然他现在忙于工作,对我逐渐冷淡,但我知道相爱的两人就是如此,家庭需要的就是持久而不是激情。

他在外面工作压力大,也很辛苦,我知道其实他也想和我一起好好地休息放松,但社会就是如此,我又怎能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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