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右似懂非懂,只得应道,“但若是让阿四姑娘记恨上太子,我们又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接近太子?阿四姑娘那性子,可是相当倔的。”
苏幕遮听后轻轻一笑,胸有成竹道,“所以,本公子才要她记起一些,但又记不清全部。如此一来。。。。。。”
“原来如此,”苏右总算听明白了,暗中却偷偷抹一把汗。心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公子你以后万一后悔了,可要想起来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办事的。
正腹诽呢,只听苏幕遮忽然问道,“阿四她。。。。。。从未去找过刑关么?”
苏右连忙摇头,道,“从未找过,刑关最近也一直在将军府,正全力向太子示好。”
苏幕遮听到此处满意地点点头,笑呵呵嘀咕,“没去找别人,还算聪明。”然后想了想,又道,“刑关麻烦也不少吧,那个阿朵可不是善茬。”
苏右瞧着自家公子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狐狸。。。。。。
将军府中的刑关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几次拿起筷子又放下,最后还是一口没吃,反而将壶中的美酒给闷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阿哥酒量越来越好了,下次阿朵为你酿苞谷烧,奇香无比,我们寨子里。。。。。。”
寒冬腊月,阿朵一点丹唇,两靥春风,却穿了薄薄一件纱衣,雪白浑圆的胸、脯露出了小半边。她不知从何处学了这么一套,走起路来绣带飘扬,一步三摇,看得刑关不但不喜欢,反而平添了一股怨气。
果然不是什么好女子,若不是那夜。。。。。。
刑关想到此处便一股邪火蹭蹭蹭往上烧,“啪”的一下丢了筷子,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阿哥你去哪里?姨娘她。。。。。。”阿朵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见状急忙站起来去追。然而她长裙曳地,又跑得太急,一个不小心便“哎哟”一声,狠狠绊倒在了门口。
“阿哥。。。。。。”
走得飞快的刑关听得动静,便回头去看。但见那阿朵小脸痛成一团,却不敢哭,只是咬着唇瓣,泪光盈盈地看着自己。
铁汉也有柔情,刑关见此心头便是一软。那夜之事,要怪只能怪自己无能。明明是自己不敌中了春、药,偏偏要将那罪责都推到一个姑娘家身上。他果然是虓虎将军何守正的亲儿,只顾着自己风流,便不去管他人死活。始乱终弃,哪里是大丈夫所为?
于是,刑关暗叹一声,回身便想去扶。只是他才刚伸手,便看见那两坨圆肉白生生粉嫩嫩,随着阿朵的抽噎,一晃又一晃,直晃得他眼睛疼。
“哪里去学来的风骚打扮,简直。。。。。。”刑关气得眼冒火光,“仔细想想阿四她是如何做的,别再学那些妓子一般的。。。。。。”
话未说完,刑关便已拂袖而去,只留下无声而泣的阿朵依旧伏在门边。她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脸色铁青地捏紧了双拳。
这时,一位风韵犹存的锦服妇人从廊角拐了过来。她年约三十有余,与刑关长得有八成相似,身后跟了两个丫鬟。
“咦,阿朵这是怎么了?那个阿四,是谁?”
阿朵听得此言,连忙掩了眼中的嫉恨,强笑着撑起上半身,柔弱道,“姨娘,阿朵没事。”
“没事就好。”
那妇人皱了皱眉,两个小丫鬟见状忙机灵地跑上来扶人。结果才跑到阿朵身边,便忍不住尖声大叫起来。
阿朵听得一愣,低头去看,却见下身的衣裙猩红一片。她这才发觉肚子很疼,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慢慢地从她生命里离去。。。。。。
“啊。。。。。。”
寒风呼啸,天色已晚。那铺天盖地的白雪,织成了一张柔白的棉被,将整座城都牢牢遮了起来。沉睡中的阿朵知道,翌日若是出了太阳,地上便会一片泥泞。那些沾了泥的雪白便从此化身肮脏,再也不复从前。。。。。。
☆、第67章 无妄之灾
“阿朵姑娘还在睡,三公子要进去看一看吗。。。。。。”门外的小丫鬟低声询问。
“不用了,让她好好歇息,本公子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想了想才如是说道。
接着,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门口两个丫鬟的闲聊。
“三公子虽然在乡间长大,但样样都比二公子强。听说呀,连太子殿下都对三公子格外看重,已经几次邀请入了东宫小聚。唉,我们崔姨娘也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嘘,小菊你轻点!把里面这位吵醒了你就麻烦了,没看到姨娘多紧张这位吗?!”
“切,这深宅后院,姨娘总归只是个姨娘。若是抓不住男人的心,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也就你没看明白。”
“胡说什么呢?小心祸从口出。。。。。。”
“我说的是事实啊,”被叫作小菊的小丫鬟忽然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道,“里面这位可是小产啊,孩子都没了三公子都未踏进过房门半步呢!”
“三公子不是连着几日都来这问一声么,兴许是心里自责不好意思进门呢?”
“说你傻你还真傻,要是自责就早进去安慰了。没看前几天这位哭得多惨?啧啧啧。。。。。。我瞧着都心酸。”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嗤之以鼻道,“不过要我看啊,这完全是她自作自受。瞧她学的那副狐媚子样儿,真真一个窑姐儿似的。。。。。。”
“嘘嘘嘘!哎哟你轻一点,快别说了。。。。。。”
阿朵听到这儿便不再去听了,她强撑着坐起身来,伸手去够那矮桌上的水杯。
矮桌离床不远,但也不近,好不容易探出了半截身子,伸手将那水杯抓住。却不料那杯身太滑,一不留神,便“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门外两人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
其中一个神情紧张,强笑着道,“姑娘您醒了,是要喝水吗?这水冷了,奴婢马上就去给您换一壶。”
另一个小丫鬟却昂着头不阴不阳道,“喝水就说话,姑娘这动不动就摔东西,主子们怪罪下来奴婢可不好交代。”
阿朵靠在床头微微喘着气,一脸苍白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有些干裂。她谁也没有看,只是出神地盯着地上那堆粉身碎骨的陶瓷,最后摆摆手,哑声道,“都下去吧。”
待到房门被再次带上,阿朵再也忍不住地软软滑到被子里。滚烫的泪珠溢出了眼眶,沿着日渐消瘦的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不知何时,一只小小的虫子沿着泪痕爬上了阿朵的鼻子。它瞪着两只黑洞洞的小眼睛,软软蹭着阿朵的脸庞。
阿朵伸手将它引到了手心,另一只手抚摸着那披着金光的小身子,眼中划过一道暗光。
“阿金,他们都走了,幸好还有你在阿朵身边。”
小虫子似乎略通人性,瞬间祭出一身金光,洋洋得意地绕着她的手心飞舞。
“阿姐说得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阿朵低声喃喃,从枕边取出一只香囊。她再次起身,靠着床头坐好,然后将香囊一点点拆开。
香囊里除了寻常的干花,还有几缕头发,黑长粗亮,被一根极细的红线扎住。
“阿朵,阿姐已经在那贱人身上下了灵蛊。只要寻到引子,然后用你的金蝉蛊再下一蛊。两蛊一合,在她身体内拼杀撕咬,必将让那贱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朵耳边响起阿姐生前的交待,脑海里却是刑关转身拂袖而去。他走得绝情又狠心,丝毫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心中钝痛,却捻着发丝无端笑出了声来。那嘴角咧的幅度太大,以至于干涸的唇瓣被生生撕裂,瞬间就涌出了鲜血。
阿朵毫无在意地伸出粉舌,将这些鲜血一滴不剩地舔进了嘴里,暗想这血果然好甜。。。。。。
梨山别庄的后山,两个男人正腿脚发软地跪在地上磕头。
他们人高马大,却哭得稀里哗啦,颤着声音嚷着,“都是主子们的吩咐,真的不是我们害死你的,你要报仇找他们去呀!饶命呐,放过我们吧,我们兄弟一定逢年过节就给你烧纸钱,让你地下日子安稳啊。。。。。。”
阿四身披软毛织锦披风,脸上的表情比那冰雪还要寒几分。只见她将手中的长剑一抖,冷声道,“你们刚才说,将我扔到了城外的虎头山,是也不是?”
“是是是!”那两人瞧着剑尖吓得直哆嗦,哭道,“原本爷的意思,是要将你扔到这梨山的,可是后来主子临时让我们丢到城外去了。可是,可是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死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只是觉得你身上的衣物值钱,把衣服和首饰都拿走了而已,呜呜呜我们再也不敢了。。。。。。”
阿四心中惊涛巨浪,面上却不露半分,依旧煞气横流地追问道,“说,你们爷是谁?主子又是谁?”
“我们爷是。。。。。。啊!”
两个男人正说到紧要之处,耳边忽来破空之声。电光火石之间,阿四极快地侧身避过,而身后,却便传来“砰砰”的两声。
待她再次看去,那二人趴在地上,早已七窍流血,断气身亡。而他们的喉间,都钉着一颗乌漆墨黑的铁骨钉。
好快,好歹毒的手法!
这整整一个月东奔西跑,阿四也是算略有所获。比如她在山间闲逛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这两个人。却不料这二人见了她如见了鬼一般,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喊有鬼。她越想越疑,于是便跟着查了查。这不查还好,一查之下才发现,此二人,竟是太子妃的马夫!
北风呼呼,天寒地冻,想到这里,阿四握着剑的手心竟沁出了汗水。她沉下心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却见满地残雪,根本没有人影。
正在此时,左侧突然纵出一条黑影!
那黑影快如闪电,甫一出现,便如鬼魅一般向山下掠去!
“休走!”
阿四大喝一声,提剑便追。然而,她才追出没多远,心头便霍地一跳,紧接着好似有两条长虫在心口撕咬扭打,将整个五脏六腑都要搅碎一般的难熬。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阿四痛得放声大叫,蓦地翻滚在满地的残雪之中。
然而即使是寒冷刺骨的冰雪,也无法让她好过哪怕一点点。阿四满身汗水,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最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咬咬牙,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山石之上。
“嗡!”
阿四脑中一片混沌,终于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朦胧中,她瞧见满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漫天雪花中,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车上下来一个披了大氅的年轻女子。。。。。。
☆、第68章 □□美人
“混账!”
随着一声暴喝,有一物从书房飞出,砸在地上后咕噜噜滚了几圈,然后停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那是太子最喜爱的一方双龙抱珠澄泥砚,此时却被当做污秽一般丢了出来,甚至磕出了一条细缝。
这还了得?!
要知道,太子温润如玉,素有贤德的口碑,几时见他愤怒如斯?
守在门外的侍卫们见状,皆是屏气凝神,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
太子书房之内也是一片肃穆,静得能听清每个人的呼吸之声。
临窗那张黄花梨木书案上一片凌乱,白玉笔架和金猊兽镇纸堆在一处,下面是一幅半成的画像。
画上的女子眉目清秀,眼中灵气逼人,调皮地瞪着案边这个盛怒的男人。男人脸色铁青地扫了那一地奴才,又看了看画中人笑靥,忽而口气平淡道,“她不但早就到了京城,还在梨山晃了一月之久?呵呵呵,一个月,一个月你们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孤要你们何用?”
他越是冷静平淡,齐齐跪了一地的众人越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如见砒霜,抖成一团地唯唯诺诺道,“殿下息怒。”
此刻的太子却似乎全然忘记了适才的怒火,转身朝外吩咐道,“来人,备轿,孤要去红袖楼听戏。”
欧阳明见此心下大急,忍不住膝行上前,大声道,“殿下!切不可为了一介女流乱了分寸,万一古池早已恢复了记忆,使了一招请君入瓮。。。。。”
“欧阳,”太子头也不回,径直打断道,“知情不报,自作主张,你该当何罪?”
欧阳明闻言一震,却依旧咬牙继续谏言,“殿下,您日后将是一国之主,江山美人无所不有,何苦心系一区区女子。。。。。。”
太子眉间一皱,眸中暗光微闪,正待说些什么,却听门口传来回报,道,“殿下,将军府三公子求见。”
“刑关来了?”太子略一沉吟,点头道,“也罢,待孤见一见三公子再去不迟。”
话毕,他头也不回地抬腿出了书房,然后一边理了理衣袖,一边笑意浅浅道,“大雪封山困住了不少百姓,东宫几位贤人能士进山施救,最终舍己为人,命丧深山。”
身侧随从听后低头称是,然后转身离开。
太子姿态雍容地往偏厅行去,脸上的笑意依旧让人如沐春风。只是他的周身是纷飞大雪,身后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