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阳却像死了一般,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赵利蕊怔怔地看着苏阳,心头一片迷乱。既然苏阳在梦中可以说出“人头不见了”,那就说明他至少是目睹过凶杀现场,只是按照他的反应,应该存在着一股力量,极力阻止着他回到现场。那是什么力量呢?是朱素的鬼魂煞气,还是……
赵利蕊再回头去看窗外时,却发现那只黑猫已经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她冲到窗口,打开窗户,将头探出去,外面除了光溜溜的墙壁,再无他物。“它怎么来的,又怎么走的?”赵利蕊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越想越觉得一切太诡异,诡异得不应发生在人间。
她慌张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生怕再有什么不祥之物进来屋子。坐在椅子上,她的胸口急剧地起伏,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没有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她拼命地暗示自己,“就只是一只黑猫而已,猫,小小的畜生,人类的玩物罢了。”
好不容易才将心头的狂慌略微压制了下去,赵利蕊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发现全身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连倒出的水也洒了大半杯。
喝了口水,紧张缓和了不少。赵利蕊转过去看苏阳,发现他已经沉沉地睡去,嘴上还挂着睡之前流出的白沫。她拿出一张纸巾,轻轻地将那些白沫拭去。
赵利蕊坐在椅子上,看着苏阳沉睡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数个小时之前,还只是个陌生人,但如今就这样恬静地睡在她的床上。也许在睡梦中,他就是把这里当做他的家吧,安全、温暖的家,而完全忘了他过去里的种种苦难,并忽略她的担心,她的哭泣,还有不安。是不是每一个人生命中都在寻找着这样的归宿感呢,让自己卸下所有的负担,只管沉沉地安心睡着,包括自己?
赵利蕊痴痴地看着,痴痴地想着,忘了时间,忘了之前所有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苏阳身体振动了一下。赵利蕊从迷离的状态中脱了出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在睡梦中她竟然紧紧地抓着苏阳的手。她慌忙放开手,抬头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两点。
苏阳缓缓地睁开眼睛。显然,他在几秒钟内短暂性地失去记忆,分不清自己是身在何处,直到他看到赵利蕊娇艳的脸,才反应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掀开被子,活动了一下因睡眠太死压得有点麻痹的胳膊,问赵利蕊:“现在几点了?不就只是催眠吗,我怎么睡着了?”
赵利蕊将闹钟举到他面前。
602噬人公寓 十四(4)
苏阳挠了挠头,更加不好意思了:“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不过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他突然想到自己躺到床上的目的,连忙问道:“对了,之前你对我的催眠成功了吗?有没有查出我杀人了没有?”
赵利蕊凝重地摇了摇头,“你的潜意识压抑得太深,无法进入,当时你的样子都差点吓死我了。”
“怎么了呢?”苏阳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同时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说没有查出我到底有没有杀人,对吧?”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
“差不多?那差了的一点是在哪里?”
赵利蕊迟疑了一下,将早已停止工作的DV取了过来,递给苏阳,“你自己看吧。”
苏阳掌心冒着汗,一点一点地翻看DV记录,看他从一开始的宁静到后来的挣扎再到最后的平静,也看到赵利蕊为了他的将死而哭泣,又为了他的复苏而破涕为笑,心头有百般滋味混杂着。
良久,苏阳抬起头来看着赵利蕊,“你说我在催眠中所陈述的“黑暗房间”、“刀”、“猫叫”,还有最后的那一句‘人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意味着即便我没有杀人,至少也在案发现场?”
赵利蕊谨慎地说:“可以这么认为,但绝对不代表你杀过人,你反倒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为什么这么说?”苏阳眼中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你怎么就可以推断我没有杀人?”
赵利蕊慌乱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直觉,你就不要再追问我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比你的都还少。”
苏阳沉默了下去,但从他嘴角的抽动可以看出他内心中的激烈冲突。赵利蕊有点后悔自己将催眠过程记录下来,否则她现在就可以将一些关键词忽略掉,撒谎说催眠彻底失败。
苏阳茫然地继续翻动着DV,看到他挣扎的那一段,觉得心里阵阵发凉,因为那里面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恐怖了,他现在看着都可以体会到当时的刻骨痛苦。“还好是在无意识中发生,要是现实中,真还不如死掉算了。”
他突然想起一点,“对了,你当时是采用了什么措施,我怎么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呢?”
赵利蕊为难着,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什么都没做,是那只黑猫,是它在窗外叫了一声。我到现在都还奇怪,那黑猫怎么爬到窗台上,又怎么溜走的?难道它是长了翅膀不成?”
“黑猫……猫叫……”苏阳又陷入了一种混乱的情绪中。他隐约地觉得,围绕着602的一系列凶杀都与黑猫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甚至可以说,每一次的案发现场,除了他之外,旁观的应该还有那黑猫,可是这里面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却像是一堆乱麻,怎么都打不开纠结,将思维逼入死角中。
赵利蕊见苏阳情绪恍惚,不禁忧从心来。她走到苏阳身边,将手搭在苏阳肩头,柔声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苏阳感激地看了赵利蕊一眼,说:“其实杀没杀人都无所谓,因为那都属于过去里的遭遇。对现在的我来说,求得当下的心安以及未来的幸福才是值得关注的。”他自嘲般地一耸肩膀,“当然了,也许明天我就以杀人罪被抓入狱。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去享受目前的自由时光。”
赵利蕊欣慰地一笑,“你能够这样想是最好的了。那你说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呢?”
“现在最大的计划就是……”苏阳有意地拉长了一下声调,“填饱肚子。你不觉得饿吗?”
赵利蕊摸了一下肚子,“呵呵”一笑,“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饿了。那你吃点什么呢,我给你做吧。”
“算了,太麻烦了,还是一起出去吃点吧。”苏阳建议道。
“好啊,那你请客。”赵利蕊俏皮地一笑,“我去换件衣服。”
苏阳无奈地一笑,“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切,女为悦己者容。给你的眼睛增添一点秀色可餐,你还这么不领情啊,真是不解风情。”
苏阳摇了摇头。还好赵利蕊就只是换了一下衣服,而没有化妆,十分钟就搞定了。苏阳看着赵利蕊一身素白的长裙飘飘地出来,眼前一亮,“你这身打扮好清纯哪,就像是个学生妹。”
“哎,什么意思哪,人家本来就是学生,暨大心理学系研二学生,还什么像,说的好像我在扮嫩似的。”赵利蕊佯怒道。
苏阳这才想起相识了大半天,都还没问过赵利蕊的真正身份,连忙赔笑道:“那是那是,是我眼拙。你不仅是形似清纯女大学生,而且还神似。”
“哎哎哎,什么似不似的,说了人家就是学生。”赵利蕊撅起了小嘴。
苏阳不再辩解,只是冲赵利蕊一笑,发现她虽然脸上装出不高兴,但眼中满是盈盈的笑意。两人目光交集,彼此领会对方的心意,一股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602噬人公寓 十五(1)
两个人肩并肩地出了门,在小区里找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三个小炒。
旁边桌上有五六个人正喝得酒酣耳热,口沫横飞地说着一些街谈巷闻。
“哎,我说那一个602真的就是很邪门儿。昨天晚上又闹鬼了,乒乒乓乓的,搞得老子一宿没睡好。奶奶的,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再这样闹下去,迟早又要有事发生。你们说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镇住那恶鬼的?”
苏阳和赵利蕊一听是与他们昨晚的行动相关,不禁相视一笑,侧耳细听。
“怎么个闹法?”
“不知道那鬼发什么癫,或是其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去了,反正住在楼下的,一个晚上只听得上面又是砸东西又是跺脚的,甚至还有一个女人的惨叫,大半夜的,吓得我老婆缩在被窝里动都不敢动。”
“女人的惨叫?难道那女鬼终于被人收拾了,还是又有什么命案发生?阿弥陀佛,可别再出事了,否则住在这小区里迟早要被吓出心脏病来。”
“现在不都吓得差不多了吗?别说住户,你看现在整个小区晚上有几个人在12点之后还开着灯的?不都一个个关紧门,哪怕睡不着,也哪里都不敢去。”
“就是就是。”一干人附和着。
“不过老哥,被你一说我倒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我最近老是感觉楼顶上半夜三更的有人在走来走去,甚至还有弹珠滚来滚去的声音。去问楼上的邻居,他发誓说那绝对不是他干的,而且他都没有小孩,怎么可能这个年代还玩弹珠。他还说他也有听到楼上有弹珠的声音。再一起上去问他楼上,你们猜那楼上的怎么样?他一听我们问的问题,吓得脸都变色了,他说他也有听到同样的声音,但他已经是顶楼,再上去就是楼顶。难道还有谁大半夜的在楼顶上玩弹珠?你们说这事邪门儿不邪门儿?”
话一说出,席上的人都变了脸色,一个个都说他们也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呢?”其中一人颤抖道,“难道整个小区就是一片鬼屋?”
“我听说哪。”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说:“每栋楼里都有鬼居住的,而且那些鬼一旦住进去了,就出不来。于是他们无聊的时候,就只好玩一玩弹珠,走来走去,搬动家具等来打发时间。你们听到的应该就是半夜鬼活动的声音。”
一个个人都惊叫了起来,七舌八嘴地问:“真的吗?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那人故弄玄虚地压低了声音说:“不过一般说来,鬼跟人都是相安无事的,只有像朱素那样暴死的人,才会变成厉鬼来向人索命。所以大家以后对602还是躲远一点,尽量不要从那门口经过,尤其是绝对不能在半夜12点以后经过,否则就有可能被拖进去当替死鬼。”
一干人一个个毛骨悚然,而那一个自称住在602楼下的人更是面带苦色。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晦气的事了,大家喝酒喝酒。”有人出来打圆场。于是一干人又猜拳行令地喝开了。
苏阳心里一动,他想起以前住在上领公寓604时,曾经有一次晚上就是听到楼上有特别喧闹的声音,莫非真的是鬼活动发出来的?
他好奇地问赵利蕊:“他们说的那一个鬼是真的吗?”
“哪一个鬼?如果是昨天晚上602那只的话,那么也就是你这只白痴鬼。如果你问的是楼上那只无聊玩弹珠的鬼,那么我只能说你科盲一个。”
“那你有什么好的解释?”苏阳不服气地问道。
赵利蕊饶有兴趣地看着苏阳孩子气般的认真,笑了,“你学过物理上的热胀冷缩原理吗?”
苏阳茫然地点了点头,“可这跟鬼有什么关系?”
“鬼你的头啊。”赵利蕊敲了一下苏阳的脑袋,“那些声音都是混凝土、钢筋、水管等因为昼夜温差热胀冷缩所产生的。难道你还真的相信有鬼半夜无聊地坐在楼顶上通宵玩弹珠?”
苏阳眨着眼睛,似乎不大相信一直困扰在他心中的一个问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解决了。他想了想,还是找到了点疑问。按照赵利蕊的解释,他每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应该是差不多的才对,为什么那天晚上就那么嘈杂呢?但他随即也就想通,也许那天晚上张成廷在楼上拖地板,因为有水的浸润,导致水泥温差过大,所以声音大了一点。至于那些拖动家具的声音,也许就是他洗地板时搬动屋里家具真实的声音。
“在冥想什么呢?不会这么小气,因为我说了你这么两句就开始赌气吧。”赵利蕊为自己之前的语气感到有点不安。
“哪能呢,我在细细琢磨你刚才说的话。很好,破解了我的一个心结,以后睡觉时我也可以少点害怕。”
“这样啊。”赵利蕊笑了,“我还以为你往心里去呢。对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吗?会不会就留在广州重新找工作,还是回青栏小镇?”
“如果真的可以让我选择的话,我想去澳洲找一找朱素的爸爸。也许他可以提供一些解开关于朱素谜团的线索。”
“澳洲?为什么要去澳洲呢?她老爸又不在澳洲,你去澳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