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地回想我们公司这两天谁穿过这样的衣服。公司一共有二十几位男同事,白T恤又是夏天常见的男装,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但由于老总对于着装的要求比较严格,即使在这样的大热天,男同事们几乎都是穿衬衣打领带的。那这件雪白的T恤会是谁的呢?
我想到了十五楼的那位神秘的男人,尽管我努力使自己不去想昨晚的经历,但那个白衣男子的形象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回到办公室,我愣住了:办公室空无一人。那部上网的电脑还在开着,桌子上扔了一部手机。人呢?姐姐的前男友去了哪里?我推开门,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下,想开口叫他,却想起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这时,办公室里传来好听的音乐声,是他的手机在响。悦耳的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传得很远。我希望他听到声音会马上回来,也许他也是去洗手间了。
但他没有出现。他的手机却一直有人打来,是相同的号码。我于是接了起来。我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耿杰在吗?”──呵,原来他叫耿杰啊!
“耿杰啊,他不在!”“他去了哪里?请问你是?”那边追问道,听口气他与耿杰的关系很近。我胡乱敷衍了几句便挂上了电话,这时,我听见门响,耿杰出现了。
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心里踏实多了,看来我今天让他陪我来加班是对的了。但是耿杰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将门关上之前,还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他的样子让我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哦,你的电话响了,找你不在,我替你接了一下。我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说。他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他问,你们公司还有人在吗?然后,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就在刚才,我去洗手间的时候,耿杰听到门外有开门声和脚步声。开始他没有在意,但接着他听到有人在敲我那间办公室的门。他站起身开门,门外却没有人。这时,他看见走廊的东头有个人影晃了一下,鬼鬼祟祟的。他怕是贼就追了过去,走廊尽头有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就推门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外的月色他看到屋里并没有人,于是就回来了。
我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大概是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太大了。强烈的好奇心与恐怖感让我对耿杰讲了昨晚的经历。耿杰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在意地笑笑,小颜,你一定是工作太累了胡思乱想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但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加夜班吧,如果必须要加的话也要让我陪着你。
我的心思却不在加班上。我转身走到阳台。我的心不由狂跳起来!刚才百叶窗还紧闭着的那个窗子现在打开了,淡淡的紫色灯光里,一个穿雪白T恤的男人背靠在椅背上,头仰着,跟昨天的姿势一样。我觉得我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不知哪来的勇气让我对耿杰说,咱们一起去十五楼的那个房间看看吧,是人是鬼也许会真相大白的。
(5)十五楼的凶案
我去十五楼看一下的提议,被耿杰理智地拒绝。他说还是明天白天再去吧,现在三更半夜的,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我想了一下觉得也好,这些天不分白天黑夜地做帐表,我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事实证明耿杰是对的,因为第二天一早听说的事情让我十分后怕。如果我们那晚去了十五楼的那个神秘的房间,一定会凶多吉少。因为,就在那一晚,发生了震惊整座大厦的凶杀案。
我早上到公司时,整座大厦已经进入了白色恐怖之中。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惧的神色,嘴里都在谈论着同一件事。
十五楼是一家保险公司。出事的房间就在白衣男子出现的房间隔壁!早上一位女职员打开房间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尖叫就晕过去了。随即赶来的人们推开房门,看到一具年轻的女子伏在桌子上,长发散满桌面,被鲜血浸透──她是被人击中头部身亡的。死者叫汤莉,是保险公司的一名推捎员。
我一整天都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我给耿杰打了电话,他建议我什么都不要说。警察已经封锁了整座大厦,对每一个人仔细盘查。
下午五点,警察宣告解除封锁。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同事间的欢笑和调侃都无影无踪。我终于没有说出那个穿雪白T恤的男人,我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听从耿杰的话,做出辞职的决定。
耿杰约我晚上七点去吃烤排。我已经想好跟他摊牌了──我不是姐姐容颜,我是妹妹容容。姐姐已经有未婚夫了,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姐姐与未婚夫陈语星在S市,距离这座城市三百公里。是的,我必须结束对这个耿杰的恶意捉弄,即使他与姐姐不曾有过什么,我也不会爱上他。我想我已经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包间里,在耿杰温柔的注视下我几次欲言又止。我不停地喝水,以掩饰心中的不安。其结果是我不得不中途去洗手间。
当我回来推开包间的门时,看到耿杰爬在餐桌上。吃剩的烤排落在地上,上面沾染了耿杰的鲜血。我扑过去大叫“耿杰!耿杰!”闻声而来的服务员发出尖叫声。在等待警察和救护车的时间里,耿杰流着血躺在我的怀里。我的心里乱极了,没想到大祸这么快就降临,虽然我已经有了预感。
耿杰在我的呼唤下半睁开双眼,但已经说不出话来。我哭着说,耿杰,我骗了你,我不是容颜,我是她的妹妹容容。对不起……耿杰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惊讶,他微笑了一下──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我哭得更厉害了。
医生说耿杰暂无生命危险。他被钝器突然击中头部造成头骨骨折,大量失血,必须立即手术。我打了两个电话,给姐姐,还从耿杰的手机里找到了昨晚找他的那个朋友的号码。那个朋友马上来了,他叫许强,一个胖胖的男孩,给人的感觉很忠厚。
耿杰的父母都在加拿大,他在本市没有亲人。姐姐听了我的电话说她明天一早过来。最后是许强在手术单上签的字。我这时不敢再隐埋了,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警察,从那晚遇到雪白T恤的男人讲起。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餐馆的一名服务员在笔录中讲到在事发时曾亲眼看到一位穿雪白T恤的男人从那个包间里走出来,其相貌特征与我说的基本相符。
我和许强一直守候耿杰做完手术。那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一点困意都没有,直到耿杰被推出手术室。他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头上戴着一个古怪的帽子,身上插满管子。这时,他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轻轻摘下白口罩,与他四目相对时,我突然愣住。
(6)男主治医生
我在天快亮时回到家中,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去公司──报表还没有收尾,经理要求今天必须完成。可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不能入睡,脑子里全是那位主治医生的脸。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有过这种感觉:当你突然见到一个人时,强烈的熟悉感让你觉得如同照镜子!那是一双多么明澈的眼睛呵,每天早上对镜匆匆梳洗时,每次面对姐姐时,我就会与它对视。而今,它竟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脸上!
这就是茫茫人海中原本虚无缥缈却象箭一样突然射来,让人悴不及防的爱情吗?我原以为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可那瞬间的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告诉我确实如此。我看到那双明澈的眼睛闪过同样的惊讶和激动,那双眼睛的主人,那个身材颀长、面容白晳、气度非凡的叶源医生,我竟会与他一见终情。
八点钟我赶到公司。一夜未眠,而且经历了恐怖、惊吓与悸动,我感到非常疲惫。便衣来了,与我单独谈话。他们让我看了那两天大厦门口的监控录相,但我并没有找到那个白衣男子。那件挂在十六楼洗衣间的白色T恤也不知去向。他们因此怀疑我的证词。我说,你们可以对那个房间进行监控,那个男人总是在夜间出现。
中午姐姐在百忙中回来。我们就在大厦二楼的餐厅共进午餐。陈语星没有跟他一起来,姐姐说他最近在J市出差,要下个月初才回来。我有些失望,我本以为借这个机会可以见见我未来的姐夫。我想看看能够赢得姐姐芳心的男人会是怎样的一番玉树临风。
在我提到耿杰的时候,姐姐没有说话,但眼圈微微红了。他们的感情一定很不一般,就凭耿杰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就能说明他一直没有忘记姐姐,而姐姐听到他受伤的消息这么快就来看他也能说明他在姐姐心中的份量。我简单讲了我们相识以及他受伤的经过,隐去了一些恐怖的情节──我不想让姐姐替我担心。姐姐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看到那双明澈的眼睛我突然想到叶源医生。我瞬间的心思没有逃过姐姐的眼睛。她嫣然一笑,那笑容让姐姐原本就美丽的脸显得异常生动。我心里暗叫糟糕,姐姐一定以为我爱上耿杰了!周围的人们不禁对我们侧目,窃窃私语,我知道他们不是惊讶于我们的美丽,而是惊讶于我们长得几乎一样。但我始终认为我缺少姐姐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那是我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午饭后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了耿杰。 他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着,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多么希望耿杰能睁开眼睛看到姐姐,他一定很想她的。耿杰的朋友许强一直守在他旁边,他是认识姐姐的,昨天他也将我误认作姐姐。
姐姐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回S市。她在一家公司作翻译,晚上还要跟外宾谈判。我回到公司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然后奋战到晚上九点终于将工作画上句号。同事小刘一直陪着我,刚出了凶杀案,他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下班。临走的时候,我到阳台上望了一眼十五楼的那扇窗子,是黑的。我不知道警察是否采纳我的建议对那里实施了监控。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耿杰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有责任去看他。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心里很明白。我非常渴望能再看到叶源那双明澈的眼睛。
我让许强回去休息,可他执意不肯。他说耿杰还没过危险期他不放心离开,反叫我回去休息。我嘴里应着却心不在焉,叶医生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我有些失落。
许强送我走出监护室的门,此是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病人都已经入睡,走廊里少无人迹。就在我们转过弯向电梯走去时,突然发现另一道走廊有一个白影一闪身不见了。许强也看到了,我们快步跑了过去,那是一间没有门的储藏室,放着许多用脏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床单被罩,还堆着许多尚未处理的纸盒瓶子,根本没有人。可是刚才那个白影明明闪进了这里!
我的心怦怦乱跳,我一定不会看错,那个白影就是穿雪白T恤的男子!(7)姐夫是何人
我与许强对视了一下,许强低呼了声不好,然后就往回跑。我跟在他身后迅速回到监护室。我看到耿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呼吸机及各种监控仪器。他的呼吸与心跳均正常。我们吁了口气。
我让许强留下来守护耿杰,自己强作镇定往外走。看到许强担忧的目光,我朝他摆了个架式,来了个后摆腿说,我不怕,我练过这个!然后朝他做了个鬼脸走出监护室。四周静悄悄的,偶有病人发出梦呓和呻吟声。我暗暗对自己说:不怕,不怕,但事实上,我的小腿一直在哆嗦。我觉得那个白衣男子就在暗中看着我,随时会冒出来,这样的念头让我觉得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出了病区,我走在通往医院大门的小径上,夏末的深夜已有些许凉意,那凉意加深了我的恐惧。拐了个弯,我突然发现前方有个白色的影子。我不由一激灵,再定睛一看,原来是穿着白大褂的叶源医生。
叶医生也认出了我,停住脚步冲我笑了笑。这笑容让我觉得如沐春风,惊惧与疲备都消失了大半。四目相对时,我已经没有了昨天初见他的惊慌,相反,我觉得面对他有一种亲近感。叶医生说,这么晚才走吗?你男朋友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你不用担心,回家睡个好觉吧。我想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但觉得这样的解释未免太过做作,于是就说,叶医生,谢谢你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叶医生摇摇头说,不客气,我还要去查房,你路上小心点。我点点头,看到他那双明潡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摄人的光茫,那光茫照亮了我心灵一度的暗区。我们互道再见,就要擦肩而过时,叶医生突然叫住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容容。容容?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叶源,以后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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