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为所动,沉住气持剑以待。
这时,官兵分三路从楼廊宫墙后涌过来,将经年团团围住,鸱鸢举起一手,众官兵全数将矛头对向经年,立定待命,他看过去,漫不经心道,'如何?要我下令,让你做些战前准备么?'经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剑尖指向不见丝毫偏离,她目不斜视,覆在剑柄上的手越握越紧,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前挪步,心道已无需计较杀一人与杀多人的区别,她不能一直顾念人命,尤其是现下,强敌临头,不使出全力就是自寻死路,经年倒真想试试看死是何种滋味,但死在什么人手上必须由她自己来选择,至少,被乱矛戳死决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她亦步亦趋,越到近处灵蛇剑所散发的寒气越盛,鸱鸢放下手,一抖披风,忽道,'我非挡路,莫紧张。'说着侧迈两步,让出门位。经年一愣,脱口问道,'什么意思?'鸱鸢负手而立,冷笑道,'意思就是,让你进去,我不为难。'说罢闭上眼睛,当真不见半分战意。经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恍惚心神,怕他口是心非,趁人松懈之际暗下杀手,仍然挺刀维持出招的姿态。
鸱鸢眼不睁,却能感到强烈的杀气一波波传过来,拳头一握,逞胜之心蠢蠢欲动,他气沉丹田,努力抑制杀戮的冲动,淡然开口,'穆御官,你是块好料,却不是我真正感兴趣之辈,我欲独挑的强者就在里面,不过,一对一的较量还需条件平等,被青龙镜照过,体力会有所损耗,杀你,要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别在阴曹地府说我趁人之危。'经年明白他所指的强者是谁,心下暗暗诧异,在土窑镇,'尸五爷'的强悍令他恼羞成怒,之后拔剑相向虽有逞勇好胜之意却未见他拿'尸五爷'当真正的对手,凌厉的攻击只朝着作为操控者的经年咄咄逼来,是什么原因让他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不得不叫人心疑。
见她如钉脚在地上,一动不动,鸱鸢道,'怎么?让路给你还不走?我的耐性有限,若你执意非战不可,鸱鸢自然奉陪到底,就怕时间不等人,撑得过现在撑不过子时。'他话中有话,语带玄机,经年心中一紧,脑中自架起一座天枰,鸱鸢不是易与之辈,想想之前的战况,以二对一堪堪险胜,若现在交手,定是讨不了便宜,依她看来,鸱鸢的实力不止如此,挠是能胜,也免不了受伤,后面尚有未知的难关,'尸五爷'被夺,她已经失了主动的优势,不能再添不利,鸱鸢此举的用意有待商酌,但眼下不容耽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稍作权衡之后,经年不再犹豫,几大步跨进殿中,就在她进入之后,殿门轰然而闭,将嘈杂人声隔绝在外。
祭脏坛由三个部分组成,以圆形祭坛为中心,一条狭长过道贯穿延伸,前半段的'通神道'为昼行之路,后半段的'通魔道'为夜行之路。经年顺着'通神道'一路慢跑,四下里寂静异常,不见半个人影,带着回响的脚步声回梁余绕,天幕未落,竟有种入夜阴恻恻的感觉。跑到过道尽头,推开祭坛大门,入眼竟是遍地肉泥血浆,刺鼻的气味扑面袭来,令人头晕目眩,经年偏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跨入,地上淤积的血肉居然没过脚面。
她走得奇慢,下巴紧收,微低着头,眼神流转,不动声色地打探每一个角落。两面贡台依次排着九个人头,三男三女三童,脸面都被清洗干净,每个人头叼着一串黑珠,照此来看,应该是魔祭贡品。中间的法事坛摆放一个贴满符咒的木桶,二人多高,虽然地面被血肉据满,但凭印象,经年可以肯定木桶底所压之处正对地面所画的'天极□',那桶即是用来法祭之物,里面装的是物,是人,亦或……是尸?经年心中已有定论。再看向正对面的高台,帝王观祭便在那上面,设有龙椅相座,此刻被竹帘所隔,帘后无声无息,不似有人。
经年右脚迈前一步,腰身半旋,灵蛇剑挥出一弯白光袭去,直闻'噼啪'作响,竹帘应声崩裂,一道劲气由内至外对上剑光,'铿'一声,两相化解,又一道劲气紧接射出,直扑经年面门。经年手腕一转,在身前舞出剑花,剑身飞旋出的锐风将气劲尽数扫开。剑风方止,狂笑声随后破耳而入,笑声中夹着震裂心肺的内力,经年凝神以对,握剑的手不曾有丝毫颤动,她望上去,见有两人一坐一立,坐在龙椅上的人黄袍圣冠,正是当朝天子,而站在椅旁,身穿银锦官袍,灰发长髯,纵身大笑的人不是元天师又是谁?
经年将视线移向皇上,看他面容枯槁,双眼无神,现出鬼眼窥其体内,但见心脏之中一纸符咒,怒气油然而生,厉声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对天子使用活体埋符的邪术!'元天师盯着她泛光的双眼,一手轻抚胡须,'穆御官,你修为不浅,这对招子给老夫如何?'经年舔了舔上唇,呛声道,'就怕你有命说没命拿!'压低身子,蹬腿跃上高台,一出手便是杀招,灵蛇剑径往要害刺去,喉,心,顶门,一连数下,招招快,招招狠,不给对方喘息的余地。但那元天师也不是省油的灯,攻得快,避得更快,就见他侧身让过直逼额心的剑尖,从经年身侧翻下台阶,双脚落地,腥泥乱溅。
巨变惊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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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返身一道如虹剑气弹出,在元天师跳起避让之时斜跃下阶,飞出一脚踢去,元天师在半空闪避不及,交叉双臂在身前欲挡下这一招,哪知经年中途突发收势,变横扫为下点,一脚踩上两臂相交处,借其为踏板,登上木桶边缘,往下一看,'尸五爷'上身□,下半身浸泡在血水里,全身缠满粗重的铁链,双手平伸,手背贴着内壁,各被一根刻满咒纹的木桩由手掌钉入,周遭的血迹由木桩入肉之处延伸向下没入血水之中,在发黑的木壁上流出两道长长的红痕。纵然知道'尸五爷'没有痛感,此状仍让经年看得心中紧抽,当下举剑欲砍断铁链。
元天师落地站定,也不急着再攻,见她此举,出声阻止,'慢着,想自寻死路么?你可知此桶中的法阵为何?'闻言,经年一怔,挥剑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又细细看了木桩上的刻咒,咒字虽小,却历历在目,她稍一冥想便得出结论,'引魔魂之术?'元天师撩须道,'正是。'经年心一凛,搜寻过往的记忆,只曾在古老的书册中读过相关的文字,此术通人魂入魔,当年被逐出境的'天魔神教'便是以此种手段强造信徒,增加势力,她虽见过咒文,却不了解具体实施需要哪些手段,况且'天魔神教'灭迹已久,境内所有与其相关的文书都被勒令焚毁,此时乍见已失传的邪术,叫人心生疑虑,经年闭眼沉思片刻,已有定数,慢慢转头面向元天师,冷声道,'邪教余孽,刑天废奴!'
元天师面色大变,怒喝,'放肆!尊主其名岂容口舌玷污!'经年见他涨红了脸,眼瞳内似两把火焰熊熊燃烧,当真是怒气勃发,为何如此生气却还站在原地不动手,是沉得住气,还是在顾虑什么?经年思踌片刻,剑锋凝聚寒气,以讥诮的语气开口,'引魔魂之术需过三更天,日月相替,昼夜相交是催阵之引,此时不过黄昏,赶在日头未落之前摧毁法阵,你的术也就失效咯!'元天师哈哈大笑,'小娃儿,莫自以为是,你以此话相激,不就是想套出此术原由之说,不懂就要虚心请教啊,哈哈!'经年不被挑动,寒气越聚越盛,元天师冷冷道,'单就引魂术而言,确实需过三更,但若辅以阴魔之气和术符则另当别论,'尸五爷'早已服咒为老夫所控,就算过了入魔时机亦无妨,你若想提早入棺就动手吧!'
经年眼神一变,斜握灵蛇剑,后跃离桶,奋力一扫,剑风带着寒芒之光袭去,霎时符纸碎裂,木屑崩飞,上旋的气浪卷起腥风血雨,劈头淋落。元天师没料到她会贸然出手,眼见极阵被毁,气愤的不只是心血白费,更是焦虑时间紧迫,若不在日落之前重新搭阵,唯恐任务难具。
经年无视他且怒且惧的神态,只定神凝望血幕中的黑影,只听元天师道,'真想死,老夫就成全你,让你尝尝被自己行头逼杀的滋味!'她却是头也不回,剑柄在手中转了几圈,握置于胸前,懒懒道,'已试过的事又何惧,倒是你,惊慌莫名,不是说破阵无妨么?听听你的口气,急啥?是怕有变数吧!'元天师被道破心事,脸色更显阴沉,压低声音道,'臭丫头,尽逞口舌只能,可知惹祸上身的后果!?'经年冷笑一声,'叫我臭丫头?哼!果真一蠢人,你又可知惹怒我的下场?臭老头!'一甩手,剑锋却是指向'尸五爷','废话少说,要来快来!'元天师手按胸口,口中喃喃念咒,就听一声闷吼溢出吼间,随之是震断铁链的巨响,脚踏尸泥,一起一落,'尸五爷'缓缓走出血雾之中,额头贴的黑符并非以往的黄咒纸,符面并无咒字,却隐隐泛出红光。
他浑身浴血,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肩头,虽面无表情,却似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邪煞之气,宛如从地底爬上来的修罗,就连操咒的元天师都退回天阶之上,为自保而远离战圈,这时,经年总算明白为何他对破阵如此忌惮,此时此刻的'尸五爷'在控咒之中却透出厉尸恶鬼般的狂性,是该害怕啊,万一给他脱出咒符操纵,再制服可就难了。经年苦笑连连,自嘲道,'我这是拿命来玩儿啊,五爷,命么,您要经年不会不给,不过……'低眼看过去,三枚玉珠般的物事各嵌在他双肩和心口的皮肉里,那三颗珠子忽明忽暗,忽清忽浊,像在呼应元天师的念咒声,想来'尸五爷'的皮肤坚硬异常,连陈木的牙齿皆无法伤其分毫,又见三珠嵌入之处无血肉绽开之相,说是吸附倒来得恰当,什么样的珠子这般神通广大,眼角余光瞥视元天师手按胸口的动作,寻思他按的是胸口还是衣物中的某样东西,回想'尸五爷'被夺前后的林林总总,再看那玉珠,竟是极端眼熟,经年沉吟,'难道是那珠子?不太对……'稍一闪神,'尸五爷'已逼至眼前,直面一拳刚猛无比,经年偏头避开,侧滑数丈之远,拳风在眼下开出一道血口,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半边面颊,她抬手一擦,握剑的手一抖,灵蛇腾出,再将短剑塞回腰带,双掌平摊,一上一下摆开架势,笑道,'你徒手我岂能占便宜,来来,咱们拳脚比划。'
面对的是唯一的依靠,在她心中唯一能称得上亲人的'尸五爷',却也是世上头一个令她为之胆寒的强者,公平的对战,是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武者而不是丧心病狂的僵尸,明知此番决定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危机,但仍然不愿伤他分毫,相杀,不是为分输赢,而是找到一线希望的契机。只见经年双眸变色,一红一白,双掌成爪,抢步上前,出招疾如闪电,皆往'尸五爷'双肩胸口探去,意在靠外力取出所嵌玉珠。
但'尸五爷'身手更快,影随形动,形影交错,不仅闪避得当,更是出手迅勇,拳脚并济,连环招接连不断,不留人片刻喘息。经年以柔克刚,以招拆招,对上几合,颇感吃力,心知只守不攻,只一昧将重点放在取珠之上已应付不来,当即凝神调息,阴阳两气分汇于双臂,左掌聚热力为暗火,右掌凝寒气为流冰,左沿圈绕走阳仪,右沿拳绕走阴仪,转掌交互,形锁两极,正是道门玄宗的云龙八卦掌。她活步弧进,以腰为轴,一掌轻柔推出,看似缓慢,却在到达身前骤然施劲,叫人避之不及。'尸五爷'侧身让过,掌滑过胸前,经年一步迈后,翻掌手背击打侧肋,'尸五爷'以拳对掌,经年手腕一转,化解劲力,旋身转至其背后,一招青龙探爪,双掌齐出,拍向他背后,这一次'尸五爷'没能避开,两边肩胛各种一掌,火灼冰噬,一冷一热两道白气'嘶'地蒸腾而起。
经年连跳几步向后,轻甩双手,只觉掌心酸麻发疼,好似中招的人是自己一般。她轻笑道,'五爷,被牵制到底无法出全力,换作以前,这掌是怎么也拍不到您背上去呀,经年就助您再展昔日风彩吧!'语气轻松自在,额上的汗珠和喘息的声音却显出一丝疲态。只见她头一撇,凌厉的目光扫向台阶上的人,扯动嘴角一笑,却不见任何笑意,'还是做想做的事得心应手。'
元天师与她的视线对上,竟被眸中透出的杀意震慑住,退一步靠在龙椅上,'丫头,你可知道要是老夫死了,便无人克制得住发狂的厉尸?'经年反问,'你不死不也差不多?'元天师见她不似说笑,一把按住圣皇的肩头,沉声警告,'陛下的埋魂术非一般破体之法,而是口食栖心符咒,唯老夫能解,你言杀了老夫,是不是要先为陛下着想?'经年回道,'早让位早轻松,人老终会归土,活到这把年纪也该够了,你说是不是?'元天师听出她一语双关,暗骂他老不死,倒也不怒,反而笑得更形猖狂,'好!你够胆,杀得才痛快!穆御官,老夫欣赏你!'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