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的除了寻常家用的东西外,还有石佛镇本地产的东西,那就是玉石,大部分店里都卖玉货。石佛镇人有的家里就是一个小小的玉石加工厂,祖辈都手工制做各式各样的玉摆件、玉挂件。石佛镇里有几个在全国都有名声的玉匠,他们的加工制作的玉货,还被做为国礼送给外国贵宾。这很为镇上人所骄傲。
每家店铺各有特色,石佛镇的玉货应有尽有,挂件、摆件,还有的在门口摆着大件如“扬帆千里”大帆船,这一件工艺品在北京工艺美术商厦要卖到上百万,而在这时在也就只有数万元。近百年来,在玉货交易的带动下,这里形成了一个大的交易集市,方圆数百十里乡民村人,都纷纷赶来或卖或买。形成一个集批发购买玉货、服装、食品的加工集散地……
土坤的白色捷达车缓缓驶在石佛镇大街上。大街上的人并不多。这里并没有大商场,有的只是小铺面。路面倒还干净,是沙士地,每家自扫门前地,扫完后再洒上水,很清爽。土坤开车而来,吸引了很多铺面上的人,他们以为又有外地老板来进货,纷纷冲土坤招手说:“来店里看看货吧。”土坤只是冲他们微笑着,偷闲对身边的阿萍说:“瞧,我老家的人还都挺好客。”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路边有几个摆地摊的。土伸停下车,走下来想买些水果。几个摆摊的摊贩纷纷和他打招呼。土坤来到一个健壮而看上去很实在的老女人面前。这个女人有个外号叫大脚婆,大脚婆正拿起一个苹果递给站在她摊位前面的张哑吧。
土坤很惊诧自己一回到石佛镇就看了看张哑巴,这是他回石佛镇见到的第一个熟悉的人。张哑巴、公社发。多少年过去了,张哑巴身上似乎变化不大,土坤还清晰地记得这位衣衫破烂的小镇名人。
张哑巴对土坤、阿萍的出现似乎有些吃惊,他停止吃苹果,惊诧地看着阿萍,又看一看土坤,好像不相信眼前站着的是人。土坤冲他点点头。张哑巴没有任何反映,转过身去留给土坤一个肮脏的背。他的背上依然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这时候,同时关注他们到来的,还有一个青皮,他自从阿萍下车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萍。阿萍也注意到了,她冲那个青皮婉尔一笑,过去挽住了土坤的胳脯。意思是告诉那个青皮:“别来碰我,我有人保护。”
大脚婆笑眯眯地注视着这两个新来的客户说:“先生,想买些啥呢?桔子,苹果还是香蕉?”
土坤说:“苹果!”
“要多少?”
“搬一箱吧!”
旁边有人说:“大脚婆你今儿个可是发了呀!”大脚只顾忙活着,没有功夫理他的伙伴们。手脚麻利地从身后一摆果箱中搬出一箱苹果。土坤走过去,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张哑巴。张哑巴冲他看了看,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大脚婆说道:“这个张哑巴也不会说一句谢谢你,我替他说谢谢你了!”
大脚婆把一箱苹果搬到土坤的捷达车后备箱里,土坤点了钱给他,多了两元。土坤说:“大妈,不要找了,你告诉我在石佛镇有没有好一点的旅馆,我想在这里住几天。”
“那当然是悦来客栈了,白啸天家开的,就在前边不远,门口有一个百年老槐树,一边大门上写着悦来客栈,一边大门上写着白门老玉店,都是白啸天家的。要不,我这就给你带路过去。”
“不用了,谢谢你!”
土坤开着捷达车,掉了个头,缓缓地往前走,不多的路人注视着这辆外地来的车。阿萍说:“这个镇上的人似乎都怪怪的,刚才有个青皮小伙子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我的胸脯看,恨不得要钻到我怀里。真流氓!”
土坤扭头看了看阿萍的胸脯说:“你的这件衣服衣领太低了,哪个男人看了都会有些不安分的想法。”
阿萍冷冷一笑说:“天下男人都是猫托生的,闻不得一点儿腥味!”
土坤笑一笑,把注意力投向窗外。从这些人的神色上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小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的神色言谈举止如此相象。几个小孩子追过来,凑到他的车窗口往里看,土坤冲他们友好地笑一笑,问:“小朋友,告诉叔叔,悦来旅店怎么走?”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家伙抹一把鼻滋,一指前面结结巴巴地说:“叔——叔,我知道,因为我奶——奶就在那里烧锅炉。往,往前走,马上就到了。”
看到小家伙吃力地说话,土坤停下车,唤小男孩上车。阿萍侧过身子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土——巴,我奶奶就在,在悦来客栈烧——锅炉。”土巴抹了一把流出来的鼻涕,眼睛骨录录四下乱转,对车内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悦来旅馆位于石佛镇的中心区域,门面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门楼。门前静卧着两个大狮子,守护着这个古老的宅院。与悦来客栈紧临,果真有一个很大的铺面,牌子上写着“白门老玉店”。
悦来旅店是石佛镇最好的旅店,即古老又现代,是传统与洋化的和谐的统一体。旅店老板白啸天,除了开旅店外,还经营着旁边这家大的玉器店,悦来旅店分上下两层,一层显然最近经过装修,改成了门面店,铺着磁砖,高高的货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货。现在,在这里主管日常事务的,是一个叫梅小青的女人,妖冶而迷人,风情万种。
土坤径直将车驶进悦来旅店院。“小,小——水姐,来,来客——人了”土巴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急急地跳下车,一边跑一边喊。
服务员叶小水正在悦来客栈的大堂台里看琼瑶的小说,这个多情善感的女孩子,此刻正被琼瑶的故事打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土坤他们从大门口开车进院时,她似乎并没有发现。现在市场不太景气,来石佛镇的商人不多,来悦来旅店的客人也很少。
土巴的呼喊把她从琼瑶的世界唤回现实。叶小水抬起头,看到两上客人,男人三十岁左右,瘦而结实,头发有些微微地卷屈,一双不大但很深遂的眼睛。他的身旁是一个时髦的大城市女人,很洋气,披肩的长发在未稍略微烫了烫,眼睫毛卷而长,肤色白晰,是经过特殊保养的。
叶小水脸上显出习惯性的微笑,微微向前弯腰鞠躬说:“先生小姐好。”
土坤看了看阿萍说:“有套间吗?”
叶小水说:“二楼208房,昨天北京一位老板刚退的房。你们可以住进去,那里条件比较好。”
“别的没有了?”土坤问。
叶小水说:“有啊,你们可以根据自己需要挑房间,一楼后院嘈杂些,二楼临街,但窗户是双层的,很隔音。即可以看到街头的风景,又比较安静、干净。我推荐的就是临街的二楼。”
“那就208吧。”土坤看了一眼阿萍,发现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惊诧与不安,一双眼睛正紧张地注视着大堂外面,顺着她的视线,土坤又看到了张哑巴。
土坤轻松地一笑说:“别紧张,他叫张哑巴,小镇上生活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你,是不是有些怕他?”
“不,没什么。”阿萍收回目光,土坤注意到阿萍的胸部一阵剧烈的起伏。
“放心吧,他是一个哑巴,手无寸铁,不会怎么着你的。”土坤安慰阿萍。
阿萍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个张哑巴眼中有某种东西闪亮地刺激着自己,还有他背后那把生锈的铁剑,那剑上的快要脱落的铁锈,在她眼里就是一块块凝结着的血液,那是铲除“活死人”和吸血鬼后留下的凝血。这种感觉令阿萍感到非常不安,并产生要逃避的念头。
第12章 青皮
这时候,悦来客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声。一辆粗笨的摩托车出现在悦来客栈门前。随着一声口哨,从大堂门外进来一个青皮,头发从发梢到后脖根有宽阔的一缕染成了棕黄色,耳朵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玉环。蒜头鼻子,单眼皮,眼白多,黑眼珠小,嘴唇肥厚,因为吹口哨,双嘴噘得能栓一头倔毛驴。这家伙左顾右盼,一步三晃地来到柜台前。这种年轻小伙子,在石佛镇被人称作青皮,又叫愣头青。
“梅姐不在,她刚出去了。”叶小水没好气地冲这个青皮说。
“今天不找她,我是特意来会一会这位新来的美女。”青皮眼睛肆无忌惮地在阿萍身上扫来扫去。“啊,大城市来的姐姐?果真与山村妹子不一样,味道不一样!”青皮说着斜眼看了看叶小水。
叶小水愤愤地别过脸去。
青皮嘿嘿一笑,凑近阿萍,夸张地提了提蒜头鼻子。
阿萍记起他就是刚才在苹果摊前那个目不转睛看自己胸部的男人。他竟然尾随着捷达车跟到了这里。一股强烈的厌恶之情涌上来,可恶的色鬼、流氓!阿萍突然想张开口冲过去,狠狠地像狼一样咬住这个家伙的喉咙,把他突起的喉结嚼碎,把牙插进他的血管,吸干他身体里所有的血。但是,这一刹那的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她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旁,她怎么可以轻举妄动呢?何况,还有那个神秘的张哑巴!
阿萍轻蔑地看了青皮一眼,转头望向别处。然而侧身的阿萍,却在无意中更显示了其细细的蛮腰和丰满的胸脯,以及那个令男人们想入非非的性感的乳沟。
“有句电视广告说得真他妈的准确,女人‘挺’好,女人只有挺起来才更惹男人喜欢。”青皮垂涎三尺,竟然要伸手摸阿萍的胸。
“啪!”阿萍忍无可忍,迅捷地一身,顺手就是一个耳光,响亮而清脆地打在青皮的脸上。阿萍的脸因为愤怒而瞬间变得乌青,毫无血色。
青皮的脸上立即红起五个指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说:“打得好,真他妈来劲,你真要让我起性了!俏娘们,有种你再来一次!”说着,青皮伸长脖子,将另一半脸几乎要凑到阿萍的鼻尖了。
“孔庆东,你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好不好?”叶小水大声拦阻,但口气中更多的是无奈。
正在掏钱交押金的土坤跨上一步,无声地挡在孔庆东和阿萍中间。
孔庆东止住脚,上下打量土坤几眼,忽地变了脸色说:“噢,我都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护花使者。瞧一瞧,啧啧,一朵鲜花是不是就插在你这堆牛屎上了?”
土坤不语,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黄毛没退的年轻人。
孔庆东以为土坤害怕了,忽然呵问:“你们哪来的?”
土坤强压怒火,不懈地说:“本地的。”
“本地人还来住旅馆,哈哈!我看你是外地来的有钱人吧?在你们那个地方玩女人不方便是不是?专门来我们石佛镇玩女人来了?你们这种人老子可是见得多了。”青皮的肥厚嘴撇着,一幅十足的流氓无赖相。
土坤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盯着孔庆东反问道:“你是不是常这样干?”
“哈哈哈,男人都喜欢这样子,不是吗?不过,”孔庆东停一停说:“住这里得小心有鬼!”
“有鬼?”土坤皱一皱眉。
孔庆东压低声音,阴惨惨地说:“隔墙有鬼!昨天夜里12点,我就在这里看到一个扎黄蝴蝶结的长长马尾辫子的女子面向墙根在哭,我这人心肠特好,就走过去问她,姑娘,深更半夜你不回家,在悦来客栈里向着墙哭啥呢?是不是我们的叶小水欺负你了?她说,大哥啊,叶小水没有欺负我,是因为我父亲生病快死在医院里了,我又没有钱给他老人家看病,你说怎么办啊?我说别太伤心,没有钱我明天帮你抢银行去。现在咱们得上床睡觉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她说,大哥不用了,因为你看到我的样子会非常非常害怕的,我说没关系,你就是一个吊死鬼我也不害怕,快快起来吧,我用摩托车托着你送你回家。这时候,她就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我。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们猜猜?”
土坤和阿萍都不开口,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看到的还是一根扎黄蝴蝶结的长长的马毛辫子,哈哈哈哈。”孔庆东为自己讲的故事而得意地大笑。
“我不怕鬼!”土坤冷冷地说,这种小儿科在他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孔庆东耸着腰身极度夸张地哈哈笑着,围着阿萍左瞧右瞧,突然神秘地说:“我怎么看你有点像是昨天晚上那个对着墙根哭的女人呢?妈妈呀,好可怕啊!”
土坤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小子,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孔庆东一愣,笑僵在他的脸上,他裂一裂嘴,欲言又止,转身要走,却忽地急转身,一个黑虎掏心拳直取土坤胸部。他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外地人一个下马威。土坤早有防备,右手握住他打来的拳,顺手牵羊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