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仿佛跌进一个巨人的肚腹,感到憋闷异常,她左冲右突,但四周好像一层松软滑腻的肥肉粘胶。她用手去推,那皮肉就往外粘粘地鼓出;她乍一收手,那粘胶肥肉又立即收缩陷进来,裹挟着自己的身体,展不开腿,伸不直腰,转不动身体。
没有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大地,看不到周匝任何物体。阿萍感到自己走入一个深遂的迷宫,只有昏暗朦胧的混沌相伴,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时间变得永恒静止,不知过了多久,阿萍感到自己的意志在一点点被侵犯,一丝丝被剥夺。
千万不能失去自我!阿萍惟一的意识告诫自己。她把张哑巴相赠的玉女匕留给了土坤,自己的手上还有那枚太平环。梦专家方敬芳的话在阿萍的耳畔响起:“只有当你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你才能把这枚太平环放到嘴里,轻轻咬住,默念灵咒,这时候你就会拥有极大的能量,帮你脱离险境!”
肓目的挣扎毫无意义!只有理智地找到解决办法,并分毫不差地加以实施,才有可能使自己获救。只能自己救自己!
阿萍努力冷静下来,她双手合十,将那枚太平环轻轻地用银牙咬住,两脚稳稳地站立,万物于心,浑然忘我,精、气、神合而为一。阿萍凝神闭息,突然伸张开四肢,身子保持平衡,胳膊与双腿站成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X”。一股冲天的力量从她的脚心升起,从两腿外侧沿着径脉至会阴,过小腹,及胸至头顶。“呀——呵——”阿萍身不由己,冲口而出一声大呵。
仿佛人类初始,混沌初开,那团浓浓的黑烟忽然间暴开。
阿萍的身体因之失重,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宇宙重现,星河依稀,扑面一股清新的气息。仿佛重回人间,阿萍再一次看到了这个并不太平的世界。巨烈的心悸和身体的痛疼让阿萍站立不稳,她一个趔趄,身子晃了又晃差一点截倒。这是那里?现在,阿萍必须为自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一则疗伤,二则躲避玉女巫。
夏夜,月无光,树影朦胧。不远处,一棵古老的槐树有成年人腰那么粗细。一扇窗户,窗帘半掩着,可以看到里面的夜灯和依稀的室景。这个地方好熟悉!阿萍蓦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又回到富春堂医院的背面,她与张哑巴曾经共同蹲守的地方。
那团黑影在半空中慢慢地凝聚,一片一片黑色的破棉絮重新粘连在一起。由小变大,迅速成形。玉女巫不可能这么轻易完蛋!阿萍回头看了看那团黑雾,心里想着,一边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翻身进了3号单间病室。
孔令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别的出路,阿萍径直来到卫生柜前,轻轻拉开柜门挤身进去,又顺手将卫生柜的门从里面合上。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不会有人知道。但把自己关进卫生柜门的阿萍做梦也想不到,在柜门关闭的一刹那,孔令白眼睛突然大睁,眼珠子骨录录乱转!最后,那白多黑少的令人恐怖的眼珠视线落在了卫生柜门的把手上。
一丝僵硬得意的笑,悄然浮现在孔令白的脸上。
这时,窗外一团黑雾笼罩过来,浓烈异常的黑雾冲开半掩的窗帘,漫延进这间孤立的单间病室。玉女巫渐成人形,移步来到孔令白的床上,伏下身,嗅了又嗅,低低的女音说:“臭不可闻的东西!”
玉女巫直起身,左右顾盼后冷冷地道:“丫头,我知道你在屋里,你躲不过去的!我需要你!”
强大的黑雾忽然散开,弥漫在3号单间病室里,玉女巫无处不在!她甚至可以钻进每一条狭窄的缝隙中。她在找阿萍,但阿萍在哪里呢?
进到卫生柜的阿萍并没有原地呆在原地不动,而是悄然扭转身,摸到了那个神秘的摁钮,她毫不犹豫地摁下这个键,摁钮深深地陷下去了。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怎么了?难道这是一个虚设的摁钮!玉女巫可能就在外面,如果她拉开卫生柜的门,自己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无处可逃?阿萍的心急得跃到嗓子眼儿处,“怦怦”快速地跳。
这时,阿萍感到自己脚下的一块木板无声地动了,就像一个升降梯,缓缓地往下降落。阿萍的身子也随之一点点往下陷!伤痛的阿萍此时强掌着自己,不让自己在降落的地程中失去知觉。
木板猛然顿了一下,停住,阿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普通的地下室里。她迈步走下那块移动的木板。人刚一下来,那无声的升降梯就自己慢慢地提了上去。阿萍已没有能力阻止这个升降梯的上移,她的身体到了虚弱的极限,汗珠子从她白晰的前额“劈啪”往下滚落!
阿萍紧张地靠在一面墙上,观察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小的地下室。说是地下室,其实看上去它更像一个书室,靠书室里面位置有一个大书桌,书桌上堆满了厚厚的书,有一台灯正亮着。借着微弱的灯光,阿萍看到这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临墙有一排工作台,台上摆着一台台她叫不上名字的试验仪器,似乎经常有人在这里做各种试验。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琳的味道。整个工作间看上去虽然零乱,但实际上很有规律,主人如果需要某件东西,可以立即在某一个地方找到。
没有人!
阿萍强力支撑着自己走过去,她实在需要一个地方休息,调养身心。阿萍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在书桌对面墙上有一幅大字:勤能补拙。字写得苍劲有力。阿萍心想: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很勤奋的人。
书桌上放着一张报纸,在一篇文章上面用红笔划着一个大大的叉子,旁有批注:幼稚!
阿萍扫了一眼那篇文章的标题:《五十年后人体器官随意拆卸》。这篇文章阿萍在网上看过,大意是说芝加哥某医学专家预言半个世纪之后,随着医学科技的发展,人类获得用于移植的身体器官数量奖大大增加,这些器官可以是将人体细胸植入一些动物的体内,然后再生成可用于移植的人体器官。甚至预测,也许有一天,如果某人对自己的哪一部位“看不顺眼”了,可以随时走进医院,要求医生给自己更换“零件”。当然,如果人体某一个地方产生癌变,完全可以用一个生成的产品来替代。
阿萍感到这里的主人,对这篇文章相当不感冒,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小儿科。
阿萍浅笑着摇一摇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里的主人似乎也不例外。她转过头,忽然发现在地下室最靠里面的一角,隐约有一条竖直的光线。
那是什么?阿萍觉得非常奇怪:明明只有一盏台灯,在那么隐蔽的角落怎么会有一条竖直的光线呢?这条竖直的光线是什么?阿萍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慢慢地走过去,这里是地下室,四周一定是水泥混凝土,怎么可能会有外面的光线照进来?难道是地下室通向外面的大门?天大光了?
不可能!阿萍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感觉没错,地下室的门应该在相反的反向。她轻轻地走过去,慢慢走着,脚轻轻地抬起来,再轻轻地放下去,空气变得紧张起来,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就像只躺着死人的深深的墓穴,毫无气息与生机。如果掉下一根针,或许就能听到“当”的一声回响。
近了,近了!阿萍突然发现,那里也是一扇门。可是,它肯定不是地下室的出口的大门,而是与地下室相连的另一个房间的门。门后面会是什么?难道是主人有意把一个地下室分隔成两间?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分隔开呢?在另一个房间里面隐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阿萍走近,慢慢地伸出手,在这死一样寂静的泛着福尔马林味道的地下室里,她不知道推开门后,自己会面对什么。
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尽管早有所准备,但呈现在阿萍面前的世界仍让她大吃一惊,与外面简陋的地下室相比,这里似乎要阔大得多,内容也丰富得多,这里才是这所神秘地下室的核心。临门口一边就是一个大玻璃柜,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个长长的人的腿,只是腿!它被浸泡在某种液体中,借着暗淡的夜灯,泛着青青的冷光。
临门另一边,是又一个玻璃柜,里面却是一个人的腰身。没有脑袋,没有四肢,只是一个粗壮的腰身,被浸泡在某种液体里。上边从脖项截断,可以看到两根人体的动静脉气管伸展出来,漂浮在那里。下边则从大腿根处截开,骨头截茬清晰可见。分明是一个手艺极高的人,截口处做得非常规范,没有任何血肉粘连。
阿萍瞪大自己的双眼,她已经忘记身上的伤痛,眼前所见让她瞠目结舌,嘴唇哆嗦,她努力咬紧自己的上下牙齿,不让它们因为嗑碰而发出任何声音。
阿萍紧贴着那个装着长腿的玻璃柜向里面走,仿佛北京老四合大院,主里也有一个影背墙,在这所大房间进门三四步远的地方,迎面横着一个组合立柜,借着立柜里阴森的夜灯,阿萍发现,它由分别三个玻璃柜构架而成。在中间的玻璃柜里,赫然摆着一个硕大的头颅,与腰身和长腿不同的是,这个头颅没有浸在体液中,而是密封于玻璃柜内的一个方形开口的银钵器皿中,但从玻璃柜这一面,可以清晰地看出,这是一个超出一般人的硕大脑袋,没有头发,宽宽的突起的前额,粗而浓密的眉毛,可是眼睛却没有了,只留下两个深遂的空洞。鼻子还在,嘴巴却是极力地大张着,似乎要向进来的人大吼。大张的嘴几乎要裂开一般,再也没有合上的可能了。
在这个无眼脑袋的旁边,有一个小一些的银钵器皿,放着四个大小不同的眼睛,似乎是有人特意从人的眼眶中挖出来,看起来像四个浑圆的乒乓球。银钵器皿里存放着混黄的液体,有两个眼睛朝下,分别从眼球体上延伸出一根长长的絮状管,飘浮在液体上面,两根絮状管在液体表面纠结在一处;另外两个眼睛则如长在人的脸上一般,活生生地朝入门口的方位看着,因为有液体的折射作用,这两个眼睛看上去比牛眼还大,黑的少,白的水晶体多,水晶体上布满杂乱的血丝。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突然看到这样的眼睛,可能会把正常的人吓得神经错乱。
在放着无眼脑袋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小一些玻璃器皿,里面盛放的东西让阿萍骋目结舌。在完全透明的玻璃器皿里,在清净的体液之中,竟然斜置着一根硕大的男性生殖器,在周围一盏夜灯的照耀下,这根完全脱离人体、完全独立的生殖器爆张着,上面根根青筋曲突可见。
这里好像是一个人体器官陈列室。阿萍把视线从那根硕大的生殖器上移开,小心地迈步,走过这个五六平米的所谓过道,再横着向一边走几步,就可以绕开影背墙。在影背墙的另面究竟会呈现些什么呢?还有什么令人触目惊心的场景摆在那里呢?
阿萍站在影背墙一端,偷偷探出头,她终于可以看到这个偌大房间的全貌了。
这个房间足有百余平米,四周布满了各种粗细不同的管道,和小小的星罗棋布的照明夜灯。同进门过道差不多,在房间四壁,有更多的落地玻璃柜,玻璃柜中是各种不同颜色的液体,在液体的浸泡中,分别摆放着人体的不同器官:眼珠、鼻子、脖项、心、肺、肠、胃、肝、肾、手、脚、足裸、男女生殖器……在玻璃柜上面或左右两边,又安插着许多银色的或透明的管道,房间可以听到“哗哗”细流的声响。
阿萍被看到的一切吓了一大跳,她用手捂住自己大张的嘴,在心里警告自己说:你,千万千万莫出声儿!
在房间中央有一个硕大的平台,就好像现在某些公司都有一个大会议室,在会议室中间特制了一个大的会议桌。不同的是,这个房间的平台是玻璃做成的,有一个五六平米的小泳池大小。四周是七彩的小节能灯,在平台中间,是一个超大的人体,有脖子连着脑袋、有胳膊、胸部、腰、腿,两个大脚。奇怪的是这个人身上的各个器官并没有相连,分别有一个一个玻璃器皿封着,里面充着液体,每个器皿之间又有一根或粗或细的塑料管儿相通。
在平台一侧,有一个人穿着白大褂,背向着门口,正聚精会神地伏在那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剪子。
这个人是谁?他在做什么?他就是这个地下室的主人吗?
阿萍脑海里在迅速地猜测着,从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上看,与她在3号单间病室看到的那个刹死孔令白的人一模一样。不会是曹华栋吧?怎么可能是他呢?那是一个多么和善、慈祥而充满责任心、医术高明的老人啊!阿萍在心里不断地否定自己。她希望这个白大褂是另一个人!但他会是谁呢?
“呵呵,有了孔令白脑后部这个SUOQ体,超能人就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