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东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让我别胡扯了,我做了个无辜的神态,用纯真的眼神儿盯着老头儿。
他微微笑了一下,说:“祖孙俩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后摇摇头就走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小声儿问宋旭东:“我怎么感觉着不对劲啊,好像出事了。”宋旭东冲我摇摇头,让我息声,然后闭目养神。
我刚准备迈步出门,旁边过来一个高大魁梧的国字脸男人,用手虚拦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小同志,外面正在开会,为了保密,委屈你一小会。”
“你们这是软禁么?”我故作镇定地盯着他,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忙否认:“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说完赶紧闪开。
在隔壁房间,我看到了我们家老爷子,正在自己摆弄一套茶具,老头儿摆弄木匠工具是一把好手,可是摆弄茶艺就显得粗糙多了,就看他老人家笨手笨脚地弄了半天,才弄出一小杯朱黄色的茶水,然后有滋有味的品了一口,我都心里快冒火了,合着他老人家在这儿享受人生呢。
“哟呵,这茶不赖,来来,小子,你来尝尝,顺便学学手艺,给我泡一壶。”老头儿一看我来了,赶紧抓苦力。
边泡茶,边说话,老头儿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低声对我说:“知道么,你们偷偷下到两个大墓的事发了,上面派人来调查了。”
哦,这个啊,这个我心里早已经有所预料了,所以一点也不惊奇,拿起杯子刚喝了一口茶,但是老爷子下一句话好悬没把我给呛死。
老头儿端起一杯茶悠悠然地说了一句话:“你们的那个祝融杯和什么什么龙玺盒也被人盗出来了,现在光明正大的放在人家一个外商的手里,现在这会儿估计都快出新郑了吧。”
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怎么可能?”我惊呼。
“怎么就不可能啊,傻小子,人家布好的局,就等你们这群傻老爷们背黑锅呢。”老头儿兹儿的一口抿干了杯里的茶水,又示意我再倒一杯。
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刷刷的又回放了一遍,王魁、吕强、还有那个神秘人,赵家那俩兄弟也不能排除嫌疑,还有老钟,老苗,这两老家伙道貌岸然,说不定也会监守自盗,对了对了,还有那个最诡异的张老娃,嫌疑最大。
“疼!”老头儿一声怒喝,把我从愣神中惊醒了,一看,热水都浇到老爷子的手上了,作孽啊,赶紧拿毛巾来擦。
“你小子不用怀疑三怀疑四的,如果按照家世来说,不仅仅是你说的那些个盗墓世家有嫌疑,就连你小子也跑不了,而且嫌疑最大的就是你!”老爷子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我一头的汗:“老爷子,可不带这样污蔑你孙子的,您还不知道,您孙子可一向是个好孩子。”
“我的好孩子,你可真是从小就是个好孩子。”老头儿乜斜我一眼,语带讽刺地说:“是谁在六岁的时候就拿着手弩去射死人家的白鹅,还为了追着拔掉猪屁股上的弩箭,被拱进泥窝里的?”
我手一挥:“老头儿,不要老拿过去的光辉革命史来夸我嘛,我会力争创造新的奇迹的。”
老头儿干脆就给我定了性:“要我是政府,谁都不怀疑,先怀疑是你小子夹带藏私,把宝贝带出墓的。”
瞧瞧我这是什么爷爷啊,真是太了解他孙子了,我还真起过这个心思,要不是老钟头儿三番五次把我打晕,我至于深入宝山空手而过么。
不过,我突然想起了点什么,抓住老爷子乱摇晃的手:“老爷子,您知道除了您,有谁还会做诸葛弩么?”
老头儿一愣:“什么弩?”
“诸……葛……弩。”我一字一顿地告诉老爷子,然后跟他比划大小。“跟您小时候给我做的那个差不多,但是采用了全钢制的结构,有些地方采用了更耐用的钢线,体积也小,威力更强,加上校准器,三百米之内精准度应该很高,而且采用的是精钢箭簇,能扎进青石之内约三指厚。”
老头儿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不是吧,除了咱家还有哪家能够做出来这个东西啊?特别是你说的这个弩勾,这是当年老太爷为了那帮子人上下墓道方便,特意打造的东西,能够方便的挂带在身上啊。”
我也迷茫了,要说这东西虽然仿制起来不难,可是在当年那个年代山寨风还不是这么厉害的,而且弩这个东西在中国历史悠久,最忌讳的就是拿无用的东西来充数,所以几经变革之后,一般都会去掉一些没有用的设计。
如果说当年这个弩勾是为了守陵墓的巡山将军们特制的,那么其他的弩弓制作者应该去掉这个看似无用的累赘设计,但是我所描述的精钢小弩不仅没有去掉反而像是在刻意保留这个设计。
老头儿看我用茶水在桌子上画的小弩大致图形,连连称奇,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要是用优质的碳钢来打造的话,完全没有必要使用绞龙筋做为弹射力机关了,只需要用韧性好的高弹性钢片作为弩机就行了,可是为什么依然用钢线替代了动物筋,依然采用旧式的设计呢?”
老头儿的一系列疑问也难住了我,因为这个东西的确不是我所能够解释的,我只有好奇地盯着老头儿在桌子上指指画画。
我太爷爷当年号称“黄河活鲁班”,所做的东西精巧别致,享誉中原是自不必说,所设计的机关更是精妙绝伦,虽然没有版权意识,但是仿造的人却不多,因为往往里面有独特的机关是别人仿造不来的。
但是眼下这个东西,可是我实实在在见过的,而且差点死在这个东西的手里,要说老太爷当年的设计发明射死了重孙子,我这亏吃的有点大。
老爷子半天起身迷茫地说:“不对啊,不应该啊,这是咱家的东西啊,不应该别人会做啊,我也多少年没做过了,你爹从小就不喜欢这个手艺,更不可能是他做的啊?”
“诡异啊,诡异啊。”我嘴里念叨着诡异,一边幸灾乐祸地朝外面看,心想老钟这回该倒霉了吧,说不定会把这老小子的官职一撸到底,看他还怎么神气。
我突然又想到,这次我们家老爷子过来,自然可以去看望柳老爷子,虽然他那里没有青海獒王,但是柳老头儿训练的几条斗狗还是非常有看头的,用专业的斗狗去PK身娇肉贵已经宠物化的日本狼青,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几个小日本死了宝贝狗的哭丧脸劲儿,甚至连宿舍几个人淫荡而猥琐的笑容都浮现在眼前了,哈哈,叫你咬死俺们家老七,俺派专业斗狗灭了你。
“老爷子,难得您过来新郑,等下跟老钟告个别,我带您去北面的枣乡吃枣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觉得应该盛情款待一下俺家老头儿。
但是老头儿明显神情凝重,不为我的马屁所动,还是在看桌子上画的那个小弩,慢慢地抬头说:“我们不能走啊,老钟这个事有蹊跷啊,而且这个弩也出现的蹊跷。”
“有什么好蹊跷的,老爷子,反正这老钟头儿也很不地道,骗您孙子我给他们干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力,刚好这次他们东窗事发,我们可以好好的看看笑话。”我真的是有点幸灾乐祸了,很欠揍的告诉老爷子,我不喜欢老钟指手画脚的模样。
老爷子叹了口气:“傻小子,你还真以为我会一走了之啊,我们不仅不能走,而且要留下来,看看事态的发展,如果真的是需要我们帮忙,自然要帮忙的。”
老爷子突然把语气放的这么严肃,令我很不适应,这跟我印象里那个老顽童的形象不符啊。
第二十六章 机关术甲
“你知道为什么,我和小钟我们俩名字里都有个鼎字么?”老头儿摆开了一副讲古的架势,我一看这个模样,这里面有文章啊,要不老钟不会对我用的一点儿都不客气,我们家老爷子到这里以后也是一副不认生的模样,合着我们家和钟家似乎还颇有渊源。
这让我想起来第一次见老钟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们的家传信物,而且还立刻泪流满面,说要什么我们家老爷子带着什么毛毡补什么洞。
难道这里面有一段曲折离奇不为人知的故事不成?还真让我猜对了,不仅仅老钟擅长讲故事,我们家老爷子也一点也不逊色,将一段几十年前的故事讲的是娓娓动听,引人入胜。
原来,我太爷爷当年曾经有一个徒弟,是千顷户张家的独子,天分十足,资质聪颖,难得的是人品绝佳,一向对我太爷爷是尊敬有加,我太爷爷也十分喜爱他。可有一样,这个徒弟是个士绅子弟,书香门第推崇的是耕读传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因此在父母眼中,读书才是正业,而木匠一行说了好听点是大匠师,是建筑百年的大师傅,但是其实在读书人眼里是不入流的下等人,所幸的是,张家的父亲留过洋,倒也不反对孩子跟着我太爷爷学点木匠手艺,其实就把这个当个业余爱好。
由于家里不愁吃穿,所以这个张家大少爷跟着我太爷爷学木匠更多是为了好玩,更精于一些所谓“奇技淫巧”的东西,比如说就曾经把太爷爷那只飞上天的木鸢拆解开来重新组合在一起,依然能够翩翩飞翔,老太爷大为欣慰,认为这孩子可堪造就。
于是,就把当时那些什么耧、爬、耕具这些日常的农具没有教给他,而是更多的教他一些精致纤细机巧的东西,比如什么镂匣隔断,暗格藏室,这些林林总总的技艺。
其实当时如若细分的话,应该是分为两个流派,一个为木甲术,相传源自于匠神鲁班,主要是光大于诸葛亮,这一派能建筑“宫室台榭”,而且在征战频繁的年代,能造“云梯”、“勾强”等攻城、舟站的器械。相传这一流派创造了“机关备具”的“木马车”;对后世影响很大,几千年来,一直被奉为木工、石工、泥瓦匠等工艺的正途,备受尊重。
另一个流派则是机关术,相传源自于墨翟,太爷爷曾花费了3年的时间,精心研制出一种能够飞行的木鸟,就是还原了当年墨子的作品。同时这个流派的每个人都是一个机械制造的能手,更重要的是,这个流派的人几乎谙熟了各种兵器、机械和工程建筑的制造技术,并有不少创新。在弩、桔槔和各种攻守器械的制造工艺,以及水道和地道的构筑技术。在木匠一行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由于水道和地道的技术大多数都会在墓室构造中用到,因此有俗话说:“千座冥宅一把刀”,就说的是这个流派的人都十分擅长布置墓室的机关术数。
而我太爷爷当年属于路子野,什么都学,什么都不拒的猛人,猛至两个流派均有涉猎,而且还自己总结出了一些独有的心得。机关术和木甲术相互融合的同时也指出应该保持他们独有的特色和独立性。
张公子在跟我太爷爷学习的过程中充分的领教到了土教育家我太爷爷同志的先进教育理论,终于在无往而不利的毁人活动中充分的被我太爷爷教育成了一个……废柴。
为什么说教育成了废柴呢,这个世事风云多变幻啊,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几个土匪拉几条枪占据个地盘就可以称得上是草头王了,压榨当地富户、地主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而千顷张家的老太爷虽然留过洋,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腐儒,哪经得起这世道的折腾啊,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几房姨太太也风云流散了,就留下一个只会读圣人言的书呆子,对,还会做一些那些乱世中根本用不着的精致小玩意的废柴。
张公子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靠典当家里的那点财产度日的同时,只会沉迷于自己手工作坊里,每日心醉于手工艺品的加工和制作。
眼见这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家老太爷着急了,就这一个宝贝徒弟啊,不能让饿死了啊,没办法,现在扭转吧,教他做耕具,不学,教他做车斗,不做。张公子已经认死理了,非在机关术这一条道上走到黑不可。
幸好,他们家老爷子给他留了良田,再加上我太爷爷也时不时接济他一下,倒也不至于饿死。
可是,终于噩运首先击倒了老教育家我太爷爷同志,他被万恶的军阀给一扣留就是九年,虽然九年时间里,我们家吃喝不愁,但是缺少了顶梁柱的家庭经常被人欺负。
师母弱,师弟幼,张公子就把师母当了母亲一般侍奉,九年里过的也颇为安稳,终于九年过去了,在那个人乱马躁的深夜,太爷爷被送回了家,此时已是重伤在身,又加上害怕遭遇新的不幸,太爷爷嘱咐大家连夜启程迁居,隐姓埋名重新安顿下来。
从始至终,张家大公子都伴随着太爷爷左右,而且就在太爷爷在异地安居不久,张公子觉得离不开师傅,索性就变卖了家产田地,跟着一起落户。
可是太爷爷这一重伤之后,却是任何木匠活都干不了。不久,家里边断了经济来源,家况开始日渐艰难,一时竟然连换药的钱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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