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血之术虽只能用在逃命之上,而且恢复时间又十分漫长,但却可在恢复中培养力量,是故宇文血愁的力量比之当日,已大有进境。
但面对昔日的鬼天君、今日力量正慢慢觉醒了的君自傲,他的这点功力又算什么?这点他十分清楚,想要活命,只能再用“黑血之术”。
闷哼一声,宇文血愁长刀反握,直刺入自己体内,君自傲与天涯见状均是一怔,青鬼则嚷道:“大王小心了,这家伙要用‘黑血之术’!大王千万不能碰他的黑血,哪怕只沾上一点点,也会立时中毒的!”
“连李狼也曾吃过大亏”,没有任何人比见过李狼身手的君自傲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他又怎会轻敌?阴气四溢中,君自傲的双眼已完全化为浓重的黑色。
长刀拔出,一股黑血立时随之喷射而出,直向君自傲飞来,君自傲不敢大意,运起阴气,挥掌拍向那道黑血。一股阴气澎湃而出,将那黑血挡在丈外,撒落一地。
其实君自傲本可运起鬼影躲避,然而天涯正在身后,他却只能这般运气抵挡。天涯绝顶聪明,见状立刻便知其意,忙向后纵身,疾退出数丈,让君自傲能全心对付宇文血愁。
黑血继续自宇文血愁伤口流出,却不滴落地上,而是沿着他的身体蔓延,片刻间,宇文血愁便已化作一个黑色的血人。
君自傲一皱眉,知此时的宇文血愁已更难对付了,若让其近得身来,虽可瞬间将其击毙,却也难保不被溅上一两滴黑血。于是右掌轻举,一道阴气瞬间涌出手掌,化作长矛之形,正是他与龙紫纹比斗之时自然而然悟出的那招“鬼矛”。
合掌握住,再向前轻轻一掷,鬼矛便电般疾射向宇文血愁,速度之快,即便是拥有让人肉眼难以捕捉之速度的宇文血愁,也绝躲不开这电光石火的一击。
眨眼间,鬼矛便刺破黑血,直冲入宇文血愁体内,不料却并未在其体内爆发,而是透体而过,直向后方冲去,最后撞在广场边的石柱上,将石柱炸了个粉碎。
就在鬼矛透体而过的同时,宇文血愁倏然前冲,在天涯看来,宇文血愁又凭空消失了,而在君自傲的眼中,宇文血愁却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冲来。
天涯虽已退远,但还是君自傲身后,此时君自傲本可运用鬼影闪开,拉大与宇文血愁间的距离,然后再慢慢思索对付他的法子。但他却怕宇文血愁就势直接冲向天涯。这满身黑血的家伙自己尚且不知如何应付,何况是天涯?所以他绝不能躲。可一旦让其近身,那剧毒的黑血并非气劲,连鬼甲也挡它不住,而且宇文血愁此时化身为血人,自己所有的招术几乎都奈何他不得,实在让人毫无办法,君自傲不由大皱眉头。
眼见宇文血愁冲至近前,君自傲却仍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宇文血愁一刀当头劈下,危急之际,君自傲竟想也不想,猛喝一声,一股雾般阴气随着这一声大喝自君自傲身上弥漫而出,瞬间将宇文血愁笼罩其中。
一声惨叫传来,宇文血愁在黑雾中痛苦地扭动了几下,便被黑雾融食为气,倏然收回君自傲体内。
正是那招――鬼噬!
鬼噬之气回归血脉的刹那,君自傲只觉体内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变化――阴气澎湃激荡不休,充盈全身各处,周身上下说不出的温暖舒适,那种感觉就如同寒冬时候饮上一杯热茶、盛夏时节喝上一杯冰水一般,让君自傲打从心里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与此同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真元在悄悄发生变化,功力又得到了些许提升。
这种感觉和噬食飞禽走兽时完全不同,收到的效果更是天差地别。
“这就是鬼界高手的味道么?”这样想着,君自傲不禁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他只觉今后再也不愿吃那些个没有什么功力的鸟兽了。
忽然,君自傲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知不觉间,自己不但用鬼噬吃了宇文血愁,更开始享受起这种食人的感觉来,君自傲不由怔住了,一个声音不断响起:“你就快变成吃人的恶鬼了!”
自少时起,师父便反复教导君自傲与人为善,传他阴无拳生阳抑阴,而他也一直恪守着师父的训导,直到步入江湖,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在他身上,让他已经忘记了阴无拳的存在,一心陶醉在力量的不断提升上,终发展到这一步。
他终于吃人了――虽然那是鬼族转生而成的人,但不论是鬼还是妖,那都是绝不同于飞禽走兽、与人一般无二的生命。
他就这样怔怔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天涯的声音响起,他才缓过神来。
“你在自责?还是在害怕?”不知不觉中,天涯已走到他身旁。他茫然看着天涯,道:“我竟吃了他……我不是有心的……”
天涯缓缓道:“杀人,原无什么残不残忍,不论是用你的鬼噬,还是用那些大侠的剑,都一样是在杀人。而你杀人,为的不是夺取而是保护,只这一点,你就无须自责。而害怕,君自傲,自我认识你到现在,我还未见过你害怕。
“如果你真认为这是错的,如果你这样做真的是个错误,那就让我和你一起承担这错吧。”君自傲闻言一震,天涯眼中泪光闪动,脸上却挂着笑容。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再回送给你。知道么,当我听到你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都醉了,那时我只想象现在这样,让眼泪尽情地流出来,可我忍住了,你能明白吗?”天涯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道:“君自傲,我不在乎你是正道的侠士还是吃人的鬼王,只凭你这一句话,天涯就情愿为你而死!”
君自傲的身子再次一震,他的心也被天涯的话语震撼,刹那间,自己将变成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得起天涯这一句“情愿为你而死!”他再不多想,凝视着天涯的双目,轻声道:“我是个愚钝的人,很多东西直到别人点破,自己才会明白。但至少我知道一点,那就是要对得起真心对你的人。天涯,君自傲若是负你,天诛地灭!”
天涯再也忍不住,终扑入君自傲怀中,君自傲惭愧地一笑,道:“本应是我来抱你……我这人,实在太过拖沓了……”伸开双臂,将天涯紧紧揽在怀中。
有多少年没有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了?有多少年没有被人关爱的感觉了?天涯的心里说不清是甜还是苦,此刻的她泣不成声,却又不知自己因何而哭。
而君自傲的心中,第一次真正生出对一个人的爱恋――那不是年少时容易来也容易去的冲动,也不是一见面便好感顿生却不易持久的心动,而是一种从无到有、从陌生到熟悉,直到彼此了解、信任、相互依靠,更带着一种责任感的永恒情感。
至此,两颗曾经同样茫然无助、曾经同历过生死患难的心,终于连在一起。
17。归山返回
众人赶到时,君自傲和天涯却已离去。只留下青鬼,将众人引到一家客栈之内。一时店,便见君自傲和天涯正坐在大堂内等候,柳依依眼尖,当下便看出二人间的关系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由捂着嘴偷笑,天涯见了,不免感到有些尴尬,君自傲则道:“柳姑姑笑什么?我已向天涯发过誓了,今生绝不负她。”天涯的脸腾地一下子红到了极点,众人初次见到天涯害羞的样子,不由均感新鲜有趣,纷纷笑了起来。
柳依依此时却正色道:“笑什么?君公子和天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咱们理当祝贺才是,笑什么啊?”沈绯云道:“柳姑姑,你这可就不讲理了,可是你先笑的啊!”柳依依一笑,道:“也是。”随后又嗔道:“君公子,都是你乱叫,把人家都叫老了。看吧,现在连沈公子也这么叫了,不成,从今天开始,谁再敢叫我一声‘姑姑’,我就和他翻脸!”
君自傲笑道:“好,那今后我便叫你柳姐姐好了。”天涯向来冰冷对人惯了,此时心境大变,人也沉浸在幸福之中,反而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众人闹了一阵,便要摆酒庆贺,君自傲窘然道:“又不是办喜事,有摆什么酒啊?”御风道人道:“师弟有所不知,所谓‘秀色可餐’,你是抱得美人归,腹内不饥,可咱们赶了半天的路,肚子里早就唱空城计了,你又没有请客的意思,大伙就只好找个借口让你破费了。”众人又一是阵哄笑。
君自傲笑道:“好说好说,都怪我糊涂,咱们今夜便大醉一场,明日咱们便赶赴隐龙山助紫纹一臂之力,至于其他人怎么说,君某已不在乎,只要我知道天涯是清白的,那就够了。”
闻言天涯又是一阵感动,泪光也闪了起来。
欢闹一夜,次日众人便准备向隐龙山进发。昨夜来时城门早已关闭,而当时事态紧急,是故众人便将车马扔在城外,越墙入城。今日再到城外寻找,车马却早已不知所踪,也不知是被人偷去了,还是马儿自己拉着车跑了。沈绯云便又买了两架马车,说是城中再大车,只剩下这两架,大伙只能分乘。这两架马车一大一小,小的只可容两人乘坐,大伙谁也不愿坐,都说坐在大车里大伙一起才热闹,于是一致同意将君自傲和天涯“赶”到小车上去“受罪”,二人无奈,也只得自驾小车跟在后面。
至于天宁府这么大座城池中为何买不到大车这个问题,却是谁也不去多问,各人心知肚明。
沈绯云这一路之上,却是大受同车众人的赞扬,纷纷夸他会办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
正午的阳光充足,照得人懒洋洋的。
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草木皆兵,这就是现在的闵禹莲。失去了众多强大助力,又遭遇了影子这种高手的袭击,闵禹莲的神经每日均绷得紧紧的,唯恐此行发生意外。好在继影子之后,再无人来偷袭暗算,这日龙紫纹一行终来到隐龙山下。
离隐龙山还有三、四十里路时,六圣门门主杨蝉沙便率众前来迎接,一见众人,便抱拳道:“愚师弟已经修书于在下,在下特在此恭候。”众人忙向其还礼,沈石夫妇和闵禹莲成名多年,与这些正道人士早已熟识,见面互问长短,各自见礼。其余众人在闵禹莲的介绍之下,也一一和杨蝉沙见礼。
杨蝉沙向龙紫纹抱拳道:“龙公子,初时在下对您的身份还心有疑惑,但看了愚师弟的信后,则深信龙吟必是龙家叛逆。哼,龙吟竟和影子门勾结在一起,足见其非善类。”
闵禹莲道:“何止是勾结,这影子门本就是龙吟一手创建起来的。当年岳仙君重创影子后,龙吟便将影子收留在隐龙山,还为影子疗伤,为的就是今日建起这影子门,好为他杀戮正道豪杰。只可惜那影子的本事已尽被紫纹所破,龙吟想用影子来对付咱们,却是再无可能了。”
杨蝉沙闻言一怔,他只是从修邪武的信上得知龙吟派影子门向龙紫纹一行下手,其后影子亲自动手的事,他却并不知晓,如今听闻不由大为惊讶,道:“龙公子竟将影子杀了?”
龙紫纹一笑,道:“在下不过侥幸破了影子的化身之术,却并未杀他。”闵禹莲叹道:“紫纹他宅心仁厚,却把那影子放了。”杨蝉沙皱眉道:“这厮恶果累累,实不该饶他啊……”随即又道:“不过龙公子此举却显出了龙家传人的胸襟,若是换了龙吟,哼……由此可见,龙公子才真是龙家正统传人。咱们走吧,大伙在山上已等候多日了。”
一行人向隐龙山进发。龙紫纹故意放慢脚步,等候走在最后的叶清幽,闵禹莲见了,便拉着众人越走越快,好让他们二人能单独相处一会儿。
自与叶清幽定亲以来,龙紫纹先是入山修炼,既而君自傲为天涯之事离去、影子来袭,然后就是为闵禹莲疗伤、赶路,一直也未能与叶清幽静下来好好谈谈心。此时眼看便要上山与龙吟对质,结果如何还是未知之数,若再不找机会和叶清幽说几句话,也可能就再无机会了,所以龙紫纹这才不顾众人眼光,故意落后。
叶清幽身上永远带着一种凡人不敢靠近的仙子风姿,加上她本身那种忧郁的气质,即便是已经成了她未婚夫婿的龙紫纹,也不敢轻易冒犯――哪怕只是在言语之上,是故直到现在,龙紫纹还是不敢当面叫她一声“清幽”,只是叫“叶姑娘”。
此时二人并肩而行,叶清幽却不发一语,弄得龙紫纹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眼见离隐龙山越来越近,龙紫纹终忍不住,轻叹一声,道:“叶姑娘,你对我有信心么?”
叶清幽淡淡道:“龙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是龙族正统,自古邪不胜正,公子不必太过担心。”
龙紫纹本指望叶清幽能说出些鼓励的话,他好顺着聊上几句,可叶清幽的回答不温不火,却让他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而叶清幽说完这番话,便又进入了令龙紫纹大感尴尬的沉默之中,这更让龙紫纹不敢轻易开口。
此时龙紫纹的心中充满了紧张,那不是因为即将面对龙吟――面对龙吟,他绝对理直气壮,纵使本事不敌龙吟,他也绝不会生出惧怕之意。可面对叶清幽,他却总有一丝敬畏,就好像是被仙子召见的凡夫,不敢正视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