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草棚马架子、地窨子、和土草房,只有官宦和富户才能建的起青砖房。城内的交道工具大多依靠骑马,坐轿,和各种人力车、马车。可能是官衙出了大事,官兵和衙役到处抓人,所以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百姓们都早早地回家避祸去了。
我和小汐想找家客站投宿,在城里东游西逛,我虽然看不到自已熟悉的景观,但在这里却不会迷路,每个地方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一会,来到了一家“宝香居”客栈的门前。别人家的客栈早已关门,只有这里还开着,门前的灯笼上用繁体字写着宝香居三个字。店面也颇为大气,整个客栈能有十几间房。正和我的心意,于是领着小汐走进店来。
店内的伙计见有客上门,立刻过来招呼,将我们让到一间正房内。屋内虽然也是土炕,但炕上铺的挺厚,看来还不能太硌。
我真的有点睡不惯土炕,可走到哪里遇到的都是土炕,可能是绥化冬季寒冷,土炕是当时室内重要的取暖设施所致。心中暗自叫苦,自已也就这个命了,来到这个时代有十天左右的时间了,睡土炕睡的我腰背倒是挺拨了不少,回去后一定去建议所有的青少年,若想不驼背,就让父母为你砌个土炕吧,保证三五天就能看到效果。
吃过饭,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我和小汐因明天还事要做,早早地上炕睡觉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之际,从外面不知怎么的就进来两个人。我努力想挣开眼晴,可就是挣不开,在眼缝中见那两个人,一个手里拿着铁链,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柄钢叉,两个人长的十分奇特,拿铁链那个人,一张脸足有一尺半长,拿钢叉之人身材健壮,头顶长了一对牛角,两人皆是浑身多毛,赤足而行。
两个怪人径直走到我身边,我想起身站起来,但是手脚怎么的都不听使唤,就是起不来,只好躺在炕上,任凭两个怪人摆布。
只听那长脸怪人道:“是不是他,年纪好像差不多。”生有一对牛角之人道:“拉起来看看。”两人伸手将我的身子拉了起来。我感觉自已一下子变轻了,轻的在两个怪人的手中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随便就被他们扯下来了。
我的身体在他们手中就像摆弄一件玩具那样随便,一侧身之际,我在眼缝中看到有一个人躺在我原来的位置上,仔细一看,吓的我浑身打颤,险些叫出声来。
炕上躺的那人不正是我吗!
我既然还在炕上躺着,那怪人手里的我是怎么回事。忽然间明白了这一切,在怪人手里抓住的是我的灵魂,躺在炕上的那个是我肉身。这样灵魂出窍,我岂不是已经死了吗!而抓我的则是传说中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
惊恐之下,用力挣扎起来,可在它们手里似乎没有一点效果。只觉得身子软软的,任由其摆布。耳边清楚地听到:“这人年纪相似,但是是寅时生人,咱们要找的是子时生人,时辰不对。”话音方落,只觉身子被用力一推,不由自主的向土炕上的肉身扑去,那种轻飘飘的失重感在到达肉身的一瞬间消失了,仿佛又回到了现实社会,身体上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只是还有些僵僵的,动弹不得。
只听那马面道:“奇怪,这人的魂魄金光透体,不是富贵命,就是有神灵保护。”
牛头仔细看了一下,道:“他好像吃过什么道家的仙丹,全身水火不侵,百邪难入,若不是还未超出生死薄的范围,咱们也不会轻易将他的魂魄拉出来。”那马面道:“快点走吧,一会时辰到了,咱们要找的人好像在隔壁。”牛头道:“是,速去速回。”它们说走就走,也不经过大门,走到墙壁旁,根本看不出有阻拦,直接穿墙而过。
这一番折腾,我从始至终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不禁暗自害怕,以前只听说牛头马面负责擒拿运送将死之人的魂魄,可只当成的鬼故事来听,从未多想过,可今天自己就好险当了别人的替罪羊。原来这世间果真有牛头马面存在,看来人的生老病死皆有定术,不可强求。它们所说的道家仙丹,一定玉真子所赠的“老君珠”,如此说来,还真有效果,不是玉真子老道长欺骗我们哥仨。
可能是人的魂魄离体后,身体马上变成了一副空壳,魂魄重新回来时,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我僵直了身体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手脚开始有了力气,腰上用力一挺,坐了起来。
行动自由后,立刻在室内转了两圈,心中余悸未消,心想:“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还是老实在屋内躲会吧,免得出去惹麻烦。”看见小汐在炕里面睡的甚是香甜,又想道:“我如果魂魄真的被牛头马面带走,早晨他会发现孙大哥已经变成一具僵尸躺在那里,不知他会不会害怕。”
这一夜发生了如此惊心的事情,我怎么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到了天亮,陈小汐也起来了。只听走廊内有人哭起丧来,闹闹吵吵的似乎来了许多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到窗下仔细听,原来是这家客栈的少公子由于长期吸食鸦片,在昨晚上暴毙了。
清光绪年间,绥化早有鸦片在关内流入,但由于烟价太贵,达到了一两银子一两烟的程度,一般的劳动人民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一、二两银子,所以吸食鸦片的都是些衙门、驻军的官员还有个别有钱人,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也是当时绥化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宝香居”是绥化有名的客栈,店掌柜交往的都是绥化厅地面上的名流,不然也不会在捉拿盗贼风声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开张营业。不一会的工夫,就有伙计进屋和我们商量让我们退房的事,说掌柜的有话,这些日子要为少爷出礼殡,希望住宿的客人将房间腾出来,好给远道而来的亲朋居住。
我和小汐昨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家营业的客栈,如果退了房,岂不是要露宿街头。没有办法,在衣服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伙计,让他疏通一下,我们还要继续住下去。
普通客人一晚上的费用也不过两、三吊钱,这一锭五两重的现银足可以顶上半年的房钱。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伙计回来转掌柜的话,告诉我们想住多久尽管住,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开口,会满足我们一切要求。
吃过早饭,我领着小汐匆匆的在绥化城内走了一圈,看到了新建的绥化厅衙的门楼,形状大致和今天所看到的差不多,因是刚刚建成一年,门前的土路也没有今天铺的那样高,所以看起来格外的高大威严,不由的心中感慨,百年后绥化城内的古迹,只剩下这个门楼,我在这看到的什么古城墙,门庭小院都已不复存在,时代进步是好事,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些精华的东西也不该随岁月的流逝而消亡。
转了一会,由于看到有巡逻的官兵在拿人,心想风声如此紧张,想调查盗银的去向也无从下手,先避避风头再说吧。于是又和小汐返回了客栈,闲着没事,在一旁看人家如何办丧事。
在当时的社会,穷人家办丧事十分简单,往往只用一张草席将尸体一卷,出城找个地方一埋也就算了。而富户则大不一样,不但要停尸三天,其间还要大设素宴,邀请社会上的达官贵人和亲朋好友过来纳礼,以示隆重。所用的棺材更是讲究,乃是落叶松的实木棺材,涂成红色,上面还要绘上云水花鸟等图案。店里和尚道士找了一大堆,在哪里忙着超度亡魂。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若不是一口大号棺材摆在院中有些刺眼,时不时还有人哭丧,真不知是办喜事还是在办丧事。
时间到了中午,绥化各界的官宦、商贾也都知道信了,纷纷带上礼钱过来奔丧。每名贵客到来,都有伙计高声报告来者是谁,礼钱多少。到来的客人也都简单地棺材行一下礼,安慰家属几句,然后到客房休息。
我在客房只听伙计报名号道:“‘义升当’掌柜牛炳坤见礼,礼钱二两,‘吉泰当’掌柜吉泰庆见礼,礼钱二两。”心想,这两人是开当铺的。隔了一会又听见伙计高声报道:“永胜镖局少镖头王义之见礼,礼钱二两。”我心中一震,隔着窗户看那少镖头长的什么样,只见棺材前站了一个二十多岁青年武师,神色憔悴,想是老父亲尚关押在牢内,心中烦忧所致。见过礼后,进入东面的一间客房。
一下午的时间陆续来了几十拨客人,有开饭馆的,开布庄的,各行各业的商贾都有人来见礼,礼钱也由十吊、二十吊钱到一、二两银子不等。连十间房的孙德忠和平安堡的刘振庆也都派家丁送来礼钱。一时间,本来宽敝的客房大院,屋里院外到处都是见礼的客人。有的客人彼此间好久不见,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聊天的内容和旁边挽联上写的什么英年早逝、名垂千古的内容毫不相干,那棺材里的烟鬼少爷也不知听见与否。时间稍晚,忽然听见伙计高声念道:“绥化厅衙门正七品教授赵镇赵师爷委派衙门笔帖朱显扬见礼,礼钱一两,白宣纸挽联一副。”短短的几句话,让我立刻像针扎一样跳了起来,好比沙漠中将被渴死之人见到绿洲一样兴奋。
那朱显扬正是朱大哥的名字。
我连忙顺着门缝看去,果然是朱大哥,只见他一身篮色长衫,头顶扣了一顶小帽,面上保留着以往的镇定神态,拖着一条长辫在背后,我知道那一定假的。
朱大哥见完礼后转身向客房走去,现场若不是人太多,我才不管他当什么笔帖不笔帖的,一定会冲出去一把抱住他。
第九章(兄弟重逢)
虽然一颗心激动的差点没跳出来,还是冷静的回头对小汐说,让他看好房间,自己有事去去便回。
平静了一下心情后,我推门而出,顺着墙根溜到朱大哥的客房外,见左右没人注意我,伸手敲了敲门,听朱大哥在里面说了一声:“请进”,忙推门而入,见他一个人在屋内,没等他反映过来,一把将他抱住。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绥化厅衙门自前日通判老爷身亡,衙内的大小事务暂时由赵师爷负责。
这赵师爷原本是通判在世时辅助他处理事务的正七品教授,在清朝时,教授一职乃是专设的一种文官职务,因为他的所从事的工作与师爷的角色差不多,有少数设通判厅和设州的地方因缺少编制,便称这种职务的官员为师爷,其实这里面有本质的不同。
笔帖一职只是清朝时衙门或军队中写写算算的小角色。但朱大哥此次前来代表的是整个通判厅衙门,所以被安排单独的一间客房,不敢轻易过来打搅。可见当时百姓对官府的惧怕程度。这样反倒方便了我朱大哥见面说话。
朱大哥冷不丁被人抱住,有些措手不及,待看清是我,也是又惊又喜,忙过去把房门关好,拉我坐到他身边,知寒问暖地和我说了半天。此时此景,兄弟间的友谊升华到了一个更高更纯的境界,那种劫后重逢,知已见面的幸福感在心中不是语言可以描述。
朱大哥与我说了一会话,问我如何到这里来的,我将这十几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当他讲了。朱大哥听完后面色凝重,考虑了半天,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我道:“这就对了,经你一说,在我心中的许多疑点一下子全解开了,只要找到证据,咱们距离回去时间也就快了。”我大喜过望,忙问朱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朱大哥见天色已黑,反正回衙门也没什么事,不如在客栈往下了,这里虽然在办丧事,但也没人敢过来打搅,正好便于我们说话,于是告诉伙计将晚饭送到屋内,要与我边吃边聊。我惦记小汐,告诉伙计预备一份饭菜给他送过去,让伙计对他说,自己在对面屋与一老板谈生意,晚上有可能不回去了,让他不用惦记,吃完饭后自行休息。于是和朱大哥聊起了他十几天来的经历。
朱大哥道:“我与你当时情景差不多,不过好在没偏出太远,恢复知觉后,竟发现自已躺在绥化一家民宅的房顶上,当时正值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照在我脸上,硬是把我照醒了,我都不知道在人家房顶上躺了多久,还好没人发现,那房顶是用干草铺成的,躺上去倒是挺松软。
从上面下来后,感觉饿的难受,还好咱们带的各种东西在我手里没丢,三个男人出行,差就差在谁也没想到该带些吃的,没办法,我找了那叫间‘吉泰当’的当铺将我那个俄罗斯生产的打火机当了,才换给我三吊钱,我买打火机时可花了四百多块钱,开当铺的人心也太黑了。”
我心中一动,问道:“这吉泰当和以后的北林区吉泰办事处的名子有没有什么联系?”
朱大哥道:“北林区吉泰办事处是八三年,绥化镇解体后成立的,所管辖的范围也正是这‘吉泰当’所处周围的位置,这两年范围才有所扩大。这吉泰两个字是绥化市里的一个老称呼,与当初这个当铺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我点头道:“看来当初成立吉泰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