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斥候第一次回报:刘柱接应到张明,正在一同撤退,元帅急行军前去接应。
又过了半个时辰,斥候第二次回报:张明身受重伤,刘柱已经安排人飞速先送他回来,此时在五十里外已经被敌军先锋赶上,正在边交战边撤退,元帅也已派人去接张明。
连翘站在城头高台上什么也看不到,可是让她回屋子里去,她又沉不住气,偏偏这一次隔了许久也没有斥候再来回报,送张明的人也一直没回来,她心里更加觉得煎熬。
正好这时叶吹萝她们烧了足够多的水,带着人出了城门,把热水尽数灌进了护城河,一点一点化开了冰面,连翘反正坐不住,就也跟着一起去了,顺便还叫人多往河里投了一些铁蒺藜。
这边刚把冰面化开,远远的就有马蹄声传来,连翘侧耳倾听,似乎只有几骑,城墙上的人也在示意是自己人,连翘就直起了身往北望,很快就看见有四五匹马飞速的奔到了近前,其中一匹上面坐了两个人。
连翘眼尖的看到,无力靠坐在骑士身前、满身血污的十分像张明,果然等他们奔到近前,马上的骑士就禀告:“连将军,张将军受了重伤。元帅命小人先送他回来。”正是刘福。
“铃铛,你陪着他们先入城,好好照顾张将军。”连翘吩咐完了,又听留下来的斥候回报。
原来夜里张明追击敌军,一路追一路打杀,不觉就跑的有些深入,等察觉的时候就迷失了道路,他们看着星子辨别方向,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对方向,却不料走着走着就撞上了北蛮人的主力。
敌众我寡。第一轮火铳放过,张明立刻命撤退,可是北蛮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又都胸中憋了恶气,都如狼似虎的追击,张明为了断后让大部撤出,自己带了一千敢死队拼死拖住敌军,这才撑到了刘柱接应。
“刘将军没有恋战。用火铳击退了敌军先锋,就继续撤退,敌军一直追击,此时元帅和刘将军已相距不到二十里。”斥候最后回报道。
连翘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将近午时,看着河冰化开的差不多了。就带着人回了城,又命把吊桥拉了起来。她带着斥候进屋,细细问前方情形:“可知敌军主力确切人数?”又详细问了目前刘柱和孟世爵等人的位置。
斥候回到:“敌军先锋有三万。主力应不多于十二万。”然后又给连翘指方向。
连翘在地图上一一做了标记,从漠北过来,直通清远只有一条大路,但现今刘柱他们在大路西北方向十余里处,孟世爵也在往那个方向接应。大路的东北方向却无人,连翘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问:“可知敌军主力现在何方?”
斥候摇头:“暂未探得。”
连翘立刻传令让城内斥候即刻集合,命他们全部往东北方去探寻敌军主力方向:“若有消息,即刻报与元帅和我!”斥候小队领命而去。
“难道敌军会绕到元帅他们背后?”叶吹萝听了连翘的布置,也有些担忧了。
连翘闭了闭眼:“希望不是这样!”又传令:“点燃烽火!”
旁边所有人都是一惊,清远的烽火台在他们入城之后重新修过,可是却从没燃起来过,此时真到了万分情急的地步了么?
连翘从钱阿旺看到叶吹萝:“千万莫存侥幸之心,我有直觉,这次北蛮人想玩一把大的。”钱阿旺十分相信连翘,立刻转身,亲自登上了烽火台,点燃了十余年都没再燃起过的烽火。
连翘登上城头,看着直直冲天的青烟,心里只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又将目光转向北方,希望孟世爵看见烽火,能够更加谨慎小心,千万不要有什么差池。
叶吹萝走到连翘跟前:“将军,先去吃饭吧,若果真如您所料,咱们要做的事还多,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呢!”连翘回头看她一眼,微笑点头,跟她一起下去吃了饭。
几个人刚吃完了午饭,又让人往护城河里补了一次开水,就有斥候飞奔来报:“将军,急报!属下于东北方向三十余里外发现敌踪,似是北蛮人主力,属下不敢靠的太近,已另遣人报过了元帅!”
“元帅他们还有多远?”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连翘的神色却反而坚定了起来。
斥候回道:“也在三十里外。”
三角形。孟世爵、清远、北蛮主力,恰似一个等腰三角形,眼下就只能看谁更快了。“再探!请元帅尽快撤回城内!”连翘下令。
看着斥候又一次飞奔出城,连翘的脸色越来越冷,叫钱阿旺将手头上所有的霹雳弹都拿了出来,然后派了一个小队到城外十里处的东北方向布雷,同时做了记号,又命斥候飞报给孟世爵知道。再命人将城中所有的大炮都推上了城墙,连东西两面都各推上了一门。
这边正忙活着,铃铛却又飞跑过来禀告:“将军,张大哥那里,你去看一看吧。”
连翘一愣:“怎么?他伤在哪里?”
“左胸中了一箭,腰腹还中了两刀,军医说,不敢拔箭……”铃铛眼珠都红了,张明的腹部伤口也很深,肠子都露了出来,若是寻常人,也许早就没命了。
连翘听了脑中嗡的一声,让钱阿旺看着指挥,自己跟着铃铛一起去了军医那里。她一进屋子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可是出乎意料的,房内很安静,张明浑身**的躺在炕上,下身盖着条被子,腹部被一条又一条的布条裹着,隐隐能看到一点血迹,胸口插着半支羽箭,整个人半点血色都没有。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军医则立在一旁,皱眉盯着那支箭。看见连翘进来,往前走了两步,叹道:“不拔箭还能撑几个时辰,拔箭的话……”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连翘没有回答,走到近前仔细观察了一下,箭在左胸,但应该是没有伤到心肺大动脉,不然张明早就死了,肯定撑不到回来,但就算如此,这一箭如此之深,拔出来的后果也很难承担,现在又不能输血,一时失血过多,肯定就救不回来了。
她沉默了半晌,问铃铛:“状元还在睡?把他抬过来。”铃铛一愣,看了连翘几眼,见她坚持,也就听话的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人抬了郑状元来。
郑状元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脸上是一片凝重,看见张明的时候也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激动,只是问连翘:“现在要怎么办?”
“军医说,不拔箭还能撑几个时辰,拔箭的话,难以预料。”连翘看着郑状元,“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郑状元看着张明沉默,眼里一点一点黯淡下来,过了好半晌,他才问:“他现在能醒过来么?”
连翘转头看军医,军医摇头:“失血太多,很难。”
屋内又沉默了,连翘看着郑状元刚要开口,郑状元就说:“阿乔,你们能出去等一会儿么?”
连翘点头,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她刚到门外,就又有斥候来报:“将军,敌军先锋眼下死死的拖住了元帅他们,他们一时半刻恐怕难以回返。元帅有命,请你全力守城!”
回不来?这怎么行!他们倒是可以全力守城,可是万一敌军不能攻克,转身不就把他们在城外包了饺子了吗?连翘心里焦躁,叫人:“去探一下援军什么时候到!”她手中只有守城的两万人,根本不能动弹,只能干着急。
等她安排完了这些事情,里面的郑状元就叫他们进去,“拔箭吧。能不能活,看命。”
张明的眼皮微微抬起,看了郑状元一眼,又看连翘,却说不出话。连翘很惊奇他怎么会醒,可此时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就说:“你别担心,元帅已经接应到刘柱,很快就回来了。”张明这才安心的闭眼,胸口却随着起伏在不停的渗血。
连翘咬了咬牙,跟军医说:“那就靠您了。”
军医也咬着牙点头,叫了徒弟们来做帮手,让连翘他们出去等。郑状元却不肯:“我留下来帮忙。”
他腿受了伤,根本不能动弹,能帮什么忙?军医正要赶人,连翘却说:“让他留下吧。”又跟郑状元说:“你给张明鼓着劲,我得去城头了。”最后跟张明说:“千万挺住,想想我们大伙!”然后就带着铃铛推门而出,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才迈开脚步往城头走。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激战
斥候不断回报,敌军距城下还有二十五里、二十里、十五里、十里,到后来已经不用斥候再报,连翘站在高台上就能看到远处白茫茫雪地上正席卷而来的一团黑色。她微眯着眼睛,拔出了自己的刀,命钱阿旺等人调整好炮口,然后冷笑着看敌军在远处被炸飞上天。
来吧,吃完了炸子还有大炮,挨完了大炮还有箭矢。敌军选择攻城而非夹击孟世爵等人,让连翘实实在在的放了心,坚守城池总比正面对敌的损失要小,而且她也相信孟世爵能把缠住他们的敌军消灭,然后回身来夹击敌军主力。
现在她只需要耐心的和敌军周旋,好好的守住了城池,然后静待孟世爵和南边来的援军就好。
北蛮人虽然一时被炸翻有些慌乱,停顿了一会儿,又赶了空马过去试雷,这样小心翼翼的慢慢行进,眼看着没有霹雳弹了,才再次上马冲锋,可是刚冲了没有多一会儿,又有马失前蹄,将骑士摔下马来。后面的骑士勒马观察,这才发现地上竟还有绊马钉。
冲过了两重陷阱,北蛮军好不容易到了城下,还没等发起冲锋,墙头的大炮就响了,主帅忙命加速冲击,只要冲过射程,大炮就打不着了。于是前方的骑士们都飞马向前,想一举冲过护城河,躲开炮火,却不料马蹄刚踏上冰面,就整个陷了下去。
连翘看着三道防线都奏效,却并没有多得意,她知道这场战斗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看着北蛮人冲锋几次,发现毫无成效,很快就鸣金收兵,连翘心里一紧,生怕他们眼见无功。要转身去攻击孟世爵,站在城头观察了半天,却发现北蛮人只是在城下大炮射程之外坐下来原地休息吃东西。
“他们难道是饿了?”叶吹萝很是不解,“想吃饱了再来打?”
连翘思索半天,摇头:“他们是想等护城河结冻。去把水龙调来,往城下洒水。”身边的传令兵立刻去传令,不一时就把水龙又调到了城头,开始往城下护城河的周围洒水。
北蛮人看见城头的情况,果然起了异动,有人上马往前移动。并开始向城上射箭,几个操作水龙的兵士不备,竟被敌军从城下射中倒地。连翘上前查看。发现那羽箭极长,显然是特制的。她隐在城垛后面观察了半晌,只见有几个人背着长弓骑着马,正在北蛮军前来回遛马,似乎还在伺机攻击。
连翘观察了一会。转头跟钱阿旺和叶吹萝说:“等就等,谁怕谁。”她正想不到法子拖延时间呢,让人把水龙撤下,也让大伙去吃饭,自己却留在城头继续督战。
北蛮人休息了一个时辰,在黄昏时分又一次发起了冲击。这次他们还从阵中推出了平板车,很像是乡下老农用的骡子拉的那种。北蛮人像是发了狂性,也不管落在身边的炮火。只一味向前急冲,结果也真的让一些人冲到了护城河边,将平板车推进了护城河。
连翘命人冲着城下放箭,依旧是用火箭,射完了还能就地焚烧。北蛮人这一次不再后退。一鼓作气的不停攻击,虽然前面死伤惨重。可是很快就能通过护城河了,有了平板车的填充,还有尸体的堆叠,再加上到了晚间天越来越冷,冰渐渐冻住,护城河终于拦不住北蛮人了。
城上此时也换了武器,改用石块和冷热水,因为石块明显量不够,连翘就给两边分配了热水锅,让他们烧热水往下浇,后来来不及烧,干脆就泼冷水了,反正这种天气,冷水也不好受。
两方一个强攻一个死守,就这样一直僵持到了后半夜,城内的守军固然筋疲力尽,城外的北蛮人也有些气力不济,两方暂时陷入了休战阶段。
孟世爵那边毫无消息,援军最快也得天明才到,后面的半夜十分关键,连翘让伤员撤下了城头,又把剩下的所有军力重新分配,将东西北三面牢牢看护了起来,才在叶吹萝的劝说下去吃了点东西。她吃完饭刚喝了几口水,就见铃铛闪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明那里怎么样了?”连翘只顾守城,还没顾得上张明那里。
铃铛答:“箭已经拔了,好容易止了血,张大哥昏死了过去,军医说,现在只能听天命。”神色有些黯然,“状元上了城头。”
连翘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上去干什么?”站都站不稳,这不是添乱么?
铃铛低头:“他说腿不能动还有手,他可以放箭杀敌,说不能白费了张大哥教他连珠箭的功夫,我实在拦不住。”
还不等连翘说什么,外面就来报说太守来了,连翘忙让请进来,太守也不多客套,只问如今的军情如何,可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还说百姓们都去请愿,想来协助靖北军守城,太守怕给连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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