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茵看见他伸手递过来的酒,就像看到一条毒蛇向自己爬过来一样,吓得使劲往后一缩。孟世爵却又往前走了一步,说:“这可是好酒,尝一尝吧。”
“你不是说叫我好好想想,自己选吗?”陈家茵有些惊恐的回答。
孟世爵失笑:“我又反悔了。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还会给你选择的余地?若是当时我没有抓住机会逃走,难道你会给我选么?恐怕你连个痛快点的死法都不肯给我吧?我跟你也算有始有终,今日我亲自送你这一程,你死后不甘心想报仇锁魂什么的,只管冲着我来,别认错了人。来,喝吧。”
陈家茵把自己缩成一团,只是摇头:“我不喝,我不想死,我不喝……”
“不喝?不想死?我倒没想到你这么想去做军妓,也许我再想一想,看要不要改了主意?”
孟世爵嘲讽的语调透过陈家茵捂住耳朵的双手,直传进她的心里,是啊,不死难道去做军妓?生不如死,倒还不如痛快的了结,也许还能再穿越一次呢?她抱着头默默思忖半晌,在心里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才慢慢的抬起头来:“临死之前,我能再见见我的孩子们吗?”
很快两个孩子又被带了过来,陈家茵一手抱着一个,抬头对孟世爵说:“麻烦你出去一下,让我们母子说几句话。”孟世爵也没说什么,放下酒壶就出去了。
他站在门外仰头看着天,初冬的天空上没有几朵云彩,只是单纯的淡蓝色,带着一点点寂寥。院子里的树也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摆,严冬将至,万物萧瑟。也不知道今年冬天雪大不大,北蛮人会不会又来进犯,应该要派两个人回北境看看了,再送些冬衣和军粮过去。
孟世爵站在门外思量了好一会,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不免觉得不耐烦,转身推开门:“说完了没有?”头探进去,刚说了一句话就愣住了,只见里面地上并排躺着母子三人,两个孩子一边一个依偎在母亲身边,就像睡着了一样。
连翘听说这事的时候,呆坐了很久都没说话,只最后深深叹息了一声,对孟世爵说:“好好安葬了吧。”
兰溪则是哭了很久,一直不停的说:“怎么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喂自己的孩子喝毒酒……两个外甥都那么聪明可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看都不敢去看。
连翘却觉得能够理解陈家茵的做法,马援已经死了,定陵侯府树倒猢狲散,而她的父亲陈懋也是被她间接害死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哪会管她的孩子?现在她自己也躲不过一死,怎么放心两个孩子在这世上吃苦,索性带着孩子一块走了,倒省了牵挂。
孟世爵在马家的祖坟里找了一块地,将陈家茵母子埋了进去,然后就去忙北境的事了。
余太后上次昏倒醒来之后,一直病病恹恹的,太医说是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而皇后也伤得不轻,一直在养伤,加上皇帝的伤也才刚好,精神还不太好,一直没怎么理事。上次大清洗空出来的许多职位,就在这段时间都被陆续安排上了靖北军自己的人。
之前一直在忙活的恩科一事,也并没有受到梁王楚王谋逆的影响,如期举行了。徐辽任主考官,一口气选了七十六个进士,直接补进了朝廷,将低阶官员的缺都填满了。与此同时,还在逐渐的清退涉事世家子弟们,将朝中文人和寒门出身的官员比例增加了许多。
江南秋粮到京以后,孟世爵直接拨了三成,又将库里的冬衣一起整理好,命张山带一万人押送回了北境,剩下的给附近靖北军驻防的几城都分了一些,然后都归入了国库。
就在这时,之前被派往西凉封地的探子终于回来了一个。当初孟世爵往西凉一共派了五个人,到达西凉以后再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孟世爵已经感觉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谁料几个月过后,竟回来了一个。
“西凉王治地的往来关卡管的极严,查完了官凭路引,还要问祖宗八代,问完了还要登记入城以后的去处。那几个兄弟都是被人查出身份不符,然后被西凉王的人抓了起来。若不是小人借了家里表兄的身份,难以查出,只怕也……。不止如此,当地的百姓都对西凉王极为忠心,看见眼生的人到处走都会上前询问,若是觉得不妥,更会直接报给衙门知晓。小人虽在西凉城呆了数月,却也并没能打探到西凉王什么消息。”
孟世爵和连翘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对这个高深莫测的西凉王更加的戒备起来。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隐疾
……
不管怎么样,上次偷袭大营和放火烧山的那些人,还是没能查出身份来。活捉的那些,一个个都骨头硬得很,半句话也不肯说。至于衣服兵器等,也都是中都禁军的配备,从梁王楚王那里也并没能得到这方面的口供,于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牵扯上西凉王了。
孟世爵他们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先把中都的禁军训练起来,还又派出人去到一些土地贫瘠、生活困苦的地方招兵,想趁此机会再练出一支精兵来,以备来日消灭不听话的藩王之用。
余太后精神才稍微好些,就把孟世爵召进宫去,直言想许配一位公主给他,孟世爵皮笑肉不笑的答:“太后莫非忘了,当初是谁举荐梁王、楚王操办寿宴,给了他们可乘之机的?”
余太后哑然,讷讷半晌才说:“这,易阳哪里会知道,自己兄长竟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再说,就算你不喜欢易阳,不是还有咸阳么?”
“两位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孟某不过一介武夫,遇事只喜用拳头说话,如何配得起尊贵的公主!”孟世爵说完这话就告辞离去,不久两位公主就被夏宏分别指了婚下嫁出去。
连翘就私底下和徐辽议论:“咱们元帅不会是真的有什么不妥吧?当初在北境他不跟着你们去逛青楼,我只以为是他还想着陈家茵,可听他的意思,当初他把陈家茵抓回天香殿,竟然什么都没做!”
“你还真信啊?反正我是不信!我听杨九说,元帅还特意找了一套宫女的衣服给那个女人穿,还让那个女人伺候他洗澡呢!怎么会什么也没做?哎呦……你踢我干嘛?”徐辽说到一半,转头怒瞪着从身后踢了他一脚的孟世爵。
孟世爵铁青着脸:“你们两个不干正事,躲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连翘白了他一眼:“又鬼鬼祟祟的听人说话!”拉徐辽,“走,咱们离他远点,换个地方说去!”把孟世爵给气的,眼看着他俩真的走了,也只得跟上去:“你们两个要不要脸?背着人说人坏话还这么理直气壮?”
“好,那就不背着你。元帅,我问问你,你是真的没怎么样那姓陈的女人?”徐辽干脆停住了脚步,转头直接问孟世爵。
孟世爵只恨自己手上没带着鞭子,抽这两个无耻之徒:“关你什么事?”
徐辽哼了一声,转过头拉着连翘继续走:“如果他真的什么也没做,那可真是不太对劲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有能看这个的大夫吗?”连翘好奇的问道。
“应该有吧,宫里的太医们应该比较懂这个,看完了也好开点药吃吃,调理调理啊。”
连翘却摇头叹息:“我倒不怕这个,就怕他变得和状元一样只喜欢男人了……”
孟世爵忍无可忍,怒吼道:“我还在这站着呢!”
那两人一起回头看他,徐辽就说:“你是自己说呢,还是等我们找个大夫来给你看?”
孟世爵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脸上露出了笑容:“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跟你说的。张山回来的时候,顺路把你老娘和你媳妇接来了,这会儿正在我府里呢,哦,正好是铃铛帮着接待呢!”
徐辽呆立了一会儿,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说着撒腿就跑,要去找马回城。
孟世爵慢悠悠的在后面答:“是你不给我机会说啊!”
连翘一看没了同盟,自然也就打算溜之大吉,谁知孟世爵却不肯罢休,堵在她面前问:“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觉得你娶个公主回来,其实是好事,将来生下了儿子,也是有皇室血统的,万一以后皇室血脉断了,让公主的儿子继位,也算名正言顺。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那两位公主听说也都生的花容月貌,就算一个脾气坏点,一个稍微蠢点,也无伤大雅嘛。”
孟世爵嗤笑一声:“既然这样说,还不如你干脆趁着皇后伤重嫁给皇上,然后再生个皇子,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连翘听了自然大怒,冲着孟世爵怒目而视,孟世爵也不甘示弱,两人就这么互相瞪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连翘败下阵来:“算我多事!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当成驴肝肺,没良心的混蛋!”一边骂一边走了。
孟世爵一直看着她走远,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想起她和徐辽说的话,心里的阴郁又涌了上来。两只手攥紧又松开,最后往后一仰,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连翘和徐辽又碰面的时候,跟徐辽两个检讨了一下:“咱俩昨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徐辽琢磨了一下,答:“主要是吧,你是个女的,在你面前他肯定觉得很没面子。唉,咱们总是容易忘记你是个女子的事,让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承认自己不行,换了谁也承受不了吧?”
连翘无语:“这时候又想起我是女的了!不对,你怎么就认定他是不行了呢?”
“你看啊,他昨天虽然也很恼怒,却并没有暴怒发威,显然是有些心虚,最后还拿了旁的事把我支走了,难道不是恰巧证明他不敢提了吗?”徐辽很认真的分析。
连翘撇嘴:“那可不一定,我反倒觉得,要是暴怒了才是心虚呢!”
徐辽拼着挨一顿揍,给自己鼓了好半天劲,然后开口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试试他吧?”
“怎么试?”连翘也没多想,直接问道。
徐辽往后退了两步,说:“正好我老娘不是来了吗,明天我请大伙来吃酒,咱们给他在酒里动点手脚,然后你试试他。”说完这句他一溜烟的跑到了柱子后头躲着看连翘的反应。
连翘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还问:“我怎么试?你跑什么?”紧接着很快就想明白了,怒道:“徐辽,有种你别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连我你都敢编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就满院子的追徐辽,还从许铸手里抢了鞭子,追着要抽徐辽。
孟世爵恰在这时走进院子里来,徐辽一个箭步就躲在了他背后,高喊:“元帅救命!阿乔要杀人了!”孟世爵回头看了他一眼,往旁边移了两步,说道:“狗咬狗一嘴毛,活该!”然后就上一边喝茶看热闹去了。
连翘到底抽了徐辽两鞭子才解气,回头想起孟世爵骂她俩是狗,又去赶他:“您没事上狗窝来干嘛?”
孟世爵一口茶险些没岔进鼻子里,指着连翘大笑:“你还真承认自己是狗啊!”就连旁边的许铸和铃铛都忍不住跟着笑,铃铛还说:“我们将军这是气糊涂了。”
徐辽看铃铛笑得好看,就走过去说:“铃铛啊,快去找点伤药来给我擦擦,你们将军下手太狠。”铃铛往旁边一闪,答道:“我怎么没瞧着我们将军打着您呢?有伤也该回去给嫂子看,好叫嫂子多心疼心疼呢!”
“就是!这么许多年不见了,你也不说在家里好好陪陪人家,又跑我们这来干嘛?”连翘接话说道。
徐辽转圈看了一圈,挨着指着他们说:“一群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寻思家里来人了,要请你们过去吃饭喝酒,热闹热闹吗?一个一个的,只会看我挨打开心。”
孟世爵哼了一声:“没有好吃的我可不去!”
“你爱去不去,这次我把兄弟们都叫着,你嫂子可从云州带了不少烈酒来,明日要与兄弟们一醉方休。元帅不去正好,替大伙巡城,也省的扰了我们拼酒!”
徐辽这话刚说完,郑状元就走了进来:“拼酒?徐大人,我可听说嫂子带了不少好酒来呢,你可不能藏私!要拿出来跟兄弟们分享才对啊!”
“看见没,酒还没开封,就有闻着味来的。”徐辽指着郑状元对孟世爵说道。
孟世爵瞥了郑状元一眼:“你喝个屁!不喝酒都误事,给我老老实实巡城去。”郑状元闻言,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
还是连翘出言帮他:“没事,明天让张明去上半场,然后去换你来下半场。说起来,自从进了中都城,还真是没有这样热闹过。”郑状元立刻又欢欣鼓舞起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再往大营去一趟,去请请那边的兄弟。”徐辽说着要走,临走之前还看了孟世爵一眼,又给连翘使了个眼色,把连翘恨得,真想再抽他几鞭子。
孟世爵看他走了,才想起正事来:“我过来是想跟你说,程大兴、刘柱、王远他们几个,也去了有一段日子了,眼看快过年,是不是把他们叫回来,听听他们那边的详细情况,再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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