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外面的人就会马上打进来,到时候,玉石俱焚。”何太急的声音沙哑而带着笑意,在灯光下脸色极狰狞难看。
“爹,不如我们放弃吧,不要打了。”何文颂的脸色黯淡,便一颗心却被放在锅上煎着一般,只因崔墨耀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比鄙视更心疼的无视。
“怕什么,别说我们不会输,就算输了,我们也不吃亏,有那么多人给我们陪葬哩。”何太急仍然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
“爹,我们不要再跟他们斗了,大姐和二哥说得对,就算让我们赢了又如何,以后,还是会有更多的杀戮。那些年打仗,对于生死,我已经看得太多了,现在天下太平,我们又何必再添血债?”
“颂儿,成败在此一举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反正你已经在崔颖炎的食物里下了毒,就算我们现在不杀他,他也活不了。”何太急冷笑一声。
崔颖炎不敢置信地望向何文颂,眼珠子都突出来了,他突然发现,这个曾经跟他同床共枕的人,他一直都不了解她。
好歹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么下得了如此毒手?
最了解你的是敌人!(4)
“何文颂,你对皇上做了什么?”崔墨耀突然转过头冷冷地瞪着她,那眼眸浮着寒冰,让人看到,就像有个幽灵自脚底升起般,不寒而粟。
“我做了什么,还用说吗?”何文颂手指如花般抚着脸,冷笑说。
“你……该死!把解药拿出来。”
何文颂还没答话,何太急已大笑起来:“这种毒根本没有解药。”
崔颖炎脸色铁青得可怕,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终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
“你没听说过吗?最毒妇人心。”何文颂冷笑着,笑容绝美地在崔墨耀面前晃着,显得是那么刺眼。
“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所有姓何的都给陪葬。”他的眼眸同他说话的声音一般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犀利,以及一抹羁傲。
不知是因为他逸尘的贵雅不凡,还是因为他地狱般的冷酷,何文颂已不想再玩下去了,她坦然说:“瞧你们紧张的那样,其实……爹,对不起,我并没有对皇上下毒,我给他吃的只不过是普通的软骨粉,而且剂量极小,不会有副作用的。”
“你……开玩笑的吧?”一瞬间,何太急也分不清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爹,我说的是真的,我下不了手,辜负了你的期望。”
“混帐!”何太急恼羞成怒,拔出腰间佩剑,直向何文颂刺去。
“当”的一声,只见剑光四闪,是崔墨耀用长剑一挑,将何太急的剑挑开了,救了何文颂一命,但她仍然心有余悸,一直往后退,直退到墙边靠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何太急、崔墨耀显然属于剑道中的高手,似乎他们双方,都已了解到出剑的地位重要,尤其是第一剑。一个懂得上乘剑术的人,绝不轻易拔剑,更不会轻易地挥出第一剑。
尽管是黑夜里,他们双方也显得异常的敏锐,彼此紧紧地迫盯着对方,哪怕是对方一点小小的异动,也不会放过。
何太急抢在一根柱子前落下,借着柱子,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这时候,崔墨耀却也在两棵竹树之间站好。他们双方似乎都已经选择好了自己有利的地位。
夜风飕飕地吹着,地面上干枯的竹叶,像是无数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当空现出一弯寒月。
何太急眼睛望着对方,缓缓地摸着自己的剑刃,剑还够利,只要够快,一剑便能削下人头,或许削下地时,那个人还能说话。
值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对方崔墨耀那边所传过来的森森剑气,他的心中这一刹充满了震惊。
静寂的时光,消逝在彼此深邃的目光注视里,消逝在空中飞舞的竹叶里。
形势的演变,已到了无可化解地步。
一蓬剑光由何太急手掌间现出来,摇颤的光华,显示出他手上所持的,是一口蛇形软剑,二尺七八寸的长短,仅仅有二指宽细。剑身上交织着青白刺目的一蓬寒光,说明了剑质本身的名贵。能够持有这口剑的主人,当然绝非是泛泛者流!
崔墨耀脸色益冷,他长发飞甩,衣襟起舞,显示出对方的内力,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他了。
有人说过,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对手。知崔墨耀者,如何太急,他绝对不会上来太过于乐观。
崔墨耀的身子,好像缓缓地蹲下了一些。她飞舞的衣襟与长发,最先恢复了平静,渐渐地,环绕在她身边的那些枯树叶,似乎也转动得没有那般快了,越来越慢……最后忽然趋于静止!
即使不懂武功的门外汉、也能看出来双方的敌对行动已经明显地展开了。在他们不曾交
剑之前,已经先搏斗了一场凌厉的内功,强大的力道仍在继续对峙着。
谁也不能伤他!(1)
何太急忽然向前跨出一步!崔墨耀的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两个人身子都在簌簌战抖着!
彼此又相峙了一些时候,四周一片静寂,只有风吹过树叶子那种唰唰的响声。
何太急在长时间运施内力之下,眉心已沁出了汗珠,崔墨耀似乎仍能保持着原有的平静,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因为她绝不轻松!
双方似乎都明白制胜敌人的要诀,端在忍耐到最后的一刻,在敌人已经无法支持住的时候,你仍能坚持挺住,你就赢了。
何太急一上来就采取“攻”的地位,是以他此刻也就越加显得不轻松!他以无比的内气功力,试探着逼近对方,在对方的身侧四周,寻找着空隙,以便伺机出剑。
然而,他的这番苦心,显然是白费了,因为在一番试探之后,所得的结果却是无隙可入,对方身侧四周,显然包裹着一层浑圆的潜力,这层潜力使得他身侧四周无懈可击!
何太急显然已不能再等候下去了。
他不止一次地用左手食指,把那口蛇形软剑的剑尖扳过来,使之成为一圈剑环。透过了冷森森、银灿灿的那圈剑光,他打量着她,瘦长的身躯忽然转侧了过来。
一只夜鸟,恰于这时振翅冲霄直起。
何太急把握着此一刻,遂即展开了他凌厉的攻势,蛇形剑戛然弹起,无比的剑气,像是万道银针,陡然间向着崔墨耀身侧袭过去。
人身、剑势,几乎化合成一个势子,正是上乘剑术中所谓的“身剑合一”!
这一剑似“醉倒斜阳”,又像是“天女散花”!
蛇形剑在他强劲的手力里,变成了一圈轮光,猝然间,向着崔墨耀身侧外围劈砍了下来。强大的劲风,同时也随着何太急进攻的身势,有如“浪打礁岩”般地直向着崔墨耀身子猛袭上来。
剑势、掌势、力势,三者合而为一,这就是何家极负盛名的“风雷三剑”里的一招起式:“雷霆万钧!”
本人对这一招剑招也寄满了希望,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招会落空。
然而,这一招他竟然落空了。
崔墨耀的身子变成了一盏弓,整个身子凹进去,迎着何太急挥砍下来的剑势,成为一个弧度!
在这个弧度里,何太急的剑由上到下,紧紧擦着她的衣边落了下来,当真是险到了极点,其间距离,看上去间不容发!
崔墨耀虽然闪开了他的这一剑,只是看上去绝险,他足下飞点着,整个身躯作弧度地向上腾起来。
何太急怒啸了一声,紧接着,展开了第二剑。
狂舞着的剑势里,他这口蛇形软剑化为一片剑气,一片剑海,忽地呼啸一声,旋转起奇光刺目的一个大漩涡。
崔墨耀显然在他这剑光所形成的漩涡之内,无论如何也势难逃出!
眼看着他的身子即将在这层层的剑气里化为肉泥!就在这一刹那,他拔出了佩在前胸的那口短剑!一蓬碧光里,爆出了剑尖上炸开的一朵剑花!
谁也不能伤他!(2)
崔墨耀那么凌厉的剑势,也难以周全!
崔墨耀短剑上所运施的那种“透点”功力,看似无坚不摧!蛇形剑所幻化的一层剑幕,顿时被短剑攻破了一处破口。
看上去,那破口不过有面盆般大小。对于崔墨耀来说,这个面积,已经太大了。他发出了一声清叱,整个躯体化成一条蛇般的弯曲伶俐,只是一窜,遂即由那个破开的剑幕空隙里穿身而出。
何太急怒发如狂,再次地怪啸一声,使出了第三剑。
出乎意外地他这一剑居然光华尽失,蛇形剑上再也没有那般刺眼的光华,更不见凌厉的剑气与啸声,一剑递出,却似重有万钧!
何太急身形更不迟疑,随着递出的剑势,整个身子腾空跃起!
崔墨耀倏地脸色一变,向右边踉跄着退出一步,也就在这一刹,短剑已经递出去。
看上去她这口短剑绝没有对方蛇形长剑上那等凌人的威势,只是不可否认的,在这个平凡的势子里,却蕴藏着妙绝天下的诡异剑招!
崔墨耀翩如彩蝶的身子,已经由何太急头顶上掠了过去,出剑、收剑,看来是一个式子!等到分站定回身,那口短剑已经回插入胸前的剑鞘之中。他只出了一剑,然而这一剑却已完成了他对敌的使命!
一股疾劲风力挺刺直进,迫使得何太急身躯大大地摇动了一下,尤其是咽喉部位,更像是着了一把钢叉般的酸痛,由不住发出了一声骤咳。
如果崔墨耀这一式杀手能够提前一刹那进攻,或是他的身形再强向前欺近半寸,那么所得到的结果,何太急是否将因此而丧生,可就不得而知了。可是现在,他仅仅只能给何太急从容还手良机。而就功力方面来说,何太急仍是驾乎于他之上。
两只手掌“当”的一声迎在了一块,然后被内力之力所冲断了。
崔墨耀原有十分的信心,在他想象中认为,只要容许自己攻进到对方身边,猝然施展杀手,必可将对方一举成歼!
然而,在他一招失手,与对方手掌相接触之下,才忽然发觉到自己的估计错了。他发觉到何太急功力兀自大得惊人时,已经太迟了。
一念之间,使得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一声长啸,直冲向去霄,一道剑光,冲天飞起,崔墨踉跄后退,终于跌倒。
何太急以至利至柔之剑,将崔墨耀掌中的剑震得脱手飞去,崔墨耀但觉气血反逆,终于不支跌倒。
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也不知为了什么,何文颂但觉热血冲上头顶,竟忘了他与崔墨耀之间的恩恩怨怨,情仇纠缠……
她竟突然忘了一切,不顾一切,竟突然飞扑过去。
何太急长啸不已,利剑再展,崔颖炎失声惊呼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条人影如飞掠来,挡在崔墨耀面前,大声喊道:“谁也不能伤他。”
崔颖炎瞧见她如此奋不顾身,张大了嘴,惊得呆住了。
何太急如虹的气势根本不及收住,长剑直入,利剑穿过何文颂的胸前时,他才住了手。
她居然为他挡剑了!(1)
血,沿着断剑,从她的身体流出,她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崔墨耀,眼波如一泓秋水,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哀愁。
崔墨耀也正望着她,是疑惑,是震惊,是悲痛,是百感交杂。
何太急摊着双手,他手里的剑哪里去了,怎么会在他的爱女身上?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崔颖炎终于明白了,何文颂心里爱的,一直只有崔墨耀,甚至,她不惜为他牺牲生命。
何文颂终于看到了崔墨耀眼中的震惊,不再冰冷,只是她觉得很可笑,因为她看到他眼里有了一丝温暖的时候,已经是她生命的尽头了。
她缓缓回过头,凄然地望向何太急,目光依然是那么清澈动人,她嘴角扬起一抹美丽的笑容:“爹……”
“颂儿,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你这个傻瓜。”何太急目中似有热泪盈眶,责备说。
她轻轻说:“爹,算了吧……”
“不能算,颂儿,你等着,爹这就为你报仇,爹要杀光所有姓崔的,来为你报仇,爹要让你当公主,当女王……”
“爹,我不要当什么公主,更不要当女王,我现在才知道,做一个普通人会更快乐。”她的笑意带着哀愁,今生有很多遗憾,但她却始终没后悔。
“颂儿,你一定要撑着点,等爹爹把他们全处理掉,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火光飘摇中,只见他目光尽赤,须发皆张。一种悲愤之气,不禁令人胆寒。
“爹……”如果她还有一丝力气,她一定会阻止这场战斗到底,可是她现在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何太急的剑法精练而迅速,再加上仇恨满怀,终然崔墨耀的武功虽高,却也难以应付,挡了几招,剑法突转凌厉,已是以进为退,抵抗到底。
怎奈何太急与人交手经验之丰富,并不在任何人之下,他剑法一变,崔墨耀已瞧破了他的心意。
他不走还好,这一想走,对方更是认定了他无私也有弊,崔墨耀更是不要命的缠了过去。
何太急头上大汗淋漓,这才知道名动天下的奕王爷,武功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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