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轩想不到,一场风波,竟然把胡家弄得七凌八落,她不想这样的,却确实把一个原本好好的家给抖散了。
昏昏沉沉,胡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不见胡桃儿,泪水又自眼眶涌了出来。
“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萧远东勾着一抹苦凉的笑容,黯然神伤,在心里唤出一个名字。
可惜,那个人再也听不见了。
胡夫人伤心成这个样子,傅雅轩怕她的身体受不了,也不好再审下去,只好作罢。
……
午后,阳光露了个面,一只猫懒懒地在屋顶上晒太阳,一只苍蝇懒懒地飞过……这些似乎成了胡府唯一在动的东西。
傅雅轩呆站在上房外面很久了,崔墨耀和路秋红、韩高等只能静静地跟在她后面等着。
胡忠从屋里出来,面有愧色地道:“王妃,夫人不太舒服,所以不想见你。”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次了。
傅雅轩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道:“没有关系,让她好好休息。”
“谢谢王妃。”胡忠点点头,下去做事去了。
傅雅轩心事重重,陷入了沉思。
路秋红轻声唤她:“王妃,现在怎么办?”
胡府的气氛太沉重了,令傅雅轩有点透不过气来,她淡淡地说:“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四个人才踏出胡府,一个人便迎了上来,他是个文弱干净的书生,傅雅轩等人一眼就认出他来了,程玉林!
“傅姑娘,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程玉林那秀气的脸蛋上漾着淡淡的微笑。
“等我?”傅雅轩诧异地望向他。
“傅姑娘,你可以带我进胡府吗?我想见见大小姐,就一次,好不好?”程玉林苦苦哀求。
“你想见她,不是要来这里,而是上东山。”傅雅轩冷冷地回答,不给他一丝的遐思。
“我知道她还在胡府的,我只是想见一见她,我有很多话要对她说,我求你。”
“你跟我来!”傅雅轩毫不犹豫,拖着他的手就走,也不管自己这个动作多么惊世骇俗。
她将程玉林拖上山,来到胡雨霏的墓前,却没想到在墓前遇到了萧远山,这实在出乎了每个人的意料之外。
傅雅轩走得太快了,连给对方避让的一点时间都没有。
两个男人,爱着同一个女人,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回,只怕大戏要开锣了。
萧远东,程玉林,两个未曾见过面的男人,就那样定定地立着,静静地瞧着对方,虽然未曾谋面,却一眼就感觉到对方就是那个人。
萧远东的眼眸比刀更利,比冰更冷;程玉林的眼眸青涩单纯;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过了好半晌,萧远东收回眼神,站在墓碑前,凝着碑上的“胡雨霏”三字,缓缓地道:“雨霏,我要走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来看你了。不过,就算没有我,也还会有很多人来看你,我也会很想念你的。对于你的死,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泪水已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狠狠地转过头,踏着大步迎风而去。
只是,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程玉林呆立在那里,那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他连动都没动过。他的眼睛凝着那墓碑,连眨都不眨一下。
好一个书呆子!
傅雅轩越看越气,一把拽过他的衣襟,将他拽到墓前,用力一推,他毫无反抗,被她推倒趴在墓碑上。
“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所爱的人,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人,你要真的那么爱她,那么想她,你就守在这里好了,别去教书,别管你的父母了,更不用上京考试。”傅雅轩大怒,气得口不择言。
程玉林趴在那墓碑上,颤抖的手抚上那冰冷的石碑,那种冰冷,仿佛直透进他的心里。
在他的心里,始终不能接受,他所爱的人,此刻就躺在一堆冰冷的黄土里,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他软软地坐在地上,指尖轻轻地划过墓碑上的字,嘴唇打着颤,声音也打着颤,问道:“雨霏……你冷吗?”
一直很渴望,却又不敢叫出她的名字,没想到此时此刻,已是天人两隔,他叫了,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他还记得,她一直让他叫她的名字,他却一直固执地要叫她为大小姐,如今,她的音容笑貌仿佛如昨,只是……
傅雅轩一旁看着,一颗心也跟着揪痛起来,看得出来,程玉林对胡雨霏的用情至深,只是,逝者如斯,生者已矣。
她真的很想安慰他一下的,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都已经一年了,他仍然是这么放下不胡雨霏,他往后还有几十年要过,难道他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她是意外死亡的。
“她冷呢,你是不是就去陪她?”傅雅轩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
程玉林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傅雅轩,不明白她何以会说出这种话来。
其实他真的有想过去陪她的,只是他还有年迈的父母,他们怎么能容忍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他不能如此不孝啊。
傅雅轩凝望墓碑,徐徐道:“我想雨霏现在一定是在天堂,快乐地生活着。我想她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
程玉林垂下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一张白纸飘到他的面前,仔细一看,上面有着绢秀的字迹,是一首很美丽的词曲: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程玉林蓦然抬首,这才发现傅雅轩、崔墨耀等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去,空空的山头,只剩下他一人。
将往事留在风中……说来简单,真要做,谈何容易。
人生没有了你,已然不同。
可人怎么硬,也硬不过天命。
……
一连好几天,胡老爷和胡夫人都不愿意见傅雅轩,傅雅轩实在忍无可忍,只好硬闯夫人的房间了。
胡夫人躺在□□,胡老爷坐在床边守着,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大概已猜出了什么事,胡老爷扶着胡夫人坐起来。
傅雅轩带人闯了进来,胡家两老连忙跪下:“拜见奕王爷、奕王妃。”
“胡老爷胡夫人快快请起。”行叩首大礼,傅雅轩怎么好意思受,怎么说,这两位老人都有恩于她啊。
胡夫人坐在床沿上,一脸歉疚地道:“对不起,王妃,我这个身子骨总是时好时坏,耽误了你的事情,我在这里深深地向你致歉。”
“胡夫人,你这不是寒碜我嘛。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就告诉我好了,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是不是?”
胡夫人的委曲求全,令傅雅轩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她从来就没认为官大就可以压死人的。
“王妃,你千万别这么说,老身可担当不起。如果老身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一定要告诉老身,老身一定整改。”胡夫人卑微地道。
傅雅轩真是屈憋得要晕了,她越是谦虚,胡夫人就更谦虚,她越是卑微,胡夫人也更卑微,这不是摆明了要耍她。
她干脆不再谦恭客气,而是昂首挺胸,用纯真的官腔正式地问道:“夫人,你的身体有些了吗?”
“托王妃的福,老身现在感觉好多了。”胡夫人微微一笑。
“那就好。今天就在本府开堂,审迅胡雨霏遇害一案。”傅雅轩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老身全凭王妃吩咐。”胡夫人站起身来盈盈一福。
……
第一次过堂,最紧张的倒是高坐中堂的傅雅轩,她从来没有在这么普通的民宅,这么几个人,审迅一件奇案。
这案子没有原告,当然也没有被告了。
人都到齐了,胡老爷、胡夫人、萧远东和胡桃儿就站在殿中央,等候审迅,其中萧远东和胡桃儿站得远远的,谁也不看谁一眼,仿佛是陌路人。
“胡老爷,胡夫人,两位请坐。”傅雅轩不忍心看他们一直站着。
“不,大人,现在这里就是公堂,公堂之上,人人平等。”胡夫人毅然拒绝了傅雅轩的好意,地要站着。
“既然如此,那本大人现在就开始审案,本大人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明白了吗?”最后她还很客气地问了这么一句。
“明白。”下面站着的四人,一下子都变成了乖小孩。
“现在审迅的是胡雨霏遇害一案,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但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路秋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妃何时变得如此罗嗦。
傅雅轩端起脸,威严地道:“萧远东,本大人问你,胡雨霏是不是你将她打晕,然后和胡桃儿一起把她推进井里淹死的?”
“没有。”萧远东很干脆地回答。
“胡桃儿,你说。”
“没有。”
傅雅轩眼眸一眯,又道:“萧远东,本大人再问你,你是逃犯吗?”
“回大人,我是。”
“那死者胡雨霏知道此事吗?”
萧远东想了想,才回答道:“知道。”
傅雅轩目光一闪,大声道:“是不是因为胡雨霏知道此事,所以你要杀她灭口?”
萧远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没有杀她,她是意外死亡的。”
傅雅轩眼波流动,悠然地道:“案发的当晚,你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雨霏心里有别人,心情不好,躲在房里喝闷酒。”
“可有人证?”
胡桃儿上前一步大声道:“我可以为他作证。”
“这么说,当晚你们一直在一起?”傅雅轩问道。
“是的,我们一直在一起,一直喝到凌辰。”胡桃儿回答。
傅雅轩又问道:“是谁先发现死者的尸体?”
“是韩忠。”
傅雅轩道:“传韩忠。”
少时,韩忠便被传了上来。
傅雅轩问道:“韩忠,本大人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胡雨霏的尸体?说说当时的情形。”
韩忠想了想,回答道:“那天早晨,我正要往井里打水,发现里面有可疑物,井边还有一只大小姐的绣花鞋,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后果怎么也找不到大小姐,就叫了几个人打捞起来,才知道就是大小姐。”
“当时胡雨霏的尸体状况如何?”
这一问,众人皆变色,胡雨霏的死是所有人心头的痛,现今旧事重提,正是在他们未结疤的伤口上洒盐。
韩忠目光闪烁,慑慑懦懦。
傅雅轩沉声喝道:“韩忠,现在这里就是公堂,本大人在办案,问你什么,你得如实回答。”
韩忠终于怯怯地开口道:“大小姐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有没有做尸检?”
不打自招!
“没有。因为大家都认为大小姐是死于意外。”
“大小姐说她不是死于意外,现在,我们就到现场去看看吧。”
傅雅轩率先走了出去,大队人马跟着,韩高和路秋红走在最后,路秋红轻扯韩高的衣袖,附在他耳畔低声问道:“夫人不会是要挖坟一探究竟。”
韩高想了想,脸色沉重地道:“按照夫人的专业精神来看,有这个可能,她不是常常说死人会说话,而且死人不会说谎,活人会。”
“那我们也要跟着去吗?”路秋红怕自己心脏受不了。
妈呀,骷髅骨头啊,她怕怕的。
“能不去吗?”韩高反问。
“我不要去,你去吧。”
韩高一把拉过她的手,大声道:“走啦,有我呢,别怕。”
这一句如此伟岸的话,让路秋红有了安全感,想想,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
傅雅轩拉着大队来到井边,问韩忠:“就是这口井吗?”
韩忠如实回答:“是的。”
傅雅轩四下瞧了瞧,问道:“你是如何认为胡雨霏是死于意外?”
韩忠走前两步,指着一个石阶道:“那天,这个石阶下就落了一只绣花鞋,所以我猜测小姐被绊了一下,所以掉了下去。”
傅雅轩神色一正,道:“好,本大人再问你们当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每个人都同一答案。
傅雅轩道:“韩忠,你把所有下人召集来,我要问他们话。”
韩忠依言去办,不到一会儿,便将府里所有的下人召集来了。
傅雅轩问道:“你们都知道大小姐去世的消息吗?”
所有人都点头,其实一个较老的嬷嬷道:“当然都知道,我们这些人中,在这里工作都超过三年以上,有的做了几十年,有的自小就进来胡府了,老爷夫人和小姐们待我们如亲人一样,胡府就像我们的家一样。大小姐死了,我们都很伤心。”
傅雅轩美目流盼,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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