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夷,顾尔雅。”他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不由感叹道,“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不同姓氏?”
“你说你是裴大人家里的,可你也不姓裴啊。”顾尔雅很好的反驳了他一句。
“你们文人取得名字还真是文雅。。。。。。”无言以对的他只能默默转移了话题。
“等你考完殿试请你吃橘子。”白辛夷跟他见过的所有官家小姐都不一样,不仅说话爽快,动作也很豪放,说着这话的同时就垫着脚拍了拍他的肩,仿佛是他的好兄弟一般。“榜眼。”
“为什么我一定是榜眼?”他不解的皱起了眉。
“因为状元一定是颜哥啊。”白姑娘回答的理所当然。
站在一边看他们争论的颜央笑而不语。
然后便是殿试当天。
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殿试是由皇帝亲自监试的。从小到大,除了裴光缪之外,秦陵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津京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了。如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殿试正式开始后他才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便是蘸墨落笔。
这一次的题目很难,但是他从小就与诗书无缘,近些年才学着接触这些,他并不会用文人固有的看法去看待事情,这次这个刁钻的题目刚好合了他的心意。放下笔时,他很有自信自己是第一个写完的,因此也大着胆子瞥了一眼身边的其他人。
只是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看得他连嘴都合不上。
就在离他的位置没多远的地方,颜央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香甜,有可能还在做梦。
从他这个位置看不到那个少年到底写了多少字,又到底又没有写完?他只能看到对方睡得十分安稳,几乎将这大殿这考场当成了自己的家。而高座上的皇帝也并没有阻止这一点,反而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通过这场殿试,秦陵明白了两件事。一是,颜央确实不太正常。二是,颜家真的是个很显赫的家族。
当然,因为颜央只写了一半的文章就安然入睡。这一场殿试的最终结果是,年仅十五岁的秦陵成为了黎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直到黎朝灭亡,这个记录都没有被打破。
而为了打消世人的质疑,十三岁的榜眼颜央在贡院门口摆了一个月的摊。
“什么就叫摆摊啊?”白辛夷很是不满他这个说法。
“你嫉妒哥哥吗?”顾尔雅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谁会嫉妒他?”就算世人都这么说,秦陵也绝不承认这一点。虽然他确实对自己赢了殿试的方式感到很介怀。
“你们有空聊天,不如把橘子给我一个。”坐在不远处的颜央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坐在阴影处吃橘子的三人,而他们三人的面前的橘子皮早已堆成了小山。
“不如我替你摆摊,你过来吃橘子。”秦陵捏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好啊好啊好啊。”颜公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秦陵随即抓起了两把橘子朝着他扔了过去,颜央武功再高也躲不过橘子们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最后干脆站在原地不动等他砸完,这才捡起被他扔过来的橘子们又狠狠的掷了回去。
两个刚刚中了举,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这样在贡院门口给过往的路人表演了一下午的扔橘子大战,直到双方都带着一脸橘子碎末回家挨骂了。
当然,那一日碰巧经过此处的路人们都不会想到这两个人未来会成为艳冠三京的辅国少师大人,还有权倾御史台令百官闻风丧胆的御史中丞。
番外(2)
颜央十四岁,秦陵声称自己是十六岁的那一年,他们遇到了一个危机。
“买定离手。”
随着这声吆喝,骰盅被揭开,一个二,一个三。
庄家胜。
“又输了。”十二岁的顾尔雅很是不安的回头望了望哥哥,“怎么办?”
一身月白祥云纹的衣衫,连那松松绑着头发的发带都是银白的缎子,颜公子坐在这昏暗杂乱的赌场中,其实是很格格不入的。但当事人自己却并未在意这一点,只是认真的看着赌桌上的一切,听到弟弟这样问了一句,才想了想答道,“等。”
这个赌场的环境差归差,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得来的。单是有钱也无用,需要有门路才行。颜央的人脉通天,想进来自然不难,但是想赢钱就不易了。
“累死我了。”没一会儿,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似是跑了很远的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到缓了缓,掸了身上的雪花后才坐到了颜央身边,“如何了?”
“不行,就等你了。”说完,颜央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怎么了?”
“司礼监新提拔了一个人,一上任就各处找麻烦,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我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避开了他。”秦陵捧着桌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才总算缓了过来,“看哥哥帮你赢回来。”
有着那样的家世背景,秦陵对赌场的熟悉不亚于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熟知这赌场中的各种规矩和门道。三个少年一齐凑到赌桌边,眼看着那边又招呼着下注,颜央非常豪气的便把所有赌注一起堆了上去。
赌场老板也是这安京地下势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有门路来到这赌场的客人,便一概不问身份,这是规矩。但是看了看对面三个年纪小,出手阔绰,长得比姑娘还精致好看的少年,他还是在心里犯嘀咕,只想着这又是谁家的少爷们偷着过来玩。
为了探探底细,他给他们单开了一局。
这一局到了最后,只要庄家能掷出七来,便是庄家赢。一六,二五,三四,这些数都能掷出七,可以说赢面很大。但是颜央却颇为自信的叫着围观的人一起下注,大部分的人都被他脸上的自信所迷惑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押在了他这边。能在这个赌场里的混的,对于起哄这种事都在行的很。导致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鬼使神差的押了他。
开盅。
一个二,一个五。七,庄家胜。
老板就这样普普通通的赢了。原本很是无辜的看客们看的咬牙切齿,心里暗骂自己刚刚是被驴踢了脑子才糊涂的真去相信那三个小孩。
又开一局。
这一次,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所有人都押在了老板那边。
还是赌七。开盅,一个六,一个。。。。。。另一个是一片空白。原本应该是一点的地方现在是一片空白,用手摸上去还能摸到一些粉末。仔细一看,就连那个六,也不过是原本的五点的旁边多出了一点,如同后加上去的,一碰便掉了。
“秦哥你好厉害。”尔雅兴奋的看向了旁边的秦陵。
秦陵却是愣了一下,“不是我啊。”
“赢了。”连输了一个上午的颜央终于对着他俩笑了笑,那笑容里是不易察觉的狡黠。
“你自己玩就算了,还要拉我下水!”当三人狼狈的从赌场中逃出来时,秦陵忍不住朝着罪魁祸首吼了一句。
敢在这个赌场出老千的不少,但是敢出的这么明目张胆,还故意哄所有赌客去押老板让他们连输两次赔个干净的,只有颜央一个人。
“不是你说要找点乐子。”赌场的所有人都是有门路有势力的,被几个小孩子耍的团团转自然不会甘心,颜央说完之后就踩在身边的墙上,三下两下轻巧一跃落在了房顶上,“从这儿走。”
如今外面还下着大雪,地上滑,房顶也好不了多少,只是捷径罢了。迎着风前行,三人纵使有轻功在身,也逃得很是艰难。
“这里离谁家的府邸最近?”眼看着追兵不依不饶的在后面追着,颜央在干脆打一场和继续逃之间选择了后者。
“柳家。”说完之后,尔雅又很快皱起了脸,“不要去柳家好不好。”
其余两个人皆是沉默了一下,他们都对上一次柳知秋娶亲时,新娘子在洞房里拿着杀猪刀的画面心有余悸。
“听说文姐姐真的会打人的。”尔雅又想起了前几日看到一个脸肿得不像样的女人从柳家出来时的场景。据说那是柳家的老夫人要给儿子娶得妾室,虽然柳知秋再三拒绝,那本就爱慕着柳公子的女子却一心想要嫁进柳家,还按照老夫人的指示出现在了柳知秋的床上。可惜还没见到柳知秋,先见着文珞了。气急败坏的文珞不顾老夫人的阻拦,愣是把那女人打成了重伤扔出了柳府。这在安京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件事教导你什么了,知道吗?”经他一提之后也想起这件事的秦陵认真的问道,接着又自己回答,“不要娶会武的女人。”
尔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明明是娶了一个,就不要再想第二个了。”颜央适时的给了弟弟正确的教导。
“喜欢一个人,就一直喜欢下去,永远都只是这一个?”尔雅依着自己的理解这样问着,然后困惑的看向自己的哥哥。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颜央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这时,墙下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在这里蹲着做什么?”
柳知秋刚刚从朝中回来,还没等到家就在半路上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等到下了马车靠近一看,果真是那三个人。而风声和地下的积雪掩盖了他的脚步声,等到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走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了。
没有人回答他。
秦陵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时,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略带不解的看向了颜央。颜央却是把情绪掩藏的很好,只是平静的发问,“敢问这位是?”
跟柳知秋一起走过来的那个少年穿着一身宦官才穿的官服,听到这个问题时,阴沉的脸色未变,冷冷答道,“司礼监提督,施锦。”
眼见着气氛不对,柳知秋瞥了一眼颜央的神情,已是心下了然,笑着说了一句,“还下着雪呢,你们也早些回家吧。”随即便与施锦回到马车继续往柳府的方向去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秦陵的笑意也敛的一干二净,“不是林和希。”
“不,他就是林和希。”颜央摇了摇头,“我们都想错了,林和希应该有两个人,林帅真是好手段。”紧接着又抿唇笑了笑,“我好像知道大司马想干什么了。”
“有办法了?”
“等着看。”
“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到底还是溜进了一户人家。即使已经无需躲避赌场的人,少年心性到底还是闲不住的。仗着武功高,他们轻松的混进了一个权贵之家。而且是这黎国最有权势最显赫的一家。
黎家。
这几年的科举是连着举行的而非三年一次,今年的魁首被黎家的一个庶子夺去了。但是那个叫做黎笙的状元爷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整整一年都没有在朝廷里露过面。而别人不知道,颜央却是清楚得很。
“庄山到底还是黎家的家业,那个黎笙说不定就是他们选的掌门。”说话时,三人已经在黎家的院子里逛了起来。如今下着大雪,这花园自然没有下人会过来。
“他们家不是最重视嫡庶之分吗?我记得那个黎笙是庶出的,而且是青楼女子所生。”
“黎公每次的决定都不按常理。”颜央对自己的老师还算是了解。
正说着话,三人的脚步却出奇一致的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站在湖边的那个人。如今是寒冬腊月,这园子里的湖水却没有结冰,任由大雪洋洋洒洒的落在上面然后很快融化。而湖边那个人与他们相仿的年纪,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半散着长发,粉雕玉琢的一张脸愣是看不出男女来。
看穿着打扮不是下人,但是这黎家的子孙众多,三人都没能认出这是黎家的谁。
“你们是谁啊?”最后反倒是那个人先向他们发问了。
本就没打算躲藏的三人如同走在自己家一样悠闲的靠近了他,只是越靠近也越困惑,等到走到面前的时候,尔雅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了自己哥哥一句,“男的女的?”
虽然他问的很小声,黎笙还是听到了。未及动怒,那边的秦陵也小声答了一句,“女扮男装吧。”
未发一言的颜央及时拉着身边的两人闪开飞来的暗器。
而气急败坏的黎笙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连他们的身份名字也不问了,只是一言不合罢了,四个人就这样打在了一处。期间,也不知是谁打中了旁边的假山,碎石接连滚落下来。闪避时,三人都没注意到身后的黎笙,等到颜央察觉时,黎笙已经被他们撞下了水。
罪魁祸首是谁不重要。下着大雪又没有结冰,这寒冬的湖水可谓冰冷彻骨。顾不得黎府的下人们已经闻声赶来,颜央还是先拽了湖里的黎笙一把将他捞上岸才匆匆离开了黎府。而仅仅是双手触碰到那湖水,颜央就不知养了多久才养好冻伤。
后来,三人都知道了那日的少年到底是谁。颜央则从自己老师那里听说了另一件事,黎府花园里的湖并没有通着别处,而且与寻常的水不同,无论水面还是水下比天气最冷时结的冰还要冷,本是准备好用来做别的事的。却没想到。。。。。。
“那孩子的一辈子,就这样毁了。”黎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带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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