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裁剪的红纸一片片沾了浆糊,束在新采摘的鲜花上,将鲜花插于花瓶里,再在瓶前置放一香炉,那头家丁们已经在翠微亭里摆好了桌案,红梅正在往上面置茶酒水果等,院子中央也已经摆上了两个木架子,架子中间拉上了三根绳线,几十个灯笼排成三串挂在了绳线上,这是专门用来猜灯谜的,玉花青娇等人正在忙着将方才从二少爷房里拿来的密封的灯谜贴在灯笼下方的丝线上,孔明灯也早已湖好,万事似乎都已准备妥当,只等着夫人柳氏过来,领着大伙儿一道拜织女。
至戌时正,亦即晚上八点整,天色大黑,柳氏才领着众人从北院悠悠的走来,柳氏一人走在前头,三姑娘钟瑶,四姑娘钟冉分别走在柳氏身后,四姑娘居左,二姨娘李氏三姨娘佟氏纷纷跟在钟冉姐妹后头,再后头的便是各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江梦君玉等人了。
苏妈妈李妈妈见主子们来了忙领着众人迎上来行礼,柳氏笑抬了抬手示意大家起身,又走至亭子上的桌案旁瞧了瞧,觉该准备的都准备到了便又扫视了下满院的花灯,赞说打理得不错,李妈妈苏妈妈各笑了笑,李妈妈便凑上前去道时间不早,该拜织女了,柳氏点头,从亭子上退了下来,站在台阶之下,这边李妈妈已经亲自点上了三炷香递给柳氏,柳氏接过,对众人道:“今儿个是七夕,府里头不管上下,凡是女子都应叩拜,你们还不把各自准备好的绣活拿出来列上!”
柳氏话一完便有一机灵的家丁拿着个竹篮往众人走去,各丫头们便纷纷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刺绣,放人其内,白凝也从袖中掏出那牡丹花开,晚秋却道那实为难看,拿出去只会成了人家饭桌上的笑柄,白凝想起苏妈妈早上也曾这样说,便也作罢,瞅了眼那牡丹花开,皱着眉头又将它收回到了袖筒里。
那家丁将大伙儿的刺绣都收到了篮子里头,又往那桌案的空处放着,柳氏见状才领着众人,退后三尺,李妈妈忙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草垫,走至柳氏一旁,将草垫放于柳氏的脚前,又在三姑娘四姑娘的跟前各放一个,苏妈妈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声不吭。
柳氏带头跪地朝亭子上的桌案叩拜,众人纷纷接着伏地,白凝晚秋自也不在话下,众人嘴里都喃喃自语,白凝虽听不清,但想必无非是祈求织女保佑她们心灵手巧之类的。
柳氏起身,李妈妈又腿快一步,抢在前头接过柳氏手里头的三炷香,往那桌案上的香炉里头插去,白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这才明白,为何两个老妈子总是相容不下,又为何李妈妈分明资历远比不上苏妈妈,却得到了柳氏的重用,这李妈妈若是放在21世纪职场,怕更是个厉害的主,有能力,又善于迎合上头。
柳氏领着众人拜完织女后又挪步至院中低挂的灯笼下,稍一伸手便可触摸到灯笼丝线下吊着的灯谜贴,笑问道:“我听说今儿个花灯上的灯谜都是出自离儿房里,可是真话?”
李妈妈笑回:“是真话,二少爷为了这事和刘老先生琢磨了许久,今儿个更是忙活了大半天!”
李氏在一旁听了,面上泛起欣慰之色,佟氏装作不经意瞥了她一眼,柳氏回头打量着李氏,李氏忙收敛了神色,柳氏拿眼睛横了横,又往佟氏脸上扫去,佟氏忙垂了视线,柳氏这才又对着李妈妈道:“若果真如此,那我儿真是该赏,怎么不见离儿?”柳氏四处张望,柳氏这亲近之话,一方面是说给众人听,证明她柳氏对钟府的血脉都一视同仁,彰显了她的贤良淑德,另一方面其实是独说给李氏和佟氏听的,她们不过是侍妾,四个孩子永远只她柳氏一个母亲。
乞巧节(下)
柳氏话音刚落,那边二少爷钟离便接了句:“孩儿在这里呢!”众人闻声忙让出一条道,钟离快步走至柳氏身旁,没看李氏一眼,只搭着柳氏的手笑道:“想着晚上这里热闹,便把先生布置的功课先完成了,好玩得尽兴,所以到这会子才来,母亲莫怪!”
柳氏笑拍着他的手道:“功课要紧,母亲又怎么会怪你!”柳氏说罢往后瞟了眼,李氏正垂着眼,一声不吭。
柳氏又道:“听说今儿个的这些灯谜都是出自你手?”
钟离望了望两旁的灯笼,笑道:“也不尽然,先生的功劳才最大,孩儿充其量是个打杂的。”
柳氏笑:“不居功自傲这是好事,但是也不能谦虚过度,太过谦虚了,在别人看来反倒成了骄傲了!”
#奇#钟离点头应是,柳氏道:“想要什么奖赏?说出来母亲替你向你父亲讨去。”
#书#钟离笑说不用,柳氏便也没多说,这边李妈妈已经叫人将孔明灯点燃,请柳氏过去放飞,柳氏笑,和着钟冉钟瑶姐妹一起端着孔明灯的底座,将孔明灯放飞入空中,晚秋从未放过孔明灯,以前在家里也不曾见左邻右舍弄过这玩意儿,这会子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也激动得拍手叫好,白凝也仰了头望着越飘越高的孔明灯,通体发亮的灯身,照亮了好大一片夜空。
二少爷钟离和柳氏站在一块,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那头仰望夜空的白凝。
“母亲,不如和我们一块儿猜灯谜吧!”钟离问柳氏。
柳氏笑,摇头道:“母亲又不识得几个字,做什么在这里凑热闹。”柳氏说罢便嘱咐钟冉钟瑶姐妹几句,叫钟离照顾好两个妹妹,又叫众人尽兴的玩后便领着江梦君玉回了房,李氏与佟氏见柳氏走了自然也各回了自己的房,众人见夫人和两个姨奶奶都不在便自在了起来,平日里这二少爷与三姑娘都是极亲和的,只有这四姑娘,偶尔耍点小性子,却也不是那真难惹的主,于是院子里一时间喧嚣了起来,四姑娘钟冉跑到一盏花灯下扯下了个灯谜贴,打开了来瞧,却因为不识得几个字结结巴巴的念不全,钟离笑着拿过她手中的灯谜贴,对着众人道:“各位姐姐妹妹们听我说,今儿个我和先生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想出了这些灯谜,考虑到了大家识字不多,便净是捡了那些个通俗易懂的来写,今晚上哪位姐姐或是妹妹猜中的最多,我就破例为她画幅美人图,不要担心,这是得到父亲允许的。”
钟离这话一出,众丫头们纷纷拿手捂住了嘴,啊啊啊的不敢置信,青娇兰娇姐妹拉住了手互相鼓励,玉花掰着红梅的胳膊在原地直跳,红梅冲她淡淡一笑,晚秋这时刚好拉着白凝在一旁对着月亮穿针乞巧,线头却是怎样也无法进入针孔里头,正郁闷中却听了这话,一激动手一抖线头竟莫名其妙的穿了过去,晚秋一喜,偏了头笑看着钟离,自言自语道:“莫非二少爷就是我的贵人?”据传在光线如此黯淡的夜晚,哪个女子能把线头穿过去,七姐就会赐她一双极巧的手。
白凝听了把眉一皱,问:“什么贵人?”
晚秋道:“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了个命,说我出门会遇贵人。”
白凝听了噗嗤一笑:“算命先生?哪个算命先生的说辞里头没有‘出门定遇贵人’这话的?这个也信?我跟你说张天师家闹鬼,你信不信?”
晚秋不爽道:“瞧你说的,当初我娘可是拿了只老母鸡才换得那算命先生几句话的,我若不信那不是亏大了!”
白凝听了极为无语,叹了叹气,原来算命才是这里最易赚钱的行当呀,骗死人还拿着红包走。
“你做什么叹气?走,猜灯谜去。”晚秋说罢便拉着白凝往钟离那头走,白凝不想凑这热闹,奈何晚秋不放手,硬是带着她挤到了钟离的眼皮底下,白凝不悦,低了头小声道:“凑什么热闹,我还有事呢!”
晚秋道:“什么事非得这会子做?先搁下陪我猜了灯谜吗,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帮到我。”
白凝望着地面无奈。
钟离正在念谜面‘莫使小人’,见白凝到了跟前,拿眼睛望了望,正巧见白凝在低头向晚秋抱怨什么,钟离淡笑了笑,继续道:“此谜面打一草药名,可有谁知道?”
晚秋听了拉着白凝问:“莫使小人,打一草药名,你知不知道?”
白凝轻横她一眼,道:“我又没学过医,更不懂什么药,哪里知道!”
晚秋道:“那倒也是,那这个谜面我们算是败了。”
白凝道:“不过照他这话来接,莫使小人,那自然就只能使君子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味药。”
晚秋道:“管它呢,先答了再说,二少爷也没说答错了要怎么样。”白凝本不希望她在这里出风头,枪打出头鸟,太过招摇了终不是好事,可是白凝还没来得及说,晚秋已经将谜底使君子报了出去,钟离听后赞晚秋聪明,叫跟班石凉在簿册上给她记上了一笔,晚秋喜,拉着白凝的手直晃,白凝扯着嘴皮子陪着她笑了笑。
接下来几道谜面,晚秋问起,白凝不知是不知,知也是不知,晚秋闷闷不乐,那头玉花也直问红梅谜底,红梅也只像白凝一般,一问三不知,唯独青娇兰娇姐妹,钟离问出的谜面,倒是答上了几个,另其他聪慧点的女子也有答上一二者,至于钟冉钟瑶姐妹,只和着钟离一道,看着众人皱眉苦思,低低的乐呵着,不参与猜谜。
众人玩得正热闹,白凝眼睛却四处寻望,想白聚会不会也来了这里,忽瞟见院子那头一个小人影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待得灯光将那人的脸照清,白凝面上一喜,忙跟晚秋低低的说了声便挤出了人群,去到那头。
钟离见白凝走开,眼睛也跟着往那头扫了扫。
原是白聚听闻今晚府里头的丫头们都会到这里来拜七姐,想着白凝定也在场,便向刘师傅告了假,往这边来看一眼,没想人如此之多,根本找不到白凝,好在白凝心不在灯谜,倒是先看到了他。
姐弟二人见了面自是欢喜,白凝本就打算趁着没事去找找他,哪知白聚倒先找来了,见白聚这段时间清瘦了些许,白凝心里涩涩的,她这个姐姐虽是冒名顶替的,但是灵魂无关,躯体却是血脉相连,这个世界她只剩这么个弟弟,内心里倒是看得比亲弟弟还要重三分。
白聚见众人在玩灯谜,孩性骤起说也要去玩玩,白凝笑,拉着白聚去到了晚秋身旁,晚秋这是第一次见到白聚,拧了拧他微带婴儿肥的脸蛋,笑说他是个怪猴子,身子骨一点点,脸蛋上却是不少的肉,白聚不悦,绷了嘴向上翻了个白眼,又仰头问白凝这个小眼睛是谁,气得晚秋在背后直冲他龇牙咧嘴,白凝没回白聚的话,只是在一旁咯咯直笑,这两个人倒是一对活宝。
至后来,三十几个谜面,大半都是钟离将谜底揭出,青娇猜中了三个,钟离履行承诺,说会挑时间给她作画,青娇甚喜,晚秋心里不服,冲她横了横眼,与晚秋同样心理的大有人在。
月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讲古时女子来月事时怎么处理,有点小恶心,却是真实,大家摆正姿态来看,我看看能不能炸出几个潜水的来呀~
捂嘴偷笑~
回到南院时已近子时,可是该干的活还是得干,白凝坐在桌旁,用右手撑着脑袋打盹,晚秋在一旁摸着胸前的头发来来回回的走着,心里想着今天晚上二少爷夸她聪明一事,时不时的发出两声怪异的傻笑。
上头还没派人将换洗的衣物送来,苏妈妈便趁着这空档来了白凝与晚秋的房里,见一个趴在桌上打盹,一个像着了魔一样只知道傻笑,苏妈妈那脸便更加的冷了起来。
“做什么呢贱蹄子?鬼附身了?”苏妈妈在晚秋的肩上打了一记,晚秋吓了一跳,猛然回头。
“苏妈妈。”
白凝被吵醒,也连忙站了起来唤了声苏妈妈,苏妈妈一下扫眼白凝,一下扫眼晚秋,闷哼一声道:“平日里我对你们太过纵容了是吧,一个个眼睛都生头上去了,看不到我苏妈妈了是不是?”
白凝晚秋被她这话说得稀里糊涂,不知道苏妈妈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晚秋小心翼翼的问:“苏妈妈这是怎么了?我们哪里做错了?”
苏妈妈冷哼一声,道:“哪里做错了?这么说这会子你还不知道自己错了?你呢?”苏妈妈偏过脸望着白凝。
白凝也不知苏妈妈这说的是哪出,只得摇头。
苏妈妈冷笑:“好呀,我苏妈妈一直自诩眼光不错,没想到我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还以为你是那蕙质兰心,一点就通的丫头,没想到也就一灯笼壳子,外头好看里头却空!”
白凝听了这话心里也渐渐冒火,道:“苏妈妈有事就说,犯不着在这里冷嘲热讽!”
苏妈妈冷笑:“哟!可反常得很那,今儿个小蹄子也敢跟我顶嘴了?”
白凝偏了头没理会,苏妈妈的气却出奇般的消了大半,道:“我曾给你们提过醒的,我平日里最见不得在我眼皮底下耍把戏的人,今儿个上午你们两个可是玩得舒心得很那,摸着手上的那点活,【】怎么也干不完是不是?”
原来是为这事生气,白凝心中暗叹,这苏妈妈不止眼睛好使,眼光还犀利得很呢,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