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日里对你怎样我心思如何你应是清楚,不想你今日却这般待我,这腊月都没到,我倒是觉得奇冷了!”
白凝自然知道钟离何意,想来自己怕真是让他失望了,却又不想挑开来说,只假装没听出他意思,笑道:“虽不是腊月,但这济南府天气从来都是这样,十月开始天便打霜,这一打霜自然就冷了,二少爷还算好,整日里就看看书作作画,我们可就惨了!”白凝虽是笑着,可是面上也微显尴尬,两只手放在膝上不知做点什么好,便干脆又拿起了碗筷开始吃饭。
钟离瞟见她那红通通手指头,皱紧了眉头,道:“别人手都好端端,怎么就你手肿得这般难看,像胡萝卜似!”
白凝低了头瞅了眼摸着碗筷手,玩笑道:“我也正心烦呢,现在瞅见胡萝卜都不敢吃了!”
钟离听了这话问:“所以就把胡萝卜都分给她们吃了?”
白凝笑点着头,这钟离倒挺会联想,又听得钟离道:“以前听苏妈妈说,这冻疮长了一次,日后每年天冷了都会长。”
白凝点头,道:“是这样。”
钟离皱眉,道:“那日后就有得你受了,天气稍暖和点,或是窝在被子里时候都会很痒,你可怎么办,又没个什么特效药可以医治。”
白凝笑:“谢二少爷关心,我受得了,冻疮这东西,长人多了,又不止我一个,挨过了冬天就好了。”
钟离道:“说得倒轻巧,难不成你冬天就一日两日,这可长着呢,前些日子二姨娘让贞帘给我送了些猪油蜂蜜膏来,我这就给你拿来,你擦上去,虽说不是什么特效药,但总有好处。”钟离说罢便起身往外走,白凝忙叫住他,钟离却回头笑道:“放心,我先送到苏妈妈那里,到时候你去苏妈妈屋里取,别人只以为是我给苏妈妈,苏妈妈再给你。”钟离说罢便出了南院,白凝摸着碗筷愣愣坐在那里,想这钟离做事越来越像钟云,有分寸了!想起钟云,白凝偏了头望着床上那袍子,笑,不知道今年过年钟霄会不会回来,那时候这袍子应该已经赶好了,若是回来,便可托他将这袍子捎给他,柳氏想必也不会说什么,好歹名义上这只是场交易。
钟离去了西厢取了猪油蜂蜜膏来,先去苏妈妈屋里探视了苏妈妈,又拐着弯子要苏妈妈转交给白凝,苏妈妈心里虽有思量却也只得点头道好,白凝从苏妈妈那里得了膏药,涂在手指头上,虽无立竿见影效果,但多涂几次后,倒也真觉舒服了些,至少晚上睡觉时手不会那么痒了,又每日睡觉前从热水房里烧些热水来,放点盐巴进去,将手浸泡十几分钟,活络血脉,如此几番,手上冻疮虽未好,可臃肿程度倒是有了好转,又想着这日子一日冷过一日,若是再不注意保暖,就算膏药再好,热水泡得再多,这手怕也是要溃烂,白凝便找了些零碎布料和陈年棉花,用针线缝了,胡乱做了双手套,但凡不用做事又没人来时白凝便将手套在里头,当然,若是有人在场白凝是断然不敢如此,怕被人说偷懒。
日子就这样,又是几日过去,前些日里飘了些细雪,这日却是大雪纷飞。北风依旧狂啸,冷空气占居了整个东北与华北,出了屋子人都冷得直哆嗦,苏妈妈因病未愈,不用去上房领事,每日都有柳氏派人来吩咐活计,苏妈妈便只在屋里躺着,本也是可以出来走动走动,却是没再多管南院事,或许是南院人都收敛了守规矩了,又或许是苏妈妈无心再管了,总之南院安安静静,无人喧哗,甚至无人吭声。
白凝取下手套,在粗布棉袄外头又加了件外衣,本是瘦小身子,这下看上去却也成了个球般,圆滚滚,又从柜子里取了块围巾放脖子上围着,说是围巾,不过是白凝托人到外头买了几米粗布,拿剪刀按长条状着剪了条下来,对折做了双层再用针线缝了下边,便算是条围巾了。
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后白凝又从衣柜里拿了条一样围巾出来,放手上裹着,拉开房门,下了台阶,雪已经将南院地面淹没,满目白色,似乎连一丝污迹都没有,天空中正往下落雪片有点拥挤,有点仓促,白凝忙又回了房,想找点东西遮遮头,却是什么也没找着,只得又打开柜子,在那粗布上剪了块下来做头巾,往头上一裹便又出了门,快步出了南院,白凝本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此时村姑模样,可是白凝想,看了她只会嘲讽她自己,从前也算得上是个时髦女性了,先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谁接受得了!
围巾
出了南院,白凝直往白聚住处走去,路上碰见牛管家往上房去,便行礼问好,又见牛管家手里头摸着封信,便笑道:“下这么大雪,牛管家这是要往上房去吗?”
牛管家把信函往左腋下一夹,空出手来搓了两下,又哈了哈气,道:“是啊,方才门口家丁给了我一封信,是大少爷从京里来,想是说年底回不回来事,我正要给夫人送去!”
白凝笑:“那牛管家快忙去,可别被我耽搁了。”
牛管家笑:“那倒不是这么一小会儿事,你且说说,这么大雪,你这是往哪里去,裹得倒是挺严实,活脱脱一粽子。”
白凝笑,抬了抬裹着围巾双手,道:“这天太冷了,我托人买了几米粗布,给白聚缝了个围巾,自己也有一个。”白凝说着露出两个手指头,往自己脖子上扯了扯。
牛管家笑:“围巾?没听说过,倒是个新鲜东西,看你这样子,应是暖和。”
白凝笑:“不过是块布围在了脖子上,挡挡风而已,牛管家喜欢白凝等会儿回去给您也缝一个!”
牛管家笑:“那好,我瞅着这应是个好东西,你就给我也缝一个,不过我要把钱给你,你可不许不收。”
白凝听了笑:“牛管家这话可说得生分了,平日里牛管家帮了我们姐弟多少忙,我若是跟您计较这个岂不是太不像话了,再说这确实花不了几个钱,您就别跟我客气,日后我们姐弟仰仗您地方还多着呢!”
牛管家听后笑,抬手敲了敲白凝裹着头巾脑袋道:“小小年纪倒挺懂得为人处事,行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气。”牛管家说罢方要往上房去却又忽想起一事,道:“你给云少爷缝制衣服如何了?可得赶着做,大少爷这次若是回来便可给云少爷捎过去,云少爷既然是付了钱,你就得赶紧把东西给做好了!”
白凝听他说起钟云,又想起那夜柴房门口他,面上竟然开始微热,忙笑道:“牛管家说是,我会尽早完成。”
牛管家便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去了上房,这边白凝愣愣往前去,厚厚雪看上去洁净清白,平坦无奇,可脚下却忽然一歪,斜倒在了地上,白凝没料到自己会摔这么一跤,幸而雪厚,衣服也穿得多,没摔伤什么,望望四周,没人,忙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雪粒,撩了撩掉到脸前头发,白凝望着地上雪发呆,她在想,她对钟云感情,是否也会和这一跤一样,陷落得快,却也挣脱得快!毕竟她不想把自己捆绑在这样豪门少爷身上!
白聚倒真是个听话孩子,可能是白凝嘱咐在先,又与从前白凝过过几年寄人篱下日子,虽然孩性尚浓,但在刘师傅面前,也还懂得看脸色,小心说话,这些月下来,刘师傅倒从未为难过他,还时常在人前夸他听话能干,平日里牛管家去那头督办个什么事情,若是瞅见了他也会把他叫过来说上几句话,如此这般,那些一同干活家丁们,不论老少,都对白聚和和气气,虽有几个心里不服,说三道四阴一半阳一半人,可那都是背地里事,当着白聚面了,也都是客客气气。
白凝到时白聚正关了门在屋子里,这大冷天,钟府里花儿草儿都被雪盖了,除了料理下花房里花卉外,也没其他什么事。
白凝走上白聚门前台阶,取下头巾,抬手在嘴前哈了哈气后才敲响白聚门,白聚正窝在被子里取暖,听见是白凝声音忙掀了被子套上鞋子来开了门,笑唤了声姐后把白凝让进了屋子。
白凝见他外衣也没穿,便往床上瞟去,笑道:“有这么冷吗?白天都躲到被窝里去了!”
白聚确实很冷,拿右手搓了搓左手臂又甩掉了鞋子钻进了被窝,笑道:“姐你随便坐,也不是真这么冷,只是这大雪天,又没个去处,倒不如窝在这里,好歹是不会冻着了!”
白凝听了笑,甩开裹在手上围巾,放在桌上,又从桌子底下拉了根凳子出来,坐上去屁股感觉凉凉,却是没法,这天气,除了坐床上,哪儿都是凉。
白凝望了眼桌上围巾,道:“姐给你缝了这个东西,现被雪淋湿了,等它干了你便把它围脖子上。”白凝说罢扯了扯自己脖子上围巾,道:“就像这样围着。”
白聚整个身子都裹在被窝里,只留了脑袋在外头,见了白凝脖子上那东西,笑道:“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针线活了,从前你可只会干农活,舅妈从不教你这些!”
白聚说这些白凝自然不曾知道,便笑道:“舅妈不教莫非姐就不能学了?姐现在正在努力学习女红和缝衣,日后你要缝制什么衣服,不用找什么裁缝,姐替你搞定。”
白聚听了笑:“缝制什么衣服?咱们成日里呆在这里头,衣服都有上头发呢,做什么拿着那可怜巴巴几个铜板去买布料?”
白凝想也是,现如今一来他们没钱,二来也用不着穿什么稍好点衣服,不过是粗使下人,便道:“说是。最近怎么样,可有惹刘师傅生气?”
白聚因从前十足调皮,听白凝如此问忙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白凝笑:“没有就好,行了,这地方也不是姐该多呆,走了。”白凝说罢便起身欲走。
白聚忙在身后探着头道:“姐先别急啊,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白凝站着回头问:“什么事?”
白聚道:“前些日子二少爷找我了。”
白凝听了皱眉:“二少爷找你?什么事?”
白聚道:“说是缺一个书童,问我愿不愿意?”
白凝自是知道钟离这么做原因,皱了眉道:“二少爷哪里就缺书童了?你又是什么身份,他凭什么就要选你,这事你可是不能应。”
白聚点头,道:“我虽然是稀里糊涂,但是也没应他,可姐你不是说我们要往上爬吗,这应是个好机会。”
白凝道:“机会确是好机会,可你一没资历,二没实力,若真这样轻松就上去了,府里头其他人会怎么看?上去倒是容易,可人却是更难做了!”
白聚听了这话也皱了眉,道:“那该怎么做?放了这个机会?”
白凝一时也想不到周全法子,只道:“现就这么着,这段时间夫人那里有大事情要做,想二少爷应该无暇顾及这事,等姐慢慢来想法子。”
白聚听了点头道好,白凝便又嘱咐他些注意保暖多穿衣服,别老是窝在被子里要出去走走之类话,而后就又回了南院。
至第二日早,白凝照旧去苏妈妈屋里看需不需要她伺候什么,苏妈妈只冷着脸道她已大好,无需她再来做什么,白凝知苏妈妈是这脾性,便也没往心里去,依然去热水房里给苏妈妈烧开水,回来时恰巧柳氏遣来一个老妈子正在和苏妈妈说话,白凝便放慢了脚步,只听得里头那老妈子道:“那官媒可是这济南府里出了名,经她牵线结姻缘,这济南府里没有万对也有千双。”
苏妈妈道:“那就好,大少爷年岁也这么大了,不说早日成亲,这姑娘还是早早定了好。”
那老妈子道:“可不是,凡是赶早总没错,人都说早起鸟儿有虫子吃,大好姑娘,若不赶早,岂不是被别人给先占了去?”
苏妈妈听了这话只说在理,白凝在外头暗叹,早起鸟儿有虫吃是没错,可早起虫子也被鸟吃,就是不知道这钟霄是鸟儿呢还是虫子,若是个虫子,被看不对眼鸟儿给锁定了那可就麻烦了。
推开门,给二人各行了个礼,将茶壶放桌上便又退了出来。
囧事
这日晚上,白凝照旧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洗了衣物,又去热水房提热水泡了个澡,至上床睡觉时又是半夜,白凝趟在床上,将被子捂得紧紧,生了冻疮手不多时便开始发痒,迷迷糊糊中白凝将手探出了被子,外头很凉,确感觉舒服不少,至第二日天未亮,白凝起床,却觉头晕晕乎乎,想是晚上着凉了,白凝想自己一向抵抗力好,轻微感冒不用吃药也会好,便不甚在意,去热水房烧了热水来,漱口洗把脸便去了苏妈妈屋里,因这些日子苏妈妈身体抱恙,白凝好些个早晨未去苏妈妈屋里学刺绣,昨日苏妈妈发话了,从今儿个起,一切照旧。
苏妈妈同往常一样,已经点好了青灯和膏烛等着白凝,白凝借着灯光察看着苏妈妈面色,似乎已恢复如常,便坐了下来,不等苏妈妈发话,自己把篮子里东西理出来开始刺绣,苏妈妈什么话也没有,只坐在对面,拿眼睛瞅着白凝,神色一如往常般冰冷。
白凝虽是低着头,但觉今日苏妈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