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设法彻底压倒狂热而不负责任的谏官们。最终,来自江西的某位大臣突然意识到他一向服膺的陆王之学面临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他上本指出,杨时实际是阿谀蔡京的奸党,对北宋的灭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朱熹实际是按照自己意图,随意篡改经典的儒学罪人,理学的崇高地位实际是元代异族入侵者确立的,由于这种并非完全符合事实的攻击非常满足皇帝的胃口和需要,新王朝立刻认可了这些论点,并把《学》《庸》剔出考试必读书目。但陆九渊的崇拜者也没有获得完全的胜利,因为皇帝最后发现,叶适陈亮的学说似乎更为符合他的实际需要,于是开始调停心学和浙东学派。实际上,新王朝的官方意识形态就是这两者的奇怪混合物。(这场意识形态之争的另一个结果是孔子回到了他贞观二年以前的处境:先圣的地位还给了周公,而他取代颜回成为先师。)
与对内的大胆变革相比,新王朝的对外政策是相对保守的,与满清的战争在继续,但采取了稳健的战略,装备大量火器的军队则缓慢的沿着锦西走廊逐渐建立据点,同时努力分化收买内蒙古草原依附满洲的蒙古部落,渡海鼓励朝鲜的反叛。世祖以及继承他的孝宗满意于这样缓慢然而不可逆转的消耗满清的实力,1/4个世纪以后,王朝军队的交通线末端终于延伸到了辽河流域,从而造成了清的经济崩溃。
正是在接收满清的产业的时候,中国与西方发生了第一次军事接触,新设立的满洲都护(管理辽河流域以北的广大领土)的巡逻部队在黑龙江上遭遇了俄国的早期殖民者,在几次小规模冲突之后,1689年8月27日,中国与俄国在尼布楚签订了边境条约,这也是中国与欧洲国家签订的第一个条约,规定了双方外兴安岭—雅布罗夫山脉一线的边界,作为回报,给与了俄国商人以贸易特权。俄国商人成为了古老中国与西方的又一条交流渠道。
《尼布楚条约》的作用不仅体现在外交方面,对中国更大的影响是充当两国翻译的耶稣会修士在中国获得了相当的尊敬和特权,到18世纪,信仰天主教的中国人已达到300万,其中包括地位相当高的官员和王室成员。
在南方,中国持续的扩大着他在明代即已拥有的在南洋的经济优势,1712年,当时的皇帝宣宗发布敕令,鼓励中国商人出海。1717年,另一道敕令宣布已经移居南洋的华商可以不受限口通商的限制,在沿海任何允许国内贸易的港口自由进出。
在东方,虽然受到德川锁国的影响,但是通过弟子麻小岛这个针眼,中国商人依然塞进了一只骆驼,他们成功得排挤了荷兰商人,逐渐获得在日本的优势地位。
在宣宗、哲宗、武宗时期,中国卷入了与蒙古草原上正在崛起的准噶尔部的长达70年的战争。就象稍早时候的俄罗斯一样,游牧民族的骑射优势迫使耕种民族把自己改造为一个火药帝国,根据战争的经验,以往以火器加强冷兵器的军事结构转变为欧洲三十年战争时期水平的冷兵器掩护火器的结构,也逐步发展出中国自己的营方阵和队属火炮。并以这种新式军队最终击败了游牧民。
草原战争的另一个后果是持续战争产生兵器工业的巨大需求,官营的手工工场急速膨胀,如果仅从规模上讲,遵化的铁矿可以与同期任何西方铁矿相比。由于地理位置的优势,天津成为北方军事工业的中心。
1793年,来到中国试探开辟官方的外交和贸易条件的英国使臣发现,与在非洲或者印度不同,他们接触的帝国即使说依然落后于西方,但较之土耳其或者伊朗,在技术文明角度并无多少逊色。而在组织方面,甚至更为“西方”一些。
附:华朝的制度(部分)
职官
正一品:平章政事,三公(为加衔)
从一品:参知政事,都督内外军事,三孤(为加衔)
正二品:六政府尚书、左右都御史、五京留守
从二品:权将军、各省节度、都护
正三品:六政府侍郎、各省总会、提督
从三品:制将军、各省按察
针对明代君臣相隔的惨痛教训。世祖的反应是恢复明以前的丞相制度(称为平章军国)并给与其极高的地位,当大臣警告这种设置可能威胁皇权的时候,皇帝答复说明代张居正和严嵩的例子说明限制相权乃至不设丞相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决心通过唐宋的集体丞相制度来做出另一角度的尝试:世祖设立了枢密会议,规定由正副丞相以及六部尚书在会议上对国政做出建议,皇帝只负责最后的仲裁,从而把精力主要集中在至关重要的人事任免问题上。
选举
以策论代八股,复王安石三舍法。
食货
银铜并用,铸造银币,兼行纸钞。
盐政用票法代替纲法。
夷商可以在广州、泉州、松江、宁波四处交易,允许其在这四处及香港、澳门、舟山租赁土地,出海华商不受此项限制。
地理
分全国为五京十九省六都护。
建储
第2代皇帝孝宗的长子由于母亲的关系是一个天主教徒,而且他的主要兴趣在西方几何学(翻译了《几何原本》的后7卷),所以太子是他的兄弟(后来的宣宗)——至此确定立储以贤不以长原则。
宣宗在位超过40年,他选中的太子在他之前去世,而皇孙依然很小,按照世祖明确规定的不立幼主,他试图在其他儿子中挑选,但没有一个使他满意,因此他把选择范围扩大到他的侄子(因为他对他兄长主动让出太子位相当感激),选中了后来的哲宗——至此确立皇帝在儿子和侄子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的制度。
年轻的仁宗突然死亡后,他的叔伯们聚会,讨论后选择了仁宗的某位堂兄弟即位(英宗),这种情况在睿宗去世后再度重演——至此确立皇帝没有留下遗诏情况下的游戏规则。
序章 历史的点点繁星
这是个激扬的时代,我们无意作全景式地介绍整个天空,只打算先从历史的繁星中摘下几颗闪亮作为点缀吧……
大明到了崇祯十七年,邸报就时通时不通了,江南得到消息断断续续的,各省的塘报也没了准头,今天苏省消息是歼灭顺贼数万,明日浙省通告却是真定大名陷贼。
到了三月间,江淮一带传言京城已经被顺贼所围,甚至失守了。
待到四月初八日,淮安巡抚衙门总算收到一份塘报,据说路巡抚展牍之后久久不言,夫人一推,竟然顺势倒在了地上,半响才缓过来。夫人是大家闺秀,抬眼一看,只见塘报上的两行字:贼入内城,官家无踪。
四月十七日是个好天气,太阳分外温软,不过南京官外的值门校尉可没有好心情,一个披头散发跣足圬衣的糟老头子满口之乎者也的,痛哭流涕得死活要闯进去,无奈只好请人进去通报。
本以为出来个小官会把这老头同样之乎者也地骂走,谁想那家伙出来倒头便拜,没一会儿,不但郎中主事,连尚书、御史都出来了,有个给事中转手给了校尉大人一个耳刮子,这家伙才明白,眼前的老头子是刚从京里逃出来的前东阁大学士、太子少保魏炤乘。
他只带来一个消息:三月二十九日,京城失守,皇上在煤山悬首殉国。
涞源镇的小都司邓克恩觉得自己的上司很倒霉。
京师传来号召勤王破贼的消息,总兵大人就要去救主,谁想大兵匆匆忙忙刚出发一天,就传来消息,皇上在煤山上做了吊死鬼,大人的舅舅王承恩也跟着上树了。
于是大人想着还是降顺,哪知专程从太原请来的师爷刚到,顺贼就败了,一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人又听说关宁总兵吴三桂收复了京城,赶快派人去致贺,贺书中大拍马屁,什么今日驱逐北来之贼,明朝荡平南犯之虏。又没料到吴三桂已经降了鞑子,马屁活生生地拍到了马蹄铁上。
看来这劳什子“小清”是降不了,大人只好再去找大顺去降,邓克恩成了可怜的专使,这大顺年轻皇帝心情好,见到北方来人纳降,甩手封给总兵大人一个威武将军,还勉励要坚持敌后抗战,说是要做中流砥柱。
邓克恩千辛万苦回了崃源,反被大人骂了一顿:“要你去,是要讨点钱财回来,光个将军屁用?”
可是鞑子逼的紧,等到邓克恩再到原先大顺皇帝驻跸之地时,已经找不到人了,好不容易又打听到了所在,见到了皇上,陈明了总兵,哦不,威武将军大人所求后,皇上嗯哼了一阵,说什么道路疏远输送不便,接着就降旨升大人为果毅将军,别的,什么都没提。
等邓克恩再回到涞源,威武将军府不见了,原来大人带兵去上山打游击去了,好不容易又见到大人,因为还是没讨到钱财,又被骂走去继续讨要。
于是邓克恩往返于顺廷和大人之间,顺廷忽而襄阳、忽而汉中、忽而长沙,大人的官衔也从制将军、权将军一路升到提督华北五省大将军,但是钱却始终没要到,于是大人也始终猫在山上游击。
邓克恩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大顺打回了山西,提督华北五省大将军带着他仅剩的十多个兵卒下了山,准备真正享受一下大将军的待遇。谁想跟着邓克恩面见大将军的御使瞄了一眼这十多个人的队伍,哼哼了一声,回到房里鼓捣了一阵子,拿着一卷黄布出来了,咳咳两声,清清嗓子,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羁縻号为之大将军督五省者陆达,检其所部实只十而又二,敕封涞源县衙捕快,钦此。”
穆顺堂是个老吏。
说他是吏,是高抬他了,其实和捕快之类的差不多,至多是个皂员。在吉州这书吏满堂的地方,他也不敢以吏自称。不过他的活计却比捕快们崇高的多,也和书吏门差别不大,就是念邸报。每天官报在,他就要给围在旁边的百姓念官报。
随着战争的频繁,这官报也越来越没准。顺贼要来的时候,官报是这样写的:“流贼自鄂顺江东窜,官军前阻后追,克日可定!”
没过两日,老穆再念官报,已经是:“顺贼气焰嚣张,已逼进吉州!”
再过两天的官报则是:“顺军临吉州不足五百里,官军坚守,定可虎口震牙。唯怜百姓罹灾,暂转进之以诱其深入”
等到昨天,传说城外已经有了兵,老穆看到的官报已是:“义军进临城外,明匪弃城而逃,吉州光复在即!”
老穆有点头晕,不记得什么时候吉州曾经被攻下过,那又何谈“光复”?提心吊胆过了一天,没想到知府已经跑了,第二天竟然还有官报,老穆展开以后,照着惯例摇头晃脑的冲着满脸愁云的百姓念道:“车前子二钱、牡蛎仁一两,可止血尿。羊鞭一条,萝卜水煮之,服后金枪不倒……”
老穆后来才知道,原来仆役不知道知府跑了,早晨照例去取官报,见抄事房里没人,就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卷纸,谁想到,这是不知哪个师爷逃跑时没带走的壮阳药方。
大顺太宗永昌某年,率军克凤阳,目睹明太祖陵寝残破,心中多有不安。
回想多年与满人征战,虽然对明太祖朱元璋的尊容不敢恭维,但其驱逐蒙古鞑虏的艰辛,却深得三味,不禁惺惺相惜起来。又想我大顺统一大业初始,正是用人之时,何不起复前明皇室,令其守祖陵,想来历年义军杀,清军屠,也不会剩多少人,既招揽人才,又收天下怀念前朝士子之心,何乐而不为?
但是下面人一去做,才发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一个文告帖出,上至亲王世子,下到辅国将军的第三世孙,竟然来了七八千人,什么朱某某应有尽有,太宗的心思便为之一变。
我已经很多年不是贵族了……
自闯贼献贼蜂起,我们姓朱的就没了从前的地位。崇祯十六年我家的王府也被流贼早慢熊攻克,父王母妃均遭不幸,幼弟不知所踪。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只能靠身上的盘缠,一路向凤阳赶,冀盼祖陵宗室能有收留之人。谁想祖陵凤阳已经沦陷了,流贼蜂起,本欲北上京师,未几,即有先帝殉国的消息传来。我只好用身上仅剩的盘缠,换了一身平民装束,藏好自己的家谱,投进附近山上一个筑寨自守的大户家,当一名扛活的长工。
我自小哪里做过这等活计?面土背天,手上的茧厚了,脸上也是黑黝黝的,想谁也不会认出我曾是王府的世子。几年间我见过败退的闯贼,见过南下的满虏,看到路上遍地的死尸,甚至经历了土匪攻寨的战斗,还曾亲手放箭射倒了一个匪兵。没见过的,只有我大明的王师。
渐渐的,我也淡漠了,什么大明?我只要活着就好了。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我的意料,闯贼又打回了凤阳,不过没再翻烧祖陵,反而设坛烧拜,派兵驻守。
又过了两天,闯贼的官衙发了公告,募寻前明皇室,并说大顺定鼎,恩泽前朝,来应者定有恩赏。我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