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梅皱着眉头看着她,她一出声,顾清梅就认出她来了,就是她打算把自己卖了去结阴亲的,此时看到她的三个孩子,顾清梅觉得,自己的这顿饭恐怕是吃不进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她的这三个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太埋汰了。
李招娣的三个孩子,一个个脏不溜丢的,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全是土,而且一个个的鼻子下边全都挂着青色的大鼻涕,哧溜哧溜的不停地吸着鼻涕,也不知道用张草纸把鼻涕擤了,几只小手伸出来,都跟刚从泥里刨出来似的,黢黑黢黑的,指甲里全都是油泥。
最小的那个丫头,一头黄毛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全都赶了毡,纠纠结结地在脑袋上边梳了两个小丫髻。
方美瑶不干了,放下筷子嘲讽道:“我说大嫂,妳来了就往这一坐,什么都不干,拿筷子就吃,妳这规矩是谁教的?”
李招娣接过大儿子递过来的一碗白米饭,不以为意地说:“妳不也是在这坐着了吗?他二婶能者多劳,自然是能干的,我拙着个爪子,什么都不会干,就算是干了也是给他二婶添乱,是吧二弟妹?”
说话间,马云裳从外边端了一碗饭进来,听到李招娣的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先把一双筷子塞给女儿,然后站在桌子旁边,夹了些素炒萝卜丝和菜花炒鸡蛋到碗里,放到小炕桌上,将小炕桌搬到顾清梅面前。
“梅子,妳头上有伤,不能沾荤腥,也不能吃发性的东西,先委屈委屈,等你伤好了,嫂子再给妳做好吃的。”
“多谢二嫂。”顾清梅淡淡地同她道了谢,她一向挑嘴,不合口味的东西从来都不吃,但是此时,却知道,这里的条件容不得她挑剔,挑剔就等于饿肚子。
若是饿了肚子,她头上的伤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了。
她必须要保存体力,养好身子,然后赚钱,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窝在这么个地方当个乡下妞,到了年纪,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配个同样的乡下小子,然后被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给人家生孩子,操持家务。
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她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穿越之前,她可是珠宝世家的继承人,身价数亿,堂堂的千金大小姐,随便一张设计图,就能给公司创造上千万的利润,没想到一场车祸,她竟然穿越到这样的贫家小户。
她简直都欲哭无泪,但是她又同谁都不能讲,因为讲了,别人很可能会把她当成疯子。
就听李招娣开口道:“要说还是二弟妹会伺候人,真不愧是在大户人家里当下人的。”
马云裳脸色一僵,横了她一眼,但是却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给顾清梅盛了半碗菠菜汤进来,放到炕桌上。
顾刘氏厌烦地说:“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妳的嘴!”
李招娣不服气地说:“我又没说错,难不成二弟妹还是在城里当大户千金不成?”
顾刘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妳要是再这么多话,就领着妳这三个小崽子给我出去!”
李招娣撇了撇嘴,终于不再开口讲话,而是开始奋力地抢菜,吧唧嘴的声音异常响亮。
顾清梅刻意忽略掉那三个孩子哧溜哧溜吸鼻涕的声音,吃了几口饭菜,又勉强喝小半碗汤,便停下筷子。
虽然她不喜欢吃萝卜,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她这位二嫂的厨艺相当好,青菜炒得不咸不淡,恰到好处,菠菜鸡蛋汤的味道也十分鲜美。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了,李招娣领着三个孩子,打着饱嗝走了,方美瑶和秦碧华倒是很乖巧地留下来帮忙刷碗,把灶间清理干净,众人全都各自回家。
马云裳找出药罐子,装了药和水,找出个红泥的风炉,又找了些木炭出来,把火引着了放在灶台上,又放了个小杌子在炉子跟前,手上拿了把扇子给顾清梅熬药。
顾清阳从东里间走出来,“二嫂,我来看着火,妳去歇会儿吧。”
“不用,我不累。”
“那我帮妳们烧洗脸水。”顾清阳说着,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进来,刷锅打水,坐在灶台前烧起水来。
不一会儿,马云裳这边的药便熬好了,她将药汁滤出来,端进西里间。
顾少瞳跪在床上,手上拿了炕笤帚在扫炕,一边扫一边说:“娘,大伯母真讨厌,大伯抢了小姑的钱,又害小姑撞了头,居然还有脸过来吃饭!”
马云裳冷着脸道:“不许议论长辈!”
虽然她也很想骂大嫂一顿,但是为了教导女儿尊重长辈,硬是忍了下来。
顾少瞳委屈地嘟起嘴巴。
顾清梅对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很有好感,于是开口给她开脱,“二嫂,妳别骂少瞳,少瞳也没说错,我今儿撞了头,昏过去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大嫂说,打算把我卖了去结阴亲呢。”
“什么?”马云裳闻言,一张脸孔冷得像是结满了寒霜,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本想骂人的,但是顾及女儿在这里,不想让女儿学到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才硬是忍着没有把骂人的话说出来。
她把药碗放到炕桌上,“药还有些烫,一会儿再喝。”
“嗯!”顾清梅应了一声,忍不住道。“少瞳可真是懂事,才这么一点点大,就什么活计都知道做了。”
“还不是妳调教得好。”马云裳笑道。“这些年,我跟妳二哥在外边做工,没法子照顾她,才一岁就丢给妳和娘照应,说起来,还真是什么人养的就像谁,我听娘说,妳小时候也是这样,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少瞳跟着妳,我是最放心不过了。”
听她提及自己那位未曾会面的二哥,顾清梅赶忙问道:“对了,怎么不见二哥?”
“他呀,出去走镖了,怎么也要四月底才能回来,那时候农忙,他会回来帮家里收麦子。妳先把药喝了,我去打点水来给妳们洗脸泡脚。”
顾清梅有些不忍心地说:“二嫂,妳从来了就脚不沾地的忙活,快歇会儿吧。”
“我不累!”马云裳说着,掀起棉帘子走了出去。
“少瞳,妳爹是镖师?”顾清梅有些诧异地问。
“对呀,我爹在城里的扬威镖局当镖头。”顾少瞳骄傲地说。“他的功夫可好了!”
“那妳娘在城里做什么?”
“我娘在扬威镖局帮忙做饭,她做饭可好吃了!”
顾清梅闻言忍不住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这位二嫂的厨艺的确是顶尖的。
☆、第六章 艰难的挣钱之路
马云裳手上端着一盆水进来,将水盆放在桌子上,招呼道:“少瞳,过来洗脸。”
顾少瞳挽起袖口,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把脸,马云裳拿了条干净的羊肚毛巾,打湿了,然后叫过在炕上自顾自玩着一张剪纸的儿子,“少华,过来,娘给你擦把脸!”
“嗯~”顾少华不依地扭着小屁股,爬到顾清梅的身边,钻进顾清梅的怀中。“小姑给擦脸!”
马云裳板起脸孔,“你小姑病着呢,伺候不了你了,赶紧过来,要不娘打你屁股了!”
“我不!”顾少华用力地往顾清梅的怀里拱了拱,把脸埋进顾清梅的怀中。
顾清梅笑道:“二嫂,把毛巾给我吧,我来给他擦擦。”
马云裳忍不住笑道:“这小子,都快把妳当娘了,只是累了妳。”
“他跟我亲,是我的福气。”顾清梅笑着接过毛巾,给顾少华轻轻地擦着脸。“倒是二嫂,为了多赚点钱贴补家用,只能狠着心,把孩子丢在家里,跟二哥一起出去做工。”
“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他四叔要念书,已经十七了,还没说亲事,妳也十五了,也该攒嫁妆了。家里赁着慕容山庄的几亩地,每年不过就赚那几个钱,爹一大把年纪了,农闲的时候还要去城里的车行里赶脚赚钱,我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在家里等着坐吃山空?”马云裳见她给儿子擦完脸,拿过毛巾,丢到木盆里,自己也掬水,洗了把脸,出去把水泼了之后,又打了水,拧了手巾把,让顾清梅擦脸。
顾清梅擦了脸,马云裳这才给她端过那碗药,“这药差不多可以入口了,喝了好睡觉。”
顾清梅闻到那股子冲鼻的味道,呕得差点吐出来,但还是捏着鼻子把药给灌了下去,马云裳十分周到地递给她小半碗清水,“来,漱漱口。”
顾清梅漱了口,吐到马云裳端过来的痰盂里,一只白胖的小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小姑吃糖!”
顾清梅愣了一下,扭脸看到顾少华跪在身边,白嫩嫩的小手上托着一颗沾着白色糖霜的糖球,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少华真懂事!”顾清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不过晚上吃糖会坏牙齿的,所以晚上不可以吃糖哦,咱们明天再吃!”
马云裳道:“听到没?你小姑说了,晚上吃糖会坏牙齿,赶紧把糖收起来,明天再吃!”
顾少华嘟起嘴巴,但还是把那颗糖球收进了一个绣芙蓉花的荷包里,然后拉开炕琴上的一个抽屉,宝贝似的把荷包给放了进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顾清梅,等夸奖。
顾清梅笑道:“少华真乖!”
马云裳找来青盐和柳树枝,让她刷了牙,又忙着出去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木盆进来打了水,放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清梅坐到炕沿上,自己拎了小杌子坐下,帮她卷了裤腿,给她洗脚。
顾清梅忍不住道:“二嫂,妳人真好,我二哥娶了妳可真是有福。”
马云裳的脸顿时红起来,她抬起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也不嫌害臊!”
顾清梅莞尔,不再说话,知道古代人脸皮都薄。
顾少瞳爬上床,打开炕琴,从里边拿出被褥,一一铺到炕上。
马云裳用毛巾给顾清梅擦了脚,扶着她躺下,又伺候一双儿女也洗了脚,自己也泡了泡脚,才熄了油灯,上炕躺下。
顾清梅的头疼得紧,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也没怎么睡,倒是听到外边有更鼓的声音,这里没有时钟,只能靠着更夫打更来知道晚上的时间。
四更天的时候,她听到东里间有动静,然后堂屋响起开门的声音,她好奇,不知道是谁竟然起得这么早,忍不住坐起身,想出去看看。
却见马云裳也披了衣裳坐起身,轻声道:“他四叔一向起得早,肯定是帮家里去村东头挑水去了,妳再睡会儿,我去做早点。”
顾清梅道:“我睡不着,我帮妳吧。”
她一向睡得少,前世,每天最多也不过就睡六个小时罢了。
“千万不要,妳头上有伤,得好好将养,这一年半载的最好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都别做。”马云裳阻止了她,自顾自地穿了衣裳下炕,用火石打着火,点燃油灯,然后轻手轻脚地打水洗脸、刷牙。
顾清梅穿上棉袄,倚着炕琴坐着,只觉得无聊得要死,见到马云裳想要熄了油灯,赶忙小声道:“二嫂,别把灯熄了,我就着亮,看看花样子。”
马云裳把炕桌给她搬了过来,放到她身前,然后把油灯放到炕桌上,又给她倒了一碗热水,然后便出去做饭了。
顾清梅从炕琴底下掏出一叠用手帕子包着的花样子,她昨天晚上睡觉前看见的,不知道是什么,拿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是花样子。
她既然打算以后利用画花样子来赚钱,自然得研究研究这里的花样子都是什么样子的。
她拿出花样子,一张张地看着,发现不过是些“鸳鸯戏水”、“百年好合”、“龙凤呈祥”之类的样子。
她坐在炕桌旁边,双手托着腮,看着被她平摊在炕桌上的三张花样子,这三张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图样,一张“鸳鸯戏水”,一张“百年好合”,还有一张便是“龙凤呈祥”,她在想,怎样能在这些花样子上做一些变化,好让原本很普通的花样子,变得与众不同一些。
但是她头疼得紧,精神压根就无法集中,看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只得算了。
顾清阳挑了水回来,倒在灶边的缸里,又往返了几趟,将缸挑满,天也差不多亮了。
住在东里间的顾云白老两口也起了床,顾少瞳哄着弟弟穿好了衣裳,然后懂事地把被子都叠了,收进炕琴里,把炕上收拾得干净整齐。
马云裳贴了一锅棒子面饽饽,又熬了一锅棒茬子粥,家里有现成的腌萝卜条,和芥菜疙瘩,她从咸菜坛子里装了一盘子腌萝卜条出来,又切了一小盘子芥菜丝,用香油拌了,早点都在东里间吃,不过单独给顾清梅准备了一份。
吃了早点,马云裳又给顾清梅熬了药,服侍她喝了,又叮嘱了她一番,让她好好将养身子,才收拾东西和顾清阳一起离开了。
他们两个一个在镖局做厨娘,另一个在书院念书,本来以为顾清梅死了,才匆匆请了假回来,如今顾清梅没事了,他们自然要早早的回去,免得浪费了时间。
顾家有辆驴车,农闲的时候顾云白会进城去赶脚挣钱,所以由顾云白送了他们去。
临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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