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有些奇怪,一般情况来讲,公主出嫁,府邸必将挂上公主府的牌匾,要遵循夫以妻贵的规矩,公主依旧是公主,夫君应当是驸马才对,为什么这老太太却人称太妃?
江惋馨在一旁不依地说:“母亲也真是偏心,那架‘九霄环佩’我都跟母亲要了好几次了,母亲都舍不得给,偏偏便宜了这丫头。”
太妃就瞪了她一眼,“我给妳的好东西还少吗?家里的藏书,大半都给妳当了嫁妆,还不知足。”
江惋馨笑道:“瞧瞧瞧瞧,这外孙媳妇还没进门呢,老太太就护起犊子来了。”
“谁叫这孩子可人疼来着。”穆郡太妃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冲小女儿挤了挤眼。“妳也别吃醋,我也是替妳收买这丫头,妳不是跟我说,这丫头如今是晓萌的小姑子吗?我收买了她,她自然就会对咱们家晓萌好,总归是不吃亏的。”
众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去取琴的丫鬟便抱来一个细长的紫檀木盒子,由一个丫鬟捧着,另一个丫鬟依照穆郡太妃的指示把盒子打开,露出里边的一架古琴,此琴梧桐作面,杉木为底,琴身上涂着朱红色的漆,只因是架千年古琴,琴身的漆已经略有些斑驳。
太妃笑道:“此琴是我夙夜王朝开国皇帝登基之时用来奏乐的,后来先皇把它赐给了我,如今我把它送给妳。丫头,听说妳爱钱,可千万别把它拿去换了钱,这可是无价之宝。”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顾清梅也笑道:“便是卖了我,也不敢卖了它,太妃如此厚爱,晚辈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谢太妃。”
太妃促狭地笑道:“等过了门,早早地给我们羽哥儿生个大胖小子,就算妳谢我了!”
顾清梅的脸顿时便红了,扭捏道:“太妃……”
众人闻言,便又是一阵笑。
太妃道:“好了,我不逗妳了,省得妳在肚子里骂我为老不尊,我爱听妳唱的曲,就用这把琴奏着,再给我唱一曲吧。也别去那台子上了,就在这唱,我老了,耳朵不好了,在这唱还能听得清楚点。”
顾清梅柔柔地福了一福,一脸为难的神情,“回禀太妃,晚辈技艺有限,不会弹欢庆的曲子,还请太妃不要见怪。”
太妃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把妳会的随便弹一首新鲜的便是,我不会因为听了妳一首曲子就死了。”
“太妃,赶紧吐口水!”顾清梅见她寿诞之日,竟然说了个死字,马上变了脸色,焦急地催促她。
“好好好,瞧我这张嘴,越来越没把门的了,呸呸呸……”太妃笑呵呵地往一旁的地板上作势吐了口口水,然后催促道。“好了,快去弹吧!”
“是!”顾清梅赶忙答应了。
东厢这里摆着五六张圆桌,圆桌旁围绕着一群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此时正在议论纷纷,都对这位皇上钦封的贞国郡主表现了强烈的好奇心。
其中,只有慕容文霞不屑地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弹琴唱曲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卖唱的呢。”
慕容文英同她坐在一桌,闻言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去年祖母过寿,也不知道是谁当众弹琴唱曲来着。”
“妳……”慕容文霞闻言顿时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着她。“慕容文英,妳想捧人家臭脚,也当着人家的面去捧,背后捧了半天,人家也不领妳的情,何必呢?”
慕容文英轻蔑地勾起唇角,用蔑视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我不用她领我的情,我只恶心妳就是了!”
慕容文静在一旁怯怯地说:“霞姐儿,英姐儿,妳们……别吵了,莫要人看了笑话。”
二人虽然不合,但是却也知道这里不是在自己家,脸面还是要顾的,所以只是一起冷哼了一声,然后别过脸,没有再争吵。
中厢这边,有人在一旁收拾出一张桌子,然后吩咐戏台上的戏停了。
男宾那边有人问为什么让停戏,后来听说顾清梅又要唱曲,顿时全都安静下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个个只是凝神闭气,等着听顾清梅唱曲。
更有那孟浪的,干脆离了隔壁,跑到女眷这边,站在门口,偷偷地瞧着里边那个标致的姑娘。
丫鬟们把地方布置好,摆好琴,请顾清梅落座。
顾清梅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试了试琴音,发觉这把琴的琴音音劲松透,纯粹完美,音质竟然与她前世的祖父所用的那把琴相差无几,心中不禁欣喜,随手拨弄下,一曲《葬花吟》已经流泻而出。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注:引用曹雪芹所著《红楼梦》。)
缠绵悱恻的曲子,配上轻柔曼妙的嗓音,刹那间就让戏楼子里所有的人都陶醉其中。
一曲毕,良久,戏楼子上都没人说话。
“好一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太妃神情幽然地发出一声叹息。
雷鸣般的掌声这才响起来。
太妃道:“别光听着,这么好听的曲子,妳们这些个财主,也拿些好东西来打赏才是。”
鲁国公夫人笑道:“太妃可真是越来越财迷了,这外孙媳妇还没过门呢,就折腾着找大家伙要添箱了。”
“妳这小财迷,跟妳那死鬼婆婆一个德行的,一让妳花钱就肉痛,别以为我不知道妳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快些拿打赏的东西来,东西要是入不了我这老太婆的眼,我可不能如妳的愿。”
“哎呦喂呀,我可惹不起您这老菩萨。”鲁国公夫人赶忙从手腕上褪下个羊脂白玉的镯子。
一旁有小丫鬟拿了托盘,帮顾清梅接了。
别的夫人们也纷纷从身上摘下首饰,有褪手镯的,有拔簪子的,最不济的也把耳环摘下来,除了嘉郡王府的二夫人屹立不动,没有不出血的。
太妃笑道:“孩子,快谢谢各位夫人的赏。”
顾清梅赶忙乖巧地给众人施礼道谢。
忽然一个小厮手上捧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太妃,这是各位爷给顾小姐的赏赐。”
太妃瞄了一眼,看到托盘里大多是些玉佩之类的东西,于是淡淡地说:“接过来吧!”
一个小丫头便上前接了,放到一旁的空桌子上,同太妃赏给顾清梅的那套头面首饰放到了一处,还有个小丫鬟在这看着。
不一会儿,有人将太妃赏给顾清梅的琴也放了过来,只等寿宴结束,再一起给顾清梅送出去。
一时到了晌午,丫鬟们上来将桌上的果品撤下,换了精致的饭菜,众人开始用餐。
戏台子上也不再唱戏了,而是响起了丝竹声,几个舞姬跳起舞来。
吃过午饭,太妃扭脸瞅着顾清梅,“丫头,我乏了,妳送我回屋子里歇歇。”
“是!”顾清梅赶忙毕恭毕敬地把她搀扶起来,然后扶着她下了楼。
太妃的身边也没有几个人,只有秋妈妈和两个大丫鬟跟着,远远地,几个随时听候吩咐的二等丫鬟辍在后边。
来到一条两旁是竹林的碎石小径,太妃突然慢吞吞地开口道:“丫头,妳可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个公主,却要人家唤我太妃吗?”
顾清梅之前,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听她问起,知道是在考验自己,赶忙答道:“晚辈的见识浅,若是说得不对,太妃可不要笑话我。太妃想必是个极明白的人,女子,当以夫为尊。不管身份多尊贵的女子,在夫婿的面前,都不可盛气凌人,恃宠而骄,让夫婿失了面子。”
太妃满意地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丫头,羽哥儿果真没有看错人,的确是个配得上羽哥儿的。”
顾清梅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猜对了。
“对了,妳光给我备了寿礼,可给羽哥儿也备了?这孩子和我是同一天生辰,倒是委屈了他,年年都只给我过寿,还没给他过过寿呢。”
顾清梅听了,不禁一愣,赶忙道:“晚辈还没见到慕容公子的庚帖,所以不知道他的生辰和太妃竟然是一天,幸好太妃告知,不然的话,又委屈了他。”
太妃也不看她,径自向前走去,“妳这孩子是个伶俐的,我也不多嘱咐妳,只要妳日后能服侍好羽哥儿,比什么都强。”
“是!多谢太妃教导!”顾清梅也不敢反驳她的话,规规矩矩地应了。
太妃回到她自己的屋子,便打发了顾清梅离开了,顾清梅觉得有些内急,便跟小丫头打听了茅厕的方向,自己找了过去。
茅厕隐在一处假山的后边,门口有小丫鬟服侍着,里边是几个用木头打的隔间,门口全都挂着门帘子。
隔间里边全都放着干净的马桶,有人用过,马上就会被人换上新的。
她方便完,便有小丫鬟服侍她用澡豆净了手,又拿了镜子,让她打理了一下妆容。
她理了理头发,便走了出去。
刚刚绕过假山石,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她还没看清那是谁,只觉得手腕子一紧,就被人扯进了假山的石洞中。
“喂……”她刚刚才发出一个单音节,两片带着微薄酒气的嘴唇便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唇堵住。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怀抱,使她原本紧张的情绪蓦地松缓下来,一声嘤咛便软软地偎入他的怀中,由着他将这个吻加深,加深,再加深……
终于,他善心大发地放过她。
他们的头顶上有一个裂缝,一缕阳光刚好透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映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盈盈如雪,白里透红,他甚至可以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得很清楚。
她剧烈地喘息着,睫毛眨了眨,半晌才睁开眼睛。
才一看见他的脸孔,她就红了脸。
“你这人……真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他点什么才好,脾气一发作,就不管不顾,竟然在这种地方把她扯进来做这种事情,若是被人看见,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只见他气呼呼地绷着脸孔,没好气地开口道:“以后不准妳再弹琴唱曲了!”
她被他呵斥得微微一愣,“为什么?”
“妳没见那些家伙都快把眼珠子黏到妳身上了吗?”他都快气坏了,那些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对他的女人品头论足,还全是一副恨不得把他们两个的婚约搅和散了,好取而代之的样子。
有的那不要脸的,竟然说出若是能娶她回家,就算是把家中的黄脸婆休了都乐意的言论。
若非他拼命克制,今天有几个杂碎早就变成尸体了。
她陡然意识到,他是在吃醋,不禁笑起来,“我尽量!”
“什么尽量!我说不准就不准!”他霸道地宣布,然后小声咕哝道。“妳就不该出门!”
对于他的孩子气,顾清梅有些无奈,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瞧我的妆,可花了?”
“还好!”他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下,见她除了嘴唇有些肿之外,其它的还好。
她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今儿晚上,你来找我!”
他的眼前瞬间一亮,脸上挂上欠揍的表情,“怎么?我不在妳身边,晚上妳睡不着了吗?”
顾清梅气得伸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他吃痛地吸着气,“好了好了,别闹了,我去就是了。”
她凶巴巴地说:“瞧你答应的这么不情愿,干脆别来了,我才不稀罕招待你。”
“我不过是跟妳开个玩笑,妳还真生气啊?”他凑过去偷香,在她的唇角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从假山的石洞里走了出来。
刚刚走出假山石,就见对面晃晃悠悠地走来几个人。
她飞快地将自己的小手从他略带薄茧的大掌中抽离,然后半侧着身,低头躲到了他的身后。
“我就说这小子一定会美人来了,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太子今日穿了一袭赭红色七彩绣四爪蟒纹的常服,头上戴了绿玉冠,许是吃多了酒,一双桃花眼中仿佛含了一泓秋水,就那么越过慕容羽,看向藏身在他身后的女子。
慕容羽遭到调侃,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笑道:“太子莫要调侃我了,这丫头刚才迷了路,被我找见,正想带她回去呢。”
“羽哥儿,你未免也太小气了些,这样挡着算是怎么回事?我们又不会吃了她?就让她出来见见我们又如何?刚刚都是远观,如今也让我们在近处瞧瞧,这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太子自以为风趣幽默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羽不动声色地说:“她胆子小,登不得大雅之堂,太子还是莫要难为她的好。”
“你说这话就该打,她若是登不得大雅之堂,我宫里那些黄脸婆就应该全都丢进茅厕里淹死了。”太子口中说着浑话,硬是绕到慕容羽的身侧,笑嘻嘻地瞧着低头不语的顾清梅。“贞国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顾清梅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往外冒风,但还是硬着头皮给他施了个礼,“太子殿下。”
“哎呦……”太子顿时就做出一副酥了骨头的贱相,抖了抖身子。“听听这声音,什么叫宛若莺啼?什么叫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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