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长倏地拦在他身前,恭敬却是劝阻道:“池熙公子,不要……”
“走开。”他的话,依旧是绵绵长长,听上去,消魂极了,却是冷漠的让人心惊。
“池熙公子,楚离出动了紫、青、蓝三队锦衣卫,你这样出去不行,还是先走吧,莫要……”卫队长似乎有些哽咽,顿了顿,才道:“莫要让城主,连个安息之地也无……”
凤池熙颀长的身影踉跄了几步,袖下的长指已紧紧的攥起,指尖泛着惨白的色儿……
始终沉默不语的楚钰,这时终是眼神看向了凤池熙,那目光依旧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的味儿,却含了些让人看不懂的担忧意味,道:“他说的对,先找地方将凤城主与几位夫人……葬了,再作打算。”
凤池熙闻言微微一怔,才缓缓转过脸看他,篝火的光线微弱极了,他俊脸之上,是轮廓的阴影,深邃的让人窒息,表情看不真切,却是一字一顿道:“我爹没死!”
墨墨理不清头绪,凤池熙的离开,让他也有些莫名的难受,听了这话,他歪着脑袋,道:“你胡说。”
景陌洛与舞挽尘一愣,看向墨墨,他这话说的真不是时候,虽然大家都懂,他真无恶意,但此刻这么说……
又是有些担忧的看向凤池熙,不知他会如何,他静静站着没有动,像是不为墨墨的话语而生气,只是许久,他才疯了般的冲到楚钰跟前,一手攥紧他的衣襟,怒道:“就是你哥哥,害的我爹!”
楚钰未置一词,墨色衣袍上的金线流云纹,折射出的淡淡光华将他俊美的容貌衬的愈发的不真实,他没有情绪的美眸,黑不见底,深深的看着凤池熙,像是任由着他闹。
凤池熙那本妖冶得让女子都惭愧的容貌,此刻当真像是变了一个人,玉指一抬,便向楚钰的脖子掐去!
楚钰眉心微微的皱起,也不反抗,眸底的落寞无人能懂,他也未曾想过,害死云落夭亲爹的,会是自己的手足,即使他不杀伯仁,云落夭又会不会对他……心生芥蒂?
“池熙公子,你冷静一些。”景陌洛有些着急,却不敢去阻止,他没有爹娘,不知那是怎样的痛楚,但没了爹娘后,会是怎样的痛楚,他懂得,所以这个时候,谁也不敢靠近凤池熙。
而云落夭,怔怔的看着凤锦迟的面容,根本就不知周围发生何事,犹如入定。
凤雁枭在一旁看得,沉默的站起了身,只是一句:“池熙,别闹了。”
只是一句,凤池熙的手便松开了力道,无力的瘫软在地,他没有哭,俊脸上的表情却最让人肝肠寸断,他说:“哥……”
“雁枭公子,事不宜迟,我们真要赶紧离开此地。”卫队长见凤雁枭似乎还残存理智,便对他说道。
“走。”凤雁枭狭长的鹰眸透着一丝看不懂的厉光,糅合在其中的,早已是百转千回的哀恸与挣扎,那冷硬刀削的轮廓,似乎轻轻一碰,就会软成一滩水……
一句话,几个凤家的男子依旧是纹丝不动,凤雁枭再说了一次:“走,你们是不是还想要跟着爹去,或者想要小五跟着爹去?”
沉默,不过片刻,众人才缓缓的站起了身,没有一句回答,只是各自小心翼翼的抱起尸首,随在凤雁枭身后。
“几位公子先走,属下作掩护。”卫队长抱拳俯身道。
凤雁枭微微颔首,轻言道:“烨,多加小心。”
“谢公子关切。”卫队长怔了怔,声音不稳道,继而转身对着一旁的黑衣人沉声道:“叫上亲卫队,走!”
楚钰回望了云落夭一眼,她怔怔的跪坐着,连凤锦迟已经被抱走也是丝毫未发觉般的不动作,他的目光柔和极了,却又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没有上前。
终于是墨墨一把将云落夭拽起扛在肩头,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云落夭觉得头很晕,这么倒立着头颅更晕乎,破口大骂的力气也没了,随了他。
不知道怎么跑的,云落夭这么颠簸得很难受,她并不想像现在这个模样,但又如何呢?
竹林中的沙沙响声,在夜色中无限的延伸,延伸到远处也同样的传来疾速的沙沙声响,追兵已至。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亲眼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一滴泪也掉不下来,呆愣了,茫然了许久以后,才有了想哭的冲动。
云落夭突然的,就流泪了,那么的突如其来,眼泪逆着脸颊,直直的流向额头,洒在一路的杂草之上……
起伏的颠簸,让她的脸颊不停的撞上墨墨的后背,又分开,很疼,这么倒挂着又有些想吐。
背上的濡湿,让墨墨也微微一愣,他一手将她的双腿一拉,便将他好好的抱在怀里了,他瞥了她的脸一眼,尽是泪水,没有说话,手腕微转,一道黑色气流扇形般散开。
身后尾随的紫衣卫,哀嚎着倒下了,夜色中,点点的火把在靠近,估摸着,人数很惊人,墨墨皱了眉,再次抱着云落夭疾速而行。
他的速度,真的太快了,她觉着难受,靠在他怀里,所有的思绪都被风吹散了,泪却是流不止,染湿了他大片的淡绿纱衣。
墨墨眉心的一点朱砂微微一动,他未曾放慢速度,这次的人太多了,他感觉到了花苍术的气息,那是个厉害的对手,他单独与他较量或许都不分高下,更无法顾及她了。
他什么都不担心,现在却担心她了,疾速行走中的声音,被风吹散的厉害,模糊的很:“别他妈哭哭啼啼了,老子……疼的很……”
前面的字句,很重很重,后来的话,却越来越轻,柔的在风中散开,如同他散漫飞舞在夜色中的银色发丝,柔美却似幻。
身后已经有兵刃相搏的声音,刺耳的让人忍不住浑身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云落夭攥紧了墨墨的衣襟,微微用力。
墨墨也顿住了步子,他第一次,那么清晰明白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缓缓的放下,他说:“你待一边儿去,知道么?”
他将她隐秘在竹林之中,她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皓腕,他扯开手,一寸寸生生的剥离,她的力气根本不能忤逆他,五指一根一根的滑落,他终身,衣袂蹁跹的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淡绿的身影,在竹林之中,美的绝伦,她想冲出去,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如今,内力全失,出去只等于给他们一个累赘。
她怕失去墨墨,也怕失去其他的人,好自私呵,明明墨墨能够待她走的远远的,可是她就是无法割舍其他的男人,一个……也不能少。
要么就一起死吧,她笑了笑,目光紧紧盯着远处,夜色中的火把晃得扎眼,却因距离的关系看不真切,只能在每看到一支火把坠落的时候,心底安慰,听到哀鸣之时,心底又会倏地一抽,侧着耳朵仔细辨别那声音。
楚离,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么,她想着,依旧悬着一颗心,去听那声声的哀嚎,当辨别不是她的男人,她会傻傻的笑一阵,她的男人,果真是厉害的,她这个女人,何其的失败,最成功莫过于,有了他们。
她的表情就像个疯子,时而一脸紧张,时而一脸笑意,半疯癫,突而细碎的衣料摩擦声靠近,她提起了精神,小手摸索着在身上寻那把龙纹匕首。
软靴踩在杂草上发出的细碎声响,一步步的靠近,不止一个人而已,云落夭在心底有了判断,紧紧的握住了匕首,她的那些招式,不知还灵不灵。
她四周掩藏着的半人高杂草,被拨开的声音,手中的匕首极其快的刺了出去,被一只如玉般的长手伸出两指,硬生生的挡住。
云落夭抬眸看去,便见景陌洛一张让人移不开眼的俊脸,漂亮的紫眸中,隐含了一丝宠溺似的无奈,柔声道:“五儿莫怕,是我。”
云落夭这才安心下来,将匕首收回,再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其余两人,凤雁枭,墨墨。
他们的衣袍都染了斑驳的血迹,却看不出几人身上有什么伤,应是别人的血,这么一来,她又放心的多了,只是耳边的打斗声仍在,她疑惑的问:“没事了么?”
声音竟是说不出的沙哑哽咽,连她也没料到此刻她的声音早就哭的沙哑不堪。
“五儿乖,你先随雁枭公子离开,我们随后与你们会合。”景陌洛将她有些凌乱的发温柔的理了理,他清澈干净的眸,直视着她的小脸,眸底的欢喜与爱恋,数之不尽。
“不。”云落夭用不稳的声音,极其肯定的否决他的提议,把她支开做什么,她不答应。
“别这样,就一小会就好,你在这儿,我们分心。”景陌洛柔声劝慰,神色却是很紧张,他不能耽搁这么多时间,那边的人撑不住。
云落夭有些哑口无言了,是啊,她在他们会分心,除了苦笑,还能说点儿别的什么?
他倾下身子,想将她扶起来,衣襟口儿,无意滑落出一本藏蓝丝绒外壳,金边包边儿的小册子来。
看上去,甚是珍贵,云落夭目光斜斜的凝视着那本小册子,莫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不对,景陌洛随身带的,应该是医书。
景陌洛浑身一抖,忙不迭的就伸手去拾那本小册子,却被墨墨抢先一步,他左右翻看了一眼那册子的装帧,倒是漂亮。
“墨公子,还我。”景陌洛有些紧张的伸手去抢,一张俊美的脸,红的不像话耳根子都红通通的,却是迷人。
“这是什么?”墨墨不仅不让他夺去,还自顾的翻开,定定的看着册子中画着的小人儿,幽绿的美眸缓缓的眯起,意味有点深长,不可琢磨……
“别看!”景陌洛又伸手去抢,总是抢不过墨墨,墨墨不停的翻看了几页,斜着美眸看他,道:“这是什么武功?”
“……点……穴,点穴的功夫!”景陌洛羞恼极了,胡诌乱掰道,趁着墨墨不留神,就再次去抢夺那本小册子,两人一起争执,那小册子便掉落到了地面上。
那册子掉落呈现翻开的状态,云落夭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顿时愣住,只见男女果身相拥着的姿势,十分高难度,那线条运用的极其流畅,描摹的相当精确。
顿时,静立在一旁的凤雁枭,本带着神伤的蜜色肌肤也浮起了一抹让人欲罢不能的羞赧之色,赶紧的别开眼不看了。
云落夭看了一眼景陌洛,眼神那个复杂,他真能给她提劲儿,她都不知道怎么表情,尤其在这个心如止水般的时候,她许久,才用还带着哽咽沙哑的声音,问:“珍藏版?”
景陌洛脸红的可以滴血,垂着长睫不敢看她,稍微的点了点头……
云落夭愣了,这姿势如此有难度,却是墨墨再次将那小册子拾起,眯着美眸观摩了一番,问:“这点穴的功夫,很高深么?”
点穴……云落夭皱了皱眉,再瞅了一眼景陌洛,他解释的颇为高深啊!他也是回神将墨墨手中的小册子一把夺过,赶紧再次踹回衣襟之中。
哀嚎声依旧不绝于耳,这才拉回了还在不知时间地点害臊的几人,景陌洛将云落夭拦腰抱起,递给凤雁枭,紫眸中是一种,极深的信任,道:“雁枭公子,快些离开。”
墨墨还在思索着那点穴的功夫,越想越觉得高深,那功夫需要用那话儿来点么?深不可测呢,人的功夫就那般奇怪?什么时候他……
他偏着脑袋还在作沉思状,便被景陌洛拉着再次消失于前方的夜色之中……
云落夭想阻止,奈何凤雁枭已经抱着她背道而驰,云落夭死命的揪住他的衣襟,怒道:“我们回去!”
凤雁枭抿唇,没有作答,他也是宁愿与他们一起作战的,但有个她,没有人愿意她受半分伤害,墨墨是走不得的,他一走整个砥柱就没了,而其他人之中,只有他的轻功最好。
在云落夭声声的怒骂与哀求夹杂之中,他像是聋了一般,自顾往前疾走。
暗色竹林之中,他钴蓝的挺拔身影如箭,身后负着一柄寒光长剑,怀中紧搂着云落夭。
她似乎闹嚷的累了,声音更是虚弱,几乎是哀求了,她说:“雁枭哥哥……你……让我回去……”
他置若罔闻,狭长深邃的鹰眸却倏地缩紧了,身后猎猎的风声靠近,他一只手欲稍微松开云落夭去拔身后的长剑。
长指只是微微一动,便依旧紧紧的抱着她,他或许能对付得了追来的锦衣卫,但有她在,他只能……逃!
云落夭也听见了动静,脑袋从凤雁枭的肩膀前探了一点儿出去,眯眼看着追来的锦衣卫,紫砂官帽将脸半掩住,身着的甲胄战衣,在行走间发出碰撞的沉闷铁器声响,一脸肃杀之气,手提长剑,健步如飞,连步子踩过杂草发出的细碎声响也竟是整齐有序,队伍排成人字形追赶而来!
云落夭心下一紧,但凤雁枭的速度极快,他们断然是赶不上的,只是未免还是担心,此刻她也不能再闹他说要回去的话,现在她要他安全!
为首的一名锦衣卫深知追赶不及,顿下步子,挥了挥手,洪声道:“放箭!”
身后的锦衣卫似乎微微一愣,有人小心翼翼的说了声:“统领大人,那……那女子……”
“废物,不抓住他们,你有几颗脑袋掉,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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