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曰给皇上请安,暗中却要打听消息。
皇上虽然已经清醒,但精神头比以前却是大有不如了。他对慕轩南的关注也比以前多了很多,甚至常说他也许快不行了,然而慕轩南太小,如何支撑大业?这些话,无疑也让其他嫔妃着急万分,难道钟宸惜已经踏上了太后倒计时的班车?
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钟宸惜,却反而很淡然。成为太后又能如何,只不过意味着她又老了一辈而已。
正步行至寝宫,却被门口的太监拦下:“娘娘,皇后娘娘和陛下正在里面,吩咐暂不见客。”
现在日头高照,看来昨晚皇上和皇后的盘肠大战也很是激烈啊,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恋着那张床。皇后还好,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但皇上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体,居然还这么折腾,真是活该少活几年!
钟宸惜恨恨在心里骂着。
什么叫暂不见客?原来在皇上眼中,除了皇后,其他人都只是客?!
正郁闷间,眼角瞟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钟宸惜急忙过去,道:“国舅爷好久不见。”
国舅爷明白,钟宸惜来见他,自然不是为了向他打招呼的。压低声音道:“王爷已经下了决定,带领他的手下和十万军队,今天已经杀入龙翔国去了。”
钟宸惜险些脚下一软。龙翔国实力强劲。且不说薛家帮忙,就算没有薛家,龙翔的几百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面对这样实力强劲的邻国,就算把皇上的势力和狐九昀的势力加起来,也未必能取胜。
十万军队对抗几百万军队?狐九昀这样带着寥寥不多的手下,单枪匹马闯杀龙翔国,不是找死是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狐九昀为了避免和皇上内战,竟敢如此兵行险招。而说到底,他如此地避战,并不是他怕了皇上,而是担心她罢了。毕竟和皇上直接开战,对钟宸惜,以及慕轩南慕轩兰的立场来说,很不好处理。
如今倒好,他走得干干净净,拿自己的命去博弈。当然他这样做,会赢得一样东西——民心。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王爷为了本朝的安危,为了本朝不被生灵涂炭,而去了邻国。
钟宸惜咬着唇有些自责。如果自己早些发现他的异状就好了,说不定能劝住他。
国舅爷看到钟宸惜暗沉的表情,知她心里所想,道:“没有用的。王爷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住。娘娘放心吧,王爷也不是鲁莽之人,他的武功造化,应该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强大。能不能胜利我不敢保证,但我觉得保命是没有问题的。”
钟宸惜点了点头,但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国舅爷的安慰之词罢了。狐九昀再怎么厉害,也毕竟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就会累,就会疲倦,就会受伤,就会……死。
可惜,她暂时也帮不上他什么忙。狐九昀又不是去龙翔国观光旅游,否则她还可以拜托姬怀胤带路来着。
在宫里浑浑噩噩地逛了一圈,午饭也没吃,回到鸦杀堂的时候,只看见慕轩兰在写作业:“你弟弟呢?”
“被父皇派人带走了。”
钟宸惜紧皱眉头。皇上现在是很重视慕轩南了没错,可也用不着三天两头就抱他离开。这还不算,现在慕轩南甚至整夜整夜回不来了。
她有些烦躁,可又不能去质疑什么。皇上怎么说都是慕轩南亲爹,不可能害他的。孩子待在自己父亲身边,钟宸惜一旦去要,只能碰一鼻子灰。
勤政殿。
龙椅宽大,坐着正伏案疾书的皇上。他的身边,则躺着眨巴眼睛的慕轩南。
皇上估计是写累了,暂时收了笔墨,抱起慕轩南。盯着他漂亮的眉眼,感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太小了啊。而自己,已经等不到他长大的那一天了。
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得相当厉害,似乎要把自己的肺也给咳出来。一方锦帕就放在几案边,他拿过来捂在嘴边,有殷红的鲜血,印染在雪白的锦帕之上,触目惊心,仿若一朵艳丽的泣血红梅花。
慕轩南眼孔也一缩。这年头,很多病,可是不好治的。
皇上收拾好自己,喝了点药,待得咳嗽稍好了,又重新抱过慕轩南。大手抚摸上他的脑袋,爱怜道:“轩南啊,你都看到了对不对?父皇其实已经不行了,命不久矣。那莲贵人虽然没有直接杀死父皇,却在刀上喂了毒。所以你要快些长大,父皇把这万里的河山,都交予你。至于狐九昀那个逆贼,你不用担心,父皇怎么都会处理了他再上路!”
他以为一个婴儿,是不能听懂他的话的,所以说了一气。然而慕轩南却是只能强忍着震惊。唔,父皇死了,他要当皇上了,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他志不在此。他要长大,要重获法力,要继续修仙之道。这世俗的皇权,他没有半分兴趣。
皇权再好,能和呼风唤雨,劈山倒海的无边法力比吗?不能!能和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永生之路比吗?不能!
真不知道父皇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不怎么能生孩子。好不容易生了自己这个儿子,又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来人,拟旨!”皇上唤来书记大臣,对他道,“在皇子抓周那天,朕会宣告天下,慕轩南为本朝太子。”
书记大臣磕头领命。他对此并不吃惊,皇上只有一个儿子,不让慕轩南当太子让谁当?
拟旨之后,皇上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忧郁,很悲伤,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度重要的决定。慕轩南安静乖巧地坐在父皇旁边。大殿里温暖如春,但莫名地,他却总感觉有点冷。
他不是钟宸惜,没有她这样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如果是钟宸惜在场,早就吓得面色发白,因为如果是她的话,她明白皇上这是在下什么样子的可怕决定。
钟宸惜通过国舅爷,时刻关心着龙翔国的情况。她会依着国舅爷的描述,想象他立在城头,鲜血染红衣袍和发梢,想象他冲锋在前,第一个扑向敌军的如雨的箭矢。
狐九昀一行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到处都是悍不畏死的龙翔人。只是目前看来,拥有绝对武力优势的狐九昀明显技高一筹。
当然,薛家和龙翔还没有开始正式合作也是一个因素。初到龙翔国的薛家,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异常警惕。他们觉得,现在龙翔国损失还不大,现在就帮忙,体现不出薛家的价值。等狐九昀把龙翔国打得痛了,那时候再出面,更能捞到好处。
狐九昀前去杀敌,民众都要求皇上至少提供一点资源,比如粮草什么的。然而皇上却认为,狐九昀前去攻打龙翔国,是个人行为,而不是本朝意志。所以,本朝不会提供任何形式的援助。
说白了,皇上是巴不得狐九昀就这样死在龙翔国。
没有粮草,王爷只能全靠以战养战。军队未动,粮草先行,十万大军不能不吃饭。
钟宸惜整日担心得坐立不安,心里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狐九昀身上,却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已经在悄然逼近她。她的处境,其实已经到了比前线的狐九昀还更加危急的地步了。
慕轩兰和慕轩南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慕轩南在政治上一向神经大条,慕轩兰则是自顾不暇。她是公主,是乱世里最没有保障的人物,因此她在忙着给自己安排以防万一的后路。
正文 章一百一十三 抓周(推荐)
慕轩南的抓周之礼,很快便到了。
也许是因为近来气氛太压抑,大家这次都想趁机放松玩乐一下,所以这次的抓周礼搞得特别隆重。
金银珠宝,笔墨纸砚,木头做的刀枪棍棒,除开这些常见的抓周物品,皇上甚至还打造了一本精巧异常的小号龙椅。他最希望的,便是慕轩南能在抓周的时候选择那把象征着巅峰权力的椅子,如此才不枉是太子殿下。
抓周的桌子很大,慕轩南在上面爬啊爬,四周无数道目光紧张地注视着他。
金银珠宝,他视而不见,皇上说,这是他将来会视钱财如粪土,好;
笔墨纸砚,他视而不见,皇上说,这是他将来没有书生的酸腐气,好;
刀枪棍棒,他视而不见,皇上说,这是他将来爱民如子,不崇尚暴政,好;
金灿灿的龙椅,他视而不见,皇上脸部肌肉微微有些扭曲,不过依然说,这是他嫌弃这个龙椅太小,等着要去坐真的大的那一张;
直到他在无心大师面前停下,专注地看着无心大师手腕上挂着的那串被道家法力加持过的手镯,皇上的面色这才彻底转黑了。慕轩南,难不成你想不管俗世,早早出家,追求清修去?!
最尴尬的是无心大师。皇子看中了他的手镯,他不敢不给;皇上脸色很难看,他又不敢给。他求助地看向钟宸惜。
钟宸惜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她尊重慕轩南的选择。那是他自己的人生。
无心大师心中哀叹一声,恋恋不舍地褪下手镯,递给慕轩南。他很高兴地接过,紧紧抓着,一直不停地笑。
皇上却还不死心,他一把抱过慕轩南,把他放到那张真正的龙椅上面:“轩南,你真的不喜欢?”
本来他不指望慕轩南会回答,哪知慕轩南却突然开口,嗓音清脆动听:“没兴趣!”
皇子殿下聪颖异常,如此早就开口说话,本是吉利的好事。然而一句“没兴趣”,抵消了一切利好因素。皇上满脑子就只有没兴趣这三个字,其他的一片空白!
为什么?当他费尽心思,把这一切捧到儿子面前的时候,得来的却是这样让他几欲哭泣的答案?
慕轩南其实也不愿意这样伤父皇的心。只是他一贯喜欢直来直去地表达自己的意志。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遮掩。免得现在假装喜欢,却在今后被父皇发现自己所表现的一切都是假的好。那样的话,父皇会更伤心——长痛不如短痛嘛。
皇上一瞬间有些站立不稳。不过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朕反正只有你一个儿子!这个位置,你不坐也得坐!”这句话与其是对慕轩南说的,还不如说是对在场的其他人说的。
是啊,哪怕慕轩南是个傻子,是白痴,这皇位也是他的。而且兴趣吗,毕竟可以慢慢培养不是吗?没有人天生就喜欢什么。慕轩南还小,好好教育也就是了,说不定今后的某天,当他体会到君临天下的好处,他还舍不得放手那个皇位呐。
一场喜庆隆重的抓周宴就这样不欢而散。皇上拂袖而去,连侍寝的嫔妃都没有点。钟宸惜照例去抱慕轩南回鸦杀堂,却突然手臂一软。
“娘,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钟宸惜道。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时不时会有脱力的现象发生。去找太医看病,太医说是她这段时间精神高度紧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吃不好睡不好的缘故。
她也觉得太医说得有道理,自己应该是太过想念狐九昀了罢。
钟宸惜的这个小插曲,也落入了一边的赵昭仪眼中。她弯了弯嘴角,突然笑得很甜。皇后不解:“妹妹你因何而乐?”
赵昭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神情变得恭敬谦和,裣衽道:“看来是要恭喜姐姐了。”
皇后一头雾水,完全不能明白其中之意。然而赵昭仪拒绝更深入解释:“姐姐勿急,只需等着便是。目前妹妹还不方便说太多。然别的我不敢讲,但太后之位,一定只会是姐姐的。”赵昭仪加重了只这个字。
皇后寝宫。
皇后和国舅分宾主而坐,享用着极品清茶。
国舅爷看起来倒是怡然自得,皇后却用一种担忧地眼神看着他,道:“你真的还是不肯放弃?家主之位就当真有这么好?如果你肯放弃,我保你今后的荣华富贵,做个一世无忧的闲散国舅爷。”
国舅爷不动声色垂眸反问:“太后之位就当真这么好?娘娘不是也不肯罢休么。”
皇后估计是没想到国舅爷也会这么咄咄逼人起来,愣了一愣,随即冷笑:“看来哥哥的确是找到靠山了啊,也好,随你的便!”狠狠喝了一大口茶,仿佛那茶水跟她有仇,又道,“哥哥,你走着瞧。太后之位,一定只会是我的!”
“为何?我倒现在都还没看出来,娘娘在争夺后位上有什么特别的优势。娘娘,那慕轩南,可不是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皇后脸蛋染了一层薄怒。她也不知为何,就是莫名其妙地特别相信今天赵昭仪的话。打心底里相信。哪怕赵昭仪从没给她展示过任何的证据。
国舅和皇后的谈话,并不算愉快。想到从前亲密无间的兄妹关系,如今走到针锋相对的这一步,他有些感伤。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国舅爷也是个文艺青年。每到心头难受的时候,他就爱写点东西在纸上。今晚也不例外。他回忆了和妹妹皇后的对话,抒发了自己的苦闷,然后喝了点酒,倒头便睡。
第二天醒来,他想起了昨晚所写,便去找那张纸。然而四处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唤来下人:“你看见一张粉红色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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