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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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头将军-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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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嗣业吁了口气,平复了揍人的冲动,“突袭将军沟前,我亲自察看了地形,将军沟那面坡比较缓,骑兵可以发起冲击。”

    “可是结果呢?”陈文周问道。

    李嗣业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陈文周,这个小小小火头卒一再挑衅!

    李嗣业觉得这个小小小火头卒子压根就没打算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以合理合法的形式来消遣自己、指责自己。
………………………………

第五章 教育李将军

    凭借一个男人的第七感,陈文周感到了一股来自十二点钟方向的杀气。

    机智的陈文周果断地将人民内部矛盾转化为敌我战略矛盾。

    他跑到厨房来拿来两块木板,一长一短,李嗣业不明白他的意思。

    “将军请看,”陈文周拿起长的木板,把一头搁在地面,另一头用一颗白菜垫在下面,形成一个倾斜的坡面,李嗣业还是不明白。

    “校尉再请看,”陈文周拿起短的木板,又从箩筐里挑选了另一颗白菜,同样形成一个斜坡,“校尉认为哪个坡度大一些?”

    李嗣业毫不犹豫地指了指哪个较短的木板。

    陈文周取出垫着木板的两颗白菜,放到李嗣业面前,“这两颗白菜是一样高的。”

    李嗣业一看,果然两颗白菜的大小差不多,他面露思索,然后睁大眼睛,问道:“难道?”

    陈文周点了点头,“其实这两块木板是一样的高度,但是因为这块木板更长,所以看起来它的坡度要小一些。”

    李嗣业吁了口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明白了,明白了,将军沟的那面坡很长,所以本身的实际高度要比看起来大一些,所以骑兵还没冲到一半就慢下来了。”

    陈文周心中大石落地:将军的神经中枢完全正常,只是眼睛和大脑信息传递有误。

    “这就是败的原因吗?”

    陈文周笑道:“还有。”

    李嗣业望着陈文周,示意他继续。

    “将军你常年在西北作战,而且我听说您是行伍出身,因为作战勇猛且善于突袭,至今还没有吃过败仗,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军衔)了。”

    李嗣业苦笑,摆了摆手,埋着头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陈文周也摆摆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句话的人有百分之一百二是在提当年勇。

    “将军一路顺风顺水,没吃过败仗,所以才会轻敌,而且你没在西北以外的地方打过仗,所以错误地使用战术!但是为将者一次指挥失误,却要断送几十条士卒的生命作为代价!他们的妻儿老小或许正在盼着他们回家,不知道将军想过没有?”

    李嗣业抿起嘴唇,陷入深深的自责,他本来就非常关爱士卒,这次因为自己的失误搭上了兄弟们性命,李嗣业且痛且愧,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头一次被陈文周打在左边脸上的巴掌印子还没消,现在右边脸上又多一个,颇为对称。

    陈文周立马好心地劝阻,“说好了不许自残的。就算要自残,也应该用刀嘛,这样才显得有诚意不是?再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您说是吗?”

    李嗣业无语,他很想把屁股下面的小板凳砸过去。

    李嗣业苦笑,“你说得有道理,”然后站起来,弯腰向陈文周行礼。

    “诶,诶,诶,将军您别这样,我可消受不起,”陈文周赶紧摆手,诚惶诚恐。

    “这一拜,一来感谢文周兄弟的救命之恩,二来感谢文周兄弟的点拨之恩,你当得起,”李嗣业诚恳地说道。

    陈文周赶紧学着李嗣业的样子还了他一礼,“将军言重了,只求您看在咱俩一起洗了这么多天菜的份上,好歹有一番深厚的革命友谊和香火情,您回去别记我的仇就行了,实在要记仇,万望留条全尸。”

    经过理论和实践证明,一个上司如果要整你或者给你穿小鞋,他事先肯定要在言语上哄骗你一番,让你放松警惕。

    陈文周认为,今天自己深刻剖析了李将军的失误之处,并且指出因为他的失误而导致骁骑营不少兄弟送命,这一番犀利言辞已经得罪了李嗣业,深深地伤害了李将军的自尊。

    如果有一天李嗣业重掌军权,陈文周可以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办了。

    “回去?回哪去?”李嗣业疑惑道。

    “当然是回去做您的将军了,”陈文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嗣业。

    “我都这样了,还做啥将军,”李嗣业没好气地说道。

    陈文周笑了笑,“那咱们还是洗菜吧。”

    李嗣业:“……”

    李嗣业被发配到火头队的第六天,一个自称来自朔方军总部的哨官一骑绝尘而来,“骁骑营李嗣业将军何在?”

    李嗣业正在搬运大白菜,听到喊声,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我就是。”

    火头队的全部人马围了过来,进入高度战备状态。他们以为郭大帅反悔了,要把李嗣业就地正法。

    李嗣业心中一暖,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这么剑拔弩张,转头朝哨官抱拳说道:“上差有什么吩咐?”

    哨官抱拳回礼,“上差不敢当!大帅让我来问问李将军,是当将军好,还是做士兵好?”

    李嗣业看了看火头队的驻地,又看了看火头队的兄弟,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级军官,靠的是什么?

    还不是手下兄弟们拿命换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于是说道:“没有士兵就没有将军。”

    哨官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帅还问,先有胜还是先有败?”

    李嗣业下意识看了一眼陈文周,陈文周把目光转向大白菜。

    李嗣业顺着陈文周的目光看了看大白菜,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心中有败,用兵才能致胜。”

    哨官笑了,从怀里摸出一道军令:“玄字号火头队李嗣业听令!”

    李嗣业没有穿戎装,不能“介之不拜”(军人甲胄在身,不行跪拜之礼),于是单膝跪地,“嗣业在。”

    “骁骑营镇将李嗣业,将军沟一役,尔玩忽职守轻敌误判,以致东征首败,枉送将士性命。本应军法从事,顾念尔忠心为国,诚哉壮志,特令尔暂复原职,将功折罪。领越骑(轻骑兵)六百、步射三百、排矛手三百,着即讨贼,务于三日内破袭将军沟!不得有误!违者军法从事,再不姑息。”

    “得令!谢大帅!”李嗣业接过军令,站起来。

    哨官牵来一匹马,拍拍鞍子,“将军请!”

    李嗣业知道,自己这是要去总部述职,然后取回官服和将印。

    他转过身,朝火头队全体士卒弯腰行礼,火头队全体士卒回礼,都朝他树大拇指。

    李嗣业眼眶湿润了,虽然才到火头队几天,但他懂得了不少道理。

    他走到陈文周面前,只说了一句“料事如神!”然后跨上战马,和哨官呼啸而去。

    陈文周看着李嗣业远去,突然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赶紧跳出来探着脑袋大喊:“将军慢些!当心摔下马再伤了脑袋!”

    李嗣业的背影一晃,险些掉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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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阶下囚

    塞北的早晨,初雪。

    “豌豆熟了连盖打,胡豆熟了指甲剥。员外雇俺做长工,俺给小姐暖被窝!咿呀伊尔哟,呀尔伊尔哟……”陈文周哼着小曲正在摘菜。

    骁骑营的哨官进来了,“哪位是陈文周兄弟?”

    “我就是,”陈文周放下青菜,举手回答。

    哨官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情景再现感。

    几天前,他到这里传令全体进攻将军沟,陈文周正在摘菜,也是举手回答,不同的是上次问的是“我算不”,这次回答的是“我就是”。

    “哨头有什么吩咐?”陈文周把沾着菜屑和泥土的双手在屁股上擦了擦,起身问道。

    哨官笑道:“李将军找你有事。”

    “李嗣业将军?”

    “咱营除了他还有别的将军吗?”

    陈文周点了点头,跟郝廷玉打了个口头假条,就跟哨官走了。

    除了那次摸黑攻打将军沟,这是陈文周第一次去火头队以外的地方。

    哨官把陈文周带到屯所,指着前面的军帐,“就是那里了”,然后就撤了。

    屯所是由大大小小的营帐的组成,四周围着鹿砦和尖木,用以防备和阻拦敌军的骑兵。

    屯所的前方设有一座辕门,辕门以内就是骁骑营的指挥部了,此刻骑兵们正在练习马术和马上搏击动作。

    这一路走来,骑兵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以异样的眼神盯着陈文周。

    陈文周局促了,他把还沾着泥巴的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骑兵们还是盯着他;

    陈文周不安了,他又捂住屁股上破了洞的裤子,骑兵们还是盯着他;

    陈文周纳闷:不应该呀,难道我真有这么土!这身衣服可是我前年才刚买的新衣服。

    社会心理学学术界有一个著名的论断:当人身处陌生而复杂的环境下,会产生一种紧张和恐惧的情绪,进而形成恶性循环,使他的语言和动作失常,陈文周就置身于这种情况之下。

    骑兵们的目光虽然没有恶意,却带着惊讶和笑意,这让陈文周有一种暴露在敌人密集炮火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尽量找人少且有掩体的地方走。

    陈文周心想:如果他们再这样看着我,我就匍匐前进。

    眼看李嗣业所在的营帐就在二十米开外,突然斜刺里毫无征兆地杀出两条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用链子把陈文周锁起来。

    如果不是白天,陈文周会觉得这两人的帽子上肯定各写着四个小篆:你也来了、正在捉你。

    陈文周深深折服于自己的唯物主义矛盾辩证法和因果联系普遍真理。

    在火头队的时候他就预测到李嗣业会记仇,据陈文周分析,李嗣业官复原职后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把自己给办了,为什么?

    因为自己强烈谴责过李将军的失败之处。

    一位将军怎能忍受一个小杂毛的批评?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给他打过招呼:留一条全尸。

    营帐里的李嗣业正在揣摩地图,两个彪形大汉拖着陈文周向他抱拳说道,“将军!这人在屯所里左顾右盼鬼鬼祟祟,估计是叛军的探马!”

    “哦?”李嗣业没想到敌人的奸细竟然已经打入我军内部,情况看来非常不妙。

    他抬起头一看,高深莫测地笑道:“好个叛军探马,左右部曲将!”

    “在!”两名大汉答道。

    “拖出去砍了祭旗!”

    “是!”

    两个部曲将拉起铁链就要把陈文周拖出辕门祭旗。

    “慢!”陈文周挣扎着身体扭来扭去,力抗部曲将的拉扯,大声喊道。

    “还有什么话说?”李嗣业耷拉着眼皮问道。

    陈文周已然明白,这李嗣业果然是个设局的高手:先用军令把自己诳到屯所,然后再给自己坐实一个反动派特务头子的罪名,不着痕迹就把自己三开:开除军籍、开除公职、开除小命。

    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他李嗣业也不会落个心胸狭窄、公报私仇的恶名。

    “容伸一言而死!”陈文周面色激愤,义正词严。

    听到陈文周酸不拉几的将死之言,李嗣业有点想笑,但表情冷淡,“有什么遗言就说。”

    “你当初答应留我一条全尸,李将军既是一军主将,想来不会说话不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嗣业点点头。

    两名部曲将把陈文周拖到一个貌似烫猪的大缸前,强令他脱光衣服跳进去洗澡。

    陈文周抵死不从力保清白,奈何部曲将以“不留全尸”相要挟,最终陈文周屈服于淫威之下,洗完了澡部曲将又给他换了一套新衣服。

    陈文周心想这个李嗣业真是个讲究人,杀个人都这么多过场。

    看来将军还挺讲义气,我只让他给我留条全尸,没想到连我的后事都给一并给操办了,像现在这样洗干净又换上新衣服,只等我两腿一蹬就可以入棺下葬,真是万事俱备,只差断气了。

    部曲将把陈文周带回李嗣业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李嗣业跪坐在草垫上,面前摆着酒水和一条羊腿,颇具小资情调。

    陈文周很生气,这是典型的公款吃喝搞腐败。

    陈文周暗忖,李嗣业不仅讲究还很周到,给我净身不说,又担心我做了饿死鬼,让俺吃饱了再上路。

    这样说来,陈某人今天不死就真是不够意思了。

    李嗣业摆摆手,屏退了两名部曲将,“请坐。”

    坐就坐,陈文周瞥了李嗣业一眼,一屁股扔在李嗣业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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