昰澄定侯想要见她,无妨啊,她又不怕被人看,只不过,她还在禁足,岷皇是解除了禁足,还是仅仅允许这一次特例?为了弄清楚,安语然问道:“母妃,然儿不是还在禁足中吗?”
宸妃道:“皇上答应让你去送别宴了,自然是同意解除禁足了。”
借着这次机会解除了禁足,安语然心道自己还得感谢那位未曾谋面的澄定侯啊。她借机向宸妃请求放了柯岭,宸妃答应了她,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着后日要去赴宴的事,安语然耐着性子听了会儿,终于等到宸妃告一段落了,便开口说了今日从羽薰那里听来的流言,以及皇后的反应。
哪知宸妃听了并不意外,反而得意地看了一眼章姑姑,然后道:“然儿,这第二条流言是母妃放出去的。”
安语然吃了一惊:“母妃,你为何要这么做?”
宸妃耐心解释道:“这是我与章姑姑商量好的。之前的流言诋毁你的清白,多半就是她们放出来的,为了反击她们,我们就放出另一条流言。”
安语然瞧了眼在一边站着的章姑姑。章姑姑的脸仍然绷着,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得意。安语然瞧见她的神色后,突然心中一动,便顺着宸妃的话道:“母妃此计甚妙,既洗清了然儿的声名,也让皇后她们气得发疯,羽薰当场把她那件绣了许久才绣好的嫁衣剪得粉碎呢!”
她与宸妃又说了几句闲话,午膳送到了,吃过饭,稍事歇息后,宸妃便要午睡了。安语然说要问问她一些在宴席上应该注意的礼节,就留在了宸妃的卧房。
待房中再无一人随侍,连章姑姑都退了出去后,安语然凑近宸妃耳边,轻声问道:“母妃,第二条流言是否是章姑姑的主意?”
宸妃见她突然放轻声音说话,吃了一惊,也轻声道:“是啊,怎么了?”
安语然压低声音道:“然儿觉得散布出第一条流言的,很可能是羽玥皇姐,而不是薰姐姐。薰姐姐脾气爽直,不是会阴谋陷害别人的性子,何况她听闻第二条流言后,就直接来华辰阁怒骂我了。如果是她散布出来的流言,就不会这样表现了。”
宸妃讶然道:“然儿怀疑是惠妃那边搞的鬼?”
安语然点点头:“母妃,且听我说。”接着便把羽澈告诉她,前次下毒是羽玥所为,这次大同寺烧香也是羽玥约她外出,又在辇车上暗示她应该趁机逃跑,之后羽玥又派人在皇宫外追杀她的事详细告诉了宸妃。
宸妃听完后,喃喃道:“那么是羽玥想要害你?不是羽薰?”
安语然道:“母妃可要小心章姑姑,她这次的主意可不是为了恢复女儿的声名。”她将之前对羽薰的一番分析说给了宸妃听。
宸妃默默地听完,眸中泛起被背叛的伤感与愤怒,仍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我自进宫以来,就是章姑姑服侍我,你也是她一手带大。这宫中我最信任的人,除了你之外就是她了。她怎么会……”
安语然道:“人心会变,女儿也想相信章姑姑并非故意害女儿,只是出了个笨主意而已,但是女儿还是希望母妃小心提防,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若章姑姑真的被收买了……”
宸妃轻轻点头:“母妃既然知道了,就会小心提防,她若不是最好,若是的话,就不能再留。”
作者有话要说:羽薰其实性子不坏哦,只是脾气大些。
☆、故人
二月二十九,岷皇在皇宫里安排了盛大的宴会;作为昰澄定侯的送别宴。除了安语然之外;其他所有成年的皇子皇女也一并列席。
安语然和羽薰是手挽着手一起出现在宴会上的,神态亲密;巧笑嫣然;立时让最近盛传的二条流言都显得荒谬起来。
作为宴会上年龄最小的公主,安语然的座位在诸皇子皇女中是最下首的;紧邻着羽玥。她照着宸妃教的礼仪,小心地端坐着;微微垂目;静听上首的岷皇讲话。岷皇说了几句后;昰澄定侯客套几句;岷皇再客套几句;你来我往地废话听得安语然差点睡着。
突然听昰澄定侯道:“此次来岷国出使,最使本侯意外的是收到了贵国公主的书信。”
此言一出,安语然眼角瞥见羽玥的身子突然一颤,她有些意外地微微侧头看向羽玥,发现她脸上不动声色,双手却在桌下攥紧自己的衣摆,显得紧张起来。
安语然觉得奇怪了,昰澄定侯明明是说收到了自己的书信,羽玥紧张什么?从宸妃的话来看,澄定侯确实收到了自己手书的信笺,并未被他人篡改。那么羽玥听到澄定侯这句话时,为何会显得紧张?如果她早知自己修书给澄定侯的事,就更不该紧张了。
只听澄定侯继续道:“信中所及,发前人之所未见,述前人之所未言,新奇有益,实在让本侯想不到是出自于一位公主之手……”
听到这里,羽玥的双手放开了衣摆,身子也微微一沉,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即有意无意地看了安语然一眼。
安语然把她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中默默思忖,澄定侯刚才只说“贵国公主”,并未说明是哪位公主……莫非羽玥以为第一句话中的公主是指她自己,听到第二句才知道不是说她?那么她也给过澄定侯信笺?如果羽玥也曾修书给澄定侯,看她现在反应,定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有一多半的可能是为了陷害自己。
她想着这事,澄定侯后面说得几句话便没有听到。这时候岷皇道:“小女一向顽劣,此次只是一时突发奇想而已,倒教澄定侯见笑了。”说着便看向安语然,用眼神示意她起身谦逊几句。
安语然还在走神,听到岷皇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只见岷皇瞪着自己,便赶紧站起来,行了个对长辈礼:“侯爷过誉了,羽然一介女流,愧不敢当侯爷如此称赞。”
昰澄定侯五十多岁年纪,面庞清癯,双目有神,这会儿他微笑道:“公主不必太谦,公主大才,不让须眉。若是当时修书给本侯的并非身份尊贵的公主,而是普通女子,本侯一定会向皇上讨人的。本侯用人,唯才是用,根本不会在乎是男是女。”
安语然心道这澄定侯倒是思想颇为开明,嘴上又谦逊几句,坐下时看到了羽玥带着恨意的眼神,只能在心中翻个谁也看不到的白眼,暗叹一口气,前身啊前身,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啊?害得我现在时时要小心提防,这日子太累人了!
终于开始上菜了,按照宸妃之前所说的,只能吃面前的几盆菜,不能把手臂伸长,眼神不能乱看还不能盯着一盆菜吃,更不能把面前的菜吃光。安语然按宸妃所言装着淑女,心中暗自决定,回去后定要叫厨房再炒几个菜,补偿一下自己。
席间,闷得发慌的安语然借上净房之机,离开了设宴大殿。等一下她还得回去,不能离开太久,不然就要被人以为是出来拉翔的,而且还是翔秘的那种。大殿到净房的路上,经过一处小花园,安语然便在这处小花园里缓步而行。
正值寒冬,园中只有耐寒的针叶树木依然苍翠,绕过一丛柏树后,可以看见一座嶙峋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山石上覆着白雪,映着天光与灯光,呈现出暗蓝、金橙两种相间的颜色。
在假山的间隙,安语然偶然瞥见了一条小小的黑影窜过。她好奇心起,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刚绕过假山,那石头背后的小小黑影又窜得远了,这一次她看得较为清楚了,黑影其实是只猫咪。安语然顿时来了兴致,一边模仿着猫咪的叫声,一边蹑手蹑脚地靠近它。
那猫本欲奔远,听见安语然的叫声,就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回头看着她。
安语然走上几步,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将那只猫的模样瞧个清楚了。它是一只棕黑色的虎纹猫,有着黄褐色的圆眼睛,身体肥硕,毛色油亮,似乎被喂养得极好。
当看清这只猫的模样后,她瞪大了双眸,那“喵呜喵呜”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她的心砰砰跳着,试着轻唤道:“猫大!”
这只猫与猫大长得一模一样!它有些迷惑地瞧着安语然,似乎在辨认她的样貌,又似乎只是在观察陌生人。
安语然又向前跨了一步,它立刻转头,向假山外面窜去。安语然急忙绕出假山,一路追着它,一边叫着:“猫大,猫大。”虽然它们如此相像,但她并不敢确定它就是猫大,她只是这么希望着。
不知不觉她追到了另一个园子里,那只猫虽然肥硕,跑得倒是极快,一溜烟地窜入一扇房门中不见了。
安语然这下犹豫了,今日设宴,这个园子被用来安排宾客临时休息,这间房中亮着灯,应该是有人在里面歇息,她不好跟进去,在门外喊“猫大”也显得唐突了,但要她这就放弃,转身离去,她又不甘心。犹豫再三,她还是轻轻地唤道:“猫大。”
房里静静的,既没有猫的叫声,也没有人的动静。
安语然慢慢走近那间房间,在门外立了一会儿。反正房门开着,她站在门外向里面看一下总不要紧吧?她又走近几步,侧头从门口向内看去,从她这个角度看来,房间似乎是空的。
她轻咳一声:“冒昧打搅。”
无人回应,安语然便轻轻拉开门,探头向里面张望,刚才明明看见那只猫窜了进来,这会儿也不知它躲在了哪里。房间内空无一人,更空无一猫。
她正想着是不是要进去找一下那只猫,突然听见背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找什么?”
安语然吃了一惊,这声音如此熟悉!她猛地转身,瞪着身后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和第一次在摩韻街头看到他时一样,他穿着一袭宽大的粉色深衣,腰侧随意地打了个单结,余下的腰带飘垂在身侧,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墨黑的眸子看似随意,却依然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这死妖孽,真的还活着!她原本想过,如果他真的活着,如果她真的见到他,一定要狠狠臭骂他一顿,可真看到他,而且还是在这皇宫之中!她却只是傻傻地站着,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容问离瞧着她目瞪口呆的神情,轻轻扬起眉梢,唇角浮出一个完美微笑,竟向她行了一礼:“公主殿下金安,殿下不在大殿欢宴,却到了在下休息的地方,所为何事?”
安语然入宫一个多月了,早就适应了被各种人行礼参拜,但容问离这番做作,却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受的倾向,早先在小楼做清洁,习惯了被他支来支去,每日一“黑”更是家常便饭,现在他突然摆低姿态对待她,一时竟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她本是借机溜出宴客大殿,准备一会儿就回去的,因此并未披上鹤氅,之前追赶猫大还不觉得冷,这会儿静了下来,站在室外说了几句话后,身上便渐渐有了些寒意。容问离瞧她身上衣衫单薄,向门内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冬夜寒冷,公主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请进屋再谈。”
安语然当然不会介意,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了,可不想被冻成冰棍。她跨入房中,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询问,这时猫大施施然地从床底走了出来。她笑眯眯地看着猫大,招招手唤它过来,猫大轻轻地叫了一声,向着她一溜小跑过来。
安语然伸出双手,期待着它扑到自己臂弯里时,那种毛茸茸、软绵绵的手感。
猫大却一溜烟地从她身边跑过,跑到那个妖孽的脚下,歪着头在他的腿边蹭啊蹭,十分可耻地卖起萌来。
安语然那个气啊,当初是谁救了它啊,是谁给它上药,是谁给它洗澡,是谁天天提供一堆好吃好喝,把它从一只瘦弱的野猫,喂成了现在的加菲猫二世啊?它现在却完全无视自己,只对妖孽卖萌了,这个叛徒!
她一火大,刚才的不自在全都不翼而飞了,她瞪着妖孽问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楼怎么会着火的?你又为何要装死?”
容问离缓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茶不算好,将就喝吧。”
安语然满头黑线,这里招待用的茶,不可能是贡茶,确实比不上他平时喝得那些极品好茶,但他当着她这公主的面说皇宫里的茶不好,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她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这里的茶自然是普通货色,我那里还有去年的贡茶,比起你……”
话说了一半,她突然醒悟过来,他喵的,差点又被这妖孽成功转移话题了,她好歹也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明争暗斗,早就不是那个刚穿越来时不知深浅的女子了,这次要是再被他耍得团团转,她就跟他的姓!
茶虽普通,茶杯却热乎乎地暖着手,安语然捧着茶杯,清了清嗓子,问出她的第一个问题:“今日父皇设宴招待昰国使者,你是跟着昰澄定侯一起来的?”既然这妖孽刚才顾左右而言他,自然是不想谈论小楼的事情,她姑且放下,先从不那么敏感的话题开始吧。
“澄定侯是在下的姨父。”
在小楼时,她就觉得这妖孽的身份不简单,果然他有个侯爷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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