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玥姑娘那里如何?”唐氏喝了一口刚刚冲好的铁观音,语气淡淡。照理说,柳歆玥的身份,府上的人都该叫她一声大姑娘才对。然而唐氏却故意直呼她的名字,意图可想而知。
“夫人您就放心吧,她每天就待在屋子里面看佛经,奴婢可是好好守着的,她连那院子的门都出不去呢!不仅如此,她那性子更是呆板木讷,奴婢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尼姑庵里养傻了呢!”
红玉谄媚地开口,将柳歆玥贬得一文不值,唐氏眼中闪过一抹得色,随意假装发怒地打断了她。
“住嘴,有你这样编排主子的吗?玥姑娘既然喜欢佛经,我这里正好有金刚经和心经,一会儿你带回去吧。好好照顾玥姑娘的身子,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知道吗?”
“奴婢明白,只是——”红玉正要恳求唐氏换一个去伺候,房门猛的的被推开,却是唐氏唯一的女儿谢歆琴,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
谢歆琴只比谢歆玥小半岁,十四岁的少女明艳动人,精致的芙蓉面上,柳眉星目,一身米分红色的襦裙更是让她多了几分娇俏。然而此时此刻,少女柳眉倒竖,神色间颇有些凶悍。
“你先下去吧!”唐氏微微皱了皱眉,挥手示意红玉退下,这才对着一脸怒意的谢歆琴开口道:“琴儿,你这是怎么了?”
“气死我了!娘,你不知道,今天去诚王府,刘玉儿那个臭丫头,居然联合别人设计让我下不来台!让我在世子和郡主面前丢脸不说,居然还唆使安阳郡主下了帖子,让我带那个灾星去参加七日后的赏花会!”
谢歆琴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想起今天居然在世子面前摔了一个大跟头,当时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恨的刘玉儿,每次都和她作对,迟早有一天她要撕了那死丫头!
“这是怎么回事?琴儿,你慢慢跟娘说清楚!”唐氏脸色一沉,将女儿拉到了身边。
原来,今天谢歆琴去了诚王府做客,安阳郡主下了帖子,邀请这些闺阁中的贵女们参加七日后诚王府准备的赏花会。众人都清楚,诚王妃有意为世子爷选妻,这赏花会表面上是看花,实际上是看人。
诚王爷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不仅仅深得皇上的信任,还在朝廷中任中书令一职。要知道,大晋朝以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综理政务,共议国政。中书令、侍中、尚书仆射分别为三省长官,并为宰相。
诚王世子是嫡长子,身份尊贵不说,今年秋闱的时候更是中了第一名解元。唐氏的嫡长子谢瑾元也同样参加了这次秋闱,同样也是榜上有名中了举人,然而比起诚王世子来说却是差远了。
若是在接下来的会试和殿试都取得了第一,诚王世子就是连中三元,这种天才,一百年都难得一见,更别说出身在皇家了。如此一来,京城里面所有未出阁的少女对他都是趋之若鹜,这次赏花会,还不使出万般解数,以期被诚王妃和世子看中。
偏偏在郡主给她下帖子的时候,刘玉儿却忽然多嘴说起了安逸侯府的旧事,将她母亲唐氏只是填房,而她并不是安逸侯府嫡出大小姐的事情捅了出来。
“我本来再三推拒,说那灾星身子不好不能出门。偏偏刘玉儿说,要是不让那灾星出门,就是娘你苛待正妻之女,心胸狭窄容不得人。还说我压着嫡姐不想让她出头,心肠恶毒!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连郡主都开了口,女儿无法,只能应承下来。”
谢歆琴咬牙切齿地开口,声音都尖利起来:“娘,这个刘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地处处和我作对,娘您不是说,她也是我表姐吗?有这样当表姐的人吗?”
☆、第九章 意料之外
听罢女儿的话,唐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云氏那个践人!”
亏她还一直觉得内疚,面对云氏的时候始终退让,没想到反而让对方得寸进尺!莫非云氏还真以为她们母子两是泥人捏的不成!
想到这里,唐氏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她将女儿拉到身边,认真地道出了当年的恩怨。
原来,唐氏和云氏本身是一对关系十分亲密的表姐妹,云氏的母亲是唐氏父亲唐松的嫡亲妹妹。当初安逸侯府打算聘娶一个平妻的时候,最先看中的人实际上是云氏。
那个时候,唐松和自己的妹夫刘远山都是太子府上的幕僚,彼时还没有什么实权的人物。不过刘远山和安逸侯府的老夫人有一点远亲关系,占了这份便宜,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些意外的话,如今这个安逸侯府夫人的位置,肯定是和唐氏无关的。
“当初娘虽然也羡慕云氏,却也没想太多。后来云氏打听到老爷会去白云寺上香,就让我陪她一起暗中相看相看。路上遇到了一个失足的老太太,娘起了恻隐之心,云氏却因为急着去寺庙不想管。后来娘让她先走,自己单独去将那个老太太送到寺庙里又找了大夫。”
“那天之后,隔了大概半个月,安逸侯府就来跟你外祖父提亲了。当时娘也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娘救下来的老太太竟然就是你祖母!然而云氏却以为是娘使了什么手段,抢走了属于她的姻缘,从那之后便处处和娘作对。
本来娘因为愧疚,不管她怎么挑衅娘都忍了,可现在,她竟然还让玉儿明里暗里的为难你,实在是可恨之极!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能够嫁给正五品的谏议大夫,也有我当初在侯府暗中出的力,真真是恩将仇报!”
说到这个,唐氏就是一肚子气。这些年来,她把侯府上上下下打理的都是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也就是因为这样,云氏只能嘴上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不管出于什么场合,都是她占了上风,也懒得跟云氏计较。
偏偏那个已经被遗忘了的灾星猛的窜了出来,云氏不见得是想要帮她,无非就是要利用谢歆玥来恶心自己罢了。提醒她不过是个继室,她的女儿也不是侯府的嫡长女。
“原来是这样!娘,她们真是太过分了!以后,我可再也不认这么个姨娘和表姐了!那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让那个灾星去参加赏花宴啊?”
谢歆琴扁了扁嘴,这次去诚王府,也就只有权贵人家的嫡出小姐才能得到邀请帖。她那几个庶妹,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倒是那个灾星好运气,才回到府上不久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事。
“娘,那个灾星会不会克到我啊?万一去了赏花宴,我被她克的发生意外了怎么办?”
“去,当然要去!若是不把她带到侯府,刘云儿就更加有借口当着众人的面说你心胸狭窄!我们母女两人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被人给败坏了!这件事情我会告诉你祖母和父亲的,琴儿你无需操心,只要好好准备赏花宴的事宜即可。”
唐氏微微思考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此事可大可小,对于如何处置谢歆玥,她从来只会做推波助澜的那一个。有了打算,唐氏便径直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个云氏,真真是可恨!以后你用不着再跟她客气,至于赏花宴的事情,那丫头别拖累了琴儿,依我看还是别让她去了。”老夫人皱起眉头,丝毫不掩饰对这个孙女的厌恶,连名字都不想开口。
“娘,那可不行,不管怎么说,玥姐儿也是侯爷的女儿。她如今回来了,咱们总不可能把她一辈子关在那院子里面吧?当年的事情虽然并没多少人知道,她被送回侯府可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更何况玥姐儿就要及笄了,她要是迟迟不出门,下面的这些妹妹们又该怎么办?以媳妇儿来看,倒不如乘此机会,给玥姐儿找一个婆家。那身份高贵的咱们也就不想了,只要是身家清白,家境殷实,不至于耽误玥姐儿一辈子就成!”
不得不说,唐氏这一番话说到了老夫人的心里。比起在身边养着这么一个克父克母克全家的灾星,倒不如找个不知底的人远远地给嫁了,以后就是泼出去的水,再也不担心会祸及到家里。到时候选什么人,当然是唐氏说了算。
至于她会不会被诚王府看中,傻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连谢歆琴,都不敢奢望诚王府未来王妃的位置,能当上世子侧妃都算是不错了。
谢歆玥可不知道自己头上居然被砸了一个“馅饼”,此时此刻,她正满意地将辛苦了一下午的成品细心地装进了小瓷瓶里面,只待找机会拿红玉练手了。只不过,这天晚上,她没有迎来红玉嚣张的鄙视,倒是第一次被唐氏给“召见”了。
这可真是让人觉得意外,她在这侯府就是一个禁忌,唐氏居然会主动找她去正院见面,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十章 侯府脸面
这还是谢歆玥第一次到侯府的内院,之前被莲溪寺的尼姑们送过来,她只是被安置在后院待客的厢房里,醒来之后就被送到这偏院来了。
一路上繁华紧簇,亭台楼阁,处处显示出一股奢华之气,红玉走在前面领路,一边回过头来警告道:“别东张西望的,一会儿见了夫人注意点,不该说的话就别乱说,知道吗?”
她倒不是害怕谢歆玥告状,老实说,红玉巴不得早早跳离偏院那破地方呢,只是她奉命监视,却经常跑的不见人影,要是让夫人以为她办事不尽心,那就不好了。
“我知道。”
与其换个不知深浅精明的丫鬟,谢歆玥自然愿意留下来的是根本没什么大心计的红玉。只是不清楚唐氏找她到底是什么事情,她现在身上,还有什么可以压榨的剩余价值?
“段嬷嬷,玥姑娘到了,还请给夫人通报一声。”
绕过一圈长廊,很快就到了唐氏居住的正慧园,红玉一见到那守门的婆子,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神色间说不出来的谄媚。
“快进来吧,夫人一直等着呢,说要是玥姑娘来了无须通报,直接进去便是。”
段嬷嬷淡淡地开口,一双锐利的眸子却是在暗中审视着眼前这位“大姑娘”。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谢歆玥顿时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往红玉身后躲了躲,一副胆怯害怕的样子。
谢歆玥知道,如今在这侯府里面,她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有示弱,才能保全自己。进了屋子,她便听到一个温和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玥姐儿来了,快过来,让母亲看看你。”
唐氏面上一派慈祥,目光柔柔地看着眼前瘦削苍白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少女,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样子出去见人,反倒是落实了自己苛待前妻女儿的名头。
衣衫首饰之类的,唐氏虽然并没有给谢歆玥准备,吃食方面却是从来都没有克扣的。毕竟经过了莲溪寺那起子事情,她也知道吸取教训。奈何时间太短,要把一个亏空了几年的破败身子养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歆玥顺从地上前,却还是怯怯地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唐氏握住了她的手,粗糙的皮肤和硌人的骨头,比起自己的温软简直是天壤之别。再看对方脸色蜡黄,丝毫看不出十五岁少女该有的青春美貌,心中得意的同时又有些头疼。
这幅样子出去见人,到时候和琴儿姐妹两站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小姐一个丫鬟,打的就是安逸侯府的脸面!唐氏顿时发愁起来,如今不让这丫头出去不行,让她出去也不行!
“对了,这些日子你在府上过的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东西尽管开口,万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我不缺什么……”谢歆玥小声地开口,偷偷地瞄了一眼唐氏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做足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如此一来,她也看清楚了唐氏的样子,渐渐地和记忆中那个女人重合在了一起。
八年的时间,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痕迹,幼时还在这侯府的时候,唐氏就已经是平妻了,除了母亲在的时候唐氏每天过来请安,几乎再没有别的交集。然而谢歆玥却知道,唐氏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
只是纠结了一会儿,唐氏便有了主意,反正带上谢歆玥不过是凑个数,为了不让有心人抓住她们母女的把柄而已。到时候只要在妆容上打扮的鲜艳一点,倒是可以弥补面色上的不足。
她再把段嬷嬷派过去教导几天礼仪,虽说是临时抱佛脚,只要到了王府之后她跟着琴姐儿安安静静的不闹事,勉强也能混过去。想到这里,她便亲热地拉着谢歆玥开口道。
“七日之后诚王府的赏花宴,你这孩子这么害羞可不行,我已经吩咐下去,为你打了几套首饰头面,还要准备一些衣裳。这些都是锦绣坊送来的上好云缎,你看看颜色喜不喜欢?”
随着唐氏的话,谢歆玥才注意到一旁的桌上放置着一堆耀眼的首饰和布料,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诚王府的赏花宴,暂新的衣衫和首饰,唐氏竟然允许她出门,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喜欢。”她知道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自己挑选的余地,自然是弱弱地点了点头,心底却疑惑不已。
“那就好,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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