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他子承父业,怎样……怎样……
全程都是古谚一个在说话,潘晓云只是个倾听者,连隔壁桌的情侣都认为他们怪怪的,频繁地投来异样的眼光,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潘晓云觉得自己吃的倍感艰辛。
开始时她只是敷衍地听着,但渐渐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故事吸引,古谚显然是个很好的演说家,略有夸张却不失真的故事让人听起来像是身临其境,最后古谚问她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时,她却还是没开口,她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讲自己家里的事,更何况那是个极度不好的回忆,她也无法做到古谚这般的自然。
所以她忙将话题转回去,“你父亲的经历真是丰富,可比一般的考古学家的经历多得多啊!”
“不错!”古谚顿了顿,接着说:“我父亲年轻的时候还不是考古学家!”
“那他是干什么的?”
她随口问了一句,便低头刨饭,却突然发现空气有些凝结,她忙抬头,见古谚脸上难得有些凝重表情,与他刚刚口沫横飞的模样反差太大了,潘晓云的脑子迅速转了一圈,试探着问:“探险家?”
古谚面露惭愧,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开荒的?”
古谚又摇了摇头。
“淘金的?”
“不是!”
“古董商人?”
“不是!
“抬死人的?”
“……”
又猜了几个,古谚都说不是,潘晓云没了耐心,“到底是什么啊?”
古谚低着头,小声说了三个字,亏得潘晓云耳朵尖才听得清,那三个字是:“盗墓贼!”
潘晓云“啊?”了一声,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一个盗墓贼的成了考古学家然后生了个儿子也学了考古,古谚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轻声问:“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潘晓云愣了下,古谚实在转变太大,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忙柔声安慰道:“怎么会?那个……这个……盗墓嘛……我一直很佩服盗墓者的,比如我很喜欢看《盗墓笔记》、《鬼吹灯》这些小说啊,你不用伤心,你父亲也很厉害啊,他能从一个盗墓的变成考古学家,这就很让人佩服了!”
第二十一章 噩梦归来
“真的吗?”古谚神色缓和了一些,“可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窃笑,乱了神的潘晓云却完全没有看见,还在想这么回答,“我……我对所有人都凶的!”
“那你对我笑一个!”
“啊?”潘晓云没想到他还有这要求,偏偏古谚走到哪里都很令人侧目,这时又有很多少女头投来花痴般的目光,潘晓云心想:忍了!快速挤出了一丝笑,停留几乎不到两秒钟。
突然,对面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潘晓云回头看着古谚笑得乱颤的身子,气不打一处来,“你……”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潘晓云啪地一声拍桌子站起,怒瞪着古谚,口中大叫道:“老板收钱!”她从包里摸出钱来摔在桌上,抓起包扭头就走。
“怎么,真生气了?”古谚快速追上来。
潘晓云脚步不停,还越走越快,古谚始终和她保持着脚步一致,口中不住地道歉,“我那是开玩笑呢!你别气了吧!要不我请你吃两顿饭好不好?法国大餐,日本料理?还是满汉全席?”
潘晓云不吃他那套,瞪了他一眼,请两顿?这样也行?或许这个才是他的目的吧?寻她开心很好玩吗?心里蓦地想起那些为他着迷为他伤心的女子,心里对他更是厌恶,猛然停住脚步,古谚险些没刹住脚,忙笑着看向潘晓云。
潘晓云怒气不减,“寻我开心很好玩吗?你是不是追每个女孩子都这样?我可不是你以前交往过的那些肤浅少女!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孩在暗地里为你流泪,你仔细想想吧!哼!”她继续大步向前。
古谚在她身后叫道:“等等!”她根本没做任何理会。
“我叫你等一下!”他的声音蓦然间带了一股威严,似乎还有怒意!潘晓云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古谚表情严肃,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追每个女孩子都是这样?你怎么知道我以往交往过的女孩都是肤浅的?又怎么知道很多女孩再暗地里为我哭?你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这么说?这么贬低别人?”
潘晓云愣在了当地,从来没有这样斥责过她,而且这个人还是刚刚百般讨好她的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半响说不出话来,刚刚自己的言论的确是过激了,可是……谁知道他这个时候是不是又是故意装得这样义正言辞。
她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这次是古谚先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她想叫住他,可是叫住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呆了半响,她才转身向学校走去,至于中途怎么走回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刚刚古谚对她的斥责让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走进教室立即被裴薇薇拉住了,“怎么了?怎么吃个饭脸色变这么差?你们吵架了?”
潘晓云深吸口气,叹道:“又没什么关系,吵什么架?”
裴薇薇不相信地斜眼看她,“口是心非,我看明明就有什么!”
“好啦,你有完没完啊?我去换衣服了!”
整栋教学楼只有一间舞蹈教室一直灯火通明,躲在楼角的月亮悄悄西移的时候,她们才熄灯下楼回去宿舍。
自从敦煌回来就再也没有做过的梦,就在见过古谚的晚上如约而至。
周身浸在黑暗里,半点动弹不得,那种窒息的恐怖狂风的呼啸,让潘晓云觉得置身于地狱之中,她想呼喊却始终呼喊不出来,她想动弹却又想被某种神秘力量禁锢住了身子,明明身边的一切声响都那么清晰,她却永远也睁不开眼睛。
还是那动听凄怨的声音在耳边尖啸,她只知道那是个女子,夜夜纷扰她的心,但是她知道心里的痛苦必定不是因为那个女子,而是心底另一个模糊的名字,是谁?早已经撕裂了她的心,她在等,在等一个永远也问不到的答案,即使要历经千万千的孤寂、痛苦、煎熬……
“是谁……到底是谁……”潘晓云大叫着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这个黑暗恐怖的梦又来了,那种被困住的窒息感甚至带到了梦外,她环抱着身子,大口喘着气。
迟了几秒钟,“啪”地一声,灯亮了,床铺嘎吱嘎吱直响,穿着黑丝性感睡衣的裴薇薇又从上铺爬了下来,“怎么?又做噩梦了?不是已经很久没做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如影随形,从小就跟着我,它比任何一种梦魇更可怕,比我看过的任何一个鬼片更可怕,它不会放过我的!”潘晓云颤抖着身子,甚至带着哭音,陡然间,她突然明白了,那种被困住的窒息感是怎么回事,就像是一个活人被封进棺材里濒临死亡的感觉,是空气一点点抽离身体的感觉,潘晓云感觉到的却更像是自己的灵魂被锁在黑暗的匣子里苦苦挣扎。
“潘晓云,你没事吧?你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才会做这种噩梦!你不是很久没有做噩梦了吗?这次一定是有压力了!”同寝室的张欣雨突然开头安慰,因为一直在一起高强度的练舞,她以往对潘晓云半夜尖叫的不赖烦感慢慢降低了,反而有些佩服潘晓云在最最繁重的任务里仍然不叫苦不嫌累的练舞。这个时候谁都有些不堪重负。
“谢谢你,欣雨!我想我很快就没事的,你们快睡吧,薇薇,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潘晓云拍了拍裴薇薇的手。
裴薇薇看着她,担忧地问:“你真没事吗?”
潘晓云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仍旧颤抖的可怕,那个梦太真实了,一个从小做到大的梦,却不知道为什么的梦,是人都会感到可怕的。
裴薇薇方爬回了床上熄了灯。
张欣雨忽道:“这样吧,反正寝室里也只有我们三个,我手机里的音乐都是比较舒缓的,我放给你听,顺便自己也听听,我一般被吵醒很难睡着。”
裴薇薇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了欣雨,以前你出声责怪的时候,我还一直对你很凶!”
手机发出幽蓝的光照亮了张欣雨的脸,她在手机上快速地按着,一首王菲的《心经》轻轻地响彻在602寝室里,空灵的配乐,空灵的声音,空灵的佛教经典,的确能让人心里变得平和。
第二十二章 没有线索
裴薇薇道:“想不到你手机里还有这音乐!”
张欣雨道:“那是因为一年前被男朋友劈了腿,那段时间心里一直不平衡,甚至想过找他们两个同归于尽。最终想通是因为独自一人去电影院看了《唐山大地震》,虽然看起来没啥关联,可我就在巨大的震撼之后,片尾曲《心经》响起的时候,我彻底想通了,他妈的为这个男人去死根本不值得……”
她们似乎还在聊着什么,应该都是痛骂男人的话,潘晓云都没在听,她在想着那个梦,以至于久久不敢入睡,虽然同一个晚上做两次那样的梦从来没有过,但是她还是不敢睡去,近二十来年来都做着同一个梦,这不是太诡异了吗?而且这个梦不再像以往那么规律地出现了。
可是身体的困倦还是不容许她想多久,渐渐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阳台,潘晓云一扫心里的阴霾,她还从未觉得阳光这么可爱过,虽然自己还是介意它会晒黑自己的皮肤。
潘晓云发现只有在她忘情的舞动时才不会去想那个梦,只有在身体极度疲倦时,她才不会记起那个梦,因为这样,她被老师和同学称为狂人,总是最早进舞蹈室练舞,最晚结束,连胡夏都要提醒她注意休息了,她却只是不管,一度体力透支。
日子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排练中度过,开学了,她们勉强能在文化课的时候得到休息,匆忙的日子让她们都无暇多想其他的人和事。
古谚也再没来过。
潘晓云每次经过校门口看到那辆自行车依旧原封不动地停在那,才会突然响起古谚,他竟然连自行车也不要了么?
古谚并不是不要,他也只是忙得不可开交,或者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借口在那里,每次张涛问起他自行车丢到哪里去的时候,他总是笑而不言。
自从得回钢笔,他便常去青舞外的水吧里坐坐,不想堂而皇之地找她,便在那里守株待云,那天他终于见她从窗外走过,等他叫住她时,她仍旧气鼓鼓的。
古谚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虐待妄想症,每次都想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所以总是喜欢逗她,但得知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有那么差时,还是不可遏制地生了气。
研究所里,众人忙得团团转。
“珍珠公主”的头像复原出来了,正打开在每个工作人员的电脑上,那是徐金文教授熬了许多个通宵,涨红着眼睛才准确地修复出来的,他一大早便将复原像发向了所有人的电脑,以至于每个人一打开电脑便看到一个混血美女在向他们微笑。
古谚盯着电脑没有笑出来,脑中正轰隆隆的响,徐金文在兴高采烈的发表他的演讲,他也没听进去。
面前“珍珠公主”勾起的嘴角,让他不敢直视,这张面容有些莫名的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曼丽的少女回过头来,也是这样向他笑着,灿若朝霞,清如白雪。
可是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他反复地想着:“为什么要笑,她为什么要这样笑着?”越想头越痛,心里那该死地内疚感几乎让他抓狂,他用手支着头,眼睛看向桌面。
“古谚……古谚……”徐金文拍着他的肩膀,叫唤了好几声,他才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什么事教授?”
徐金文道:“唔!你不舒服吗?我刚刚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哦!”他点点头,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见徐金文说了些什么。
张涛早看出来他不对劲,忙将自己刚刚记录下来的资料递给古谚,古谚打开文件夹,匆匆看了一遍。
据徐金文的分析,“珍珠公主”属于西欧人种和亚洲人种的混血,这点在面貌上不难看出,通过从她的牙齿和骨骼上提取DNA鉴定也证实了这一点,她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死去时年纪在十八岁上下,并且当时西域诸国大多数使用的语言都是吐火罗语,目前这种语言已经消失,只在一些佛教残卷上看到过,翻译困难,只能理解少数的字。
接着又是董谨田在讲话,“我们也已经将羊皮卷上的文字给文字学专家确定过,他们经过对比确定了这就是吐火罗语,但是反复比照过翻译出来的文字,也只能得到一些零星的单字,根本组不成句子,所以,在这方面我们几乎还是在原地踏步,要想了解当时的文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虽然那些字没有丝毫意思,但是我们还是抄录了回来,大家请看!”
他将手中的遥控器往墙壁上的荧光屏按去,一些古怪的文字出现在上面,后面跟着的是翻译过来的文字,的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文字。众人看罢都是遗憾地摇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几乎是所有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