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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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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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远。”偏首的刹那,口中被塞进一个圆滚滚的栗子。我悄无声息地看着他,舌头正触着他温暖的指尖。大火从胸口一直烧到了颈间,又蔓延至额面,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冒出腾腾热气。

呀的一声雅间的门被轻轻合上,某人扛着某石像消失无踪。

我不安地转眸,向后退了退,那修长的指滑出了口腔,却停在了唇角。

“那个,师兄他们怎么还不来。”我盯着他杏色的衣角,虚弱地笑道,“这次真是托修远的福才能来这吃一次,不然凭我可怜的家底,是断来不起这一菜一金的天宝阁呢。”

虽不抬眼,我也能猜到他的表情,因为那长指正很煽情地描画我的唇线。这细细的触碰,让我很没出息地渗出手汗。

“那个,我在听同僚说过,天宝阁最有名的是八大菜式,像是纤纤绿裹、离离朱实,光听名字就很美味啊。”我目光游移着,声音越来越虚。

“嗯,很美味。”他声音暖的可口,好似软软绵糖。

终于有了回应,我长舒一口气,笑笑抬眸:“待会儿等师兄他们来了,都点来尝尝吧。”

他瞳眸若春水,情思顷刻漫溢。

“我想先尝。”他低低沉沉地笑开,将我勾进怀里。渐近的唇线浅浅飞扬,如丝般低稳悦的声音轻抚在我的唇际:“云卿,你逃不掉了。”

我心跳一滞,下意识想要后退。可这回却好运不在,他压着我的后脑,于唇舌间纠缠。上当了,受骗了,什么融融春水,根本就是灼灼夏火。虽然我很孬地想逃,可却抵不过他炙烈的燃烧。这火焰燃的我瘫了、融了、化了,却依旧不肯放过,大有连灰都不给留的狠劲。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生了又生,生了又生,生到我彻底缴械,还在继续蔓延。

在我壮烈的瞬间,热粥般的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念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修远?

……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阵冷风吹进雅房。

“睡了?”

啊,是师兄,我稳着呼吸继续装睡。

“唉?还不到春天卿卿就犯懒了?”

师姐,我犯春困的时候也比你勤快。

“滟儿你小声点,卿卿看起来很累,让她睡会吧。”

大姐可真温柔啊,可是即便我很累却也睡不着,因为修远他刻意骚扰。为什么每当我就要陷入梦乡之际,他总能用很真挚的语气叹出一句很羞人的话语。

“这样就累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又来了,又来了,语气非但正经到令人发指,而且还轻到仅限于我一人听见。热浪再次席卷全身,我开始担心薄薄的假面能不能遮住脸上的红潮。

“难道就放着她这么睡?再等下去,菜可都要冷了!”师姐轻快的脚步渐近,下一刻我的鼻子被凉凉的手指捏住。

“滟儿!”大姐急急轻呼。

奇怪的是,抱着我的修远并没有阻止。

再憋下去,装睡的把戏就要穿帮了。我配合地张开嘴巴,一块凉糯的软糕顺势而入。

“嗯?”我抱着两颊,瞬间跳起。好酸,好酸,酸的我脸都疼了。

“嘿嘿,卿卿的弱点啊,就是怕酸!”师姐拈了块酸枣糕,很鬼地转动美眸。

“你!你!”我义愤填膺地指着师姐,语不成调。呜,酸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顾及形象,我硬生生将那块软糕咽下,酸的胃疼。

“可恶!”我反手翻上,如灵蛇般缠上师姐的纤臂。

“师兄,救命啊!”师姐又想耍赖,我一步跨上顶住她的脚跟,动了动手指,精准无比地挠动她的痒筋。

“女侠,女侠。”她很谄媚地告饶,整个人成虾球状,“哈哈哈……我错了,女侠饶命!绝代美女饶命啊!”

“好啊,你让我绝代!没有后代是吧!”我开足马力,一阵猛挠,泄愤啊,狠狠地泄愤。

“好妹妹…哈哈哈……”师姐笑得癫狂,却没人上来拉架,“都捉奸在…在……在床了,后代估计不远了,哈哈哈!”

最后那声笑决不是我痒痒出来的,因为刚听到这声调侃我就呆住了。轰!脑中烟花四射,眼前彩光闪耀。

“小鸟,坐下!”师兄很有威严地开口,师姐不情不愿地噤声。

我看着地,恍恍惚惚地被拽到桌边,再被轻轻按下。

“好了,今日难得一聚,就不要姐妹相争了。”师兄笑得温温,“来,开饭吧。”

师姐指着贴着师兄而坐的阿律,娇喝道:“你,坐过去!”

“哼,先来后到,你不懂么?”阿律挑起兰花指,向师兄抛了个媚眼,“丰哥哥,你还记得我么?”他突然变了女声撒起娇来,冷的我鸡皮疙瘩直掉。

“你!你你!”师姐颤唇惊目,“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林可颜!”

阿律眼中闪过讥诮,他忽地站起,顶胯扭腰,妖娆地撩动束发:“难为丰姐姐记得我这个风骚露骨的小丫头!”他重重吐字,抑制不住满腔忿忿。师姐曾经这么说过扮女装的阿律,看来这旧怨积得很深啊,怪不得阿律这般闹她。

我眨了眨眼,却见碗中堆成了小山。顺着那双忙碌的筷子一路望上,修远细长的凤眸里藏着月色,荡漾着细碎清光。

“多吃点。”他低稳地耳语道,“我尝过了,味道的确不错。”

“卿卿,你身上怎么那么红?”坐在左侧的大姐伸手碰了碰我的耳垂,“好烫啊。”

我默默地、控诉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他徐徐抬起漂亮的眼睛,黑瞳中只映着两个字:正派。

原来是我多心了,暗骂自己小人,真是对不起这位君子。

“你究竟是男是女!”师姐柳眉微颤,表情很是崩溃,“你、你、你,不要碰我师兄啊。”

“要不是为了保护小姐,人家哪里用得着女扮男装嘛!”阿律猛地挺胸,看得我差点噎住,不愧是易容高手,真是学什么像什么。

“你!”师姐娇颜微红,磨牙声清晰入耳,“死乞白赖的霸着我师兄,你知不知羞?”

阿律冷笑一声,猛地坐下,他抱着师兄的手臂,脆声应道:“就准你霸不准我霸?哼!我喜欢丰哥哥,才不怕羞。”

师兄并没有抚开八爪鱼似的阿律,相反却笑得很柔很柔,柔的很蹊跷。“小鸟你就坐在林姑娘边上吧。”

“师兄!”师姐薄怒道,“你叫她让开啦!”

“让开?”师兄深深地望着师姐,淡瞳抹过异采,“小鸟为什么叫喜欢我的姑娘让开呢?”

我兴奋地瞪大眼睛,出手了,头狼出手了。忍了十几年,师兄终于忍不住了!

一桌悄然,连挑起事端的阿律也傻了眼。

“因为……因为……”师姐憋红了脸,虚软地开口,“因为小鸟不喜欢。”

“喔?”师兄漫不经心地夹起一块腰花,在师姐殷切的注视下,轻轻地放入阿律的食碗,“可是,我喜欢啊。”

师姐明媚的眼眸倏地黯淡,她茫然地坐下,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空碗,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滟儿。”大姐狠狠地瞪了阿律一眼,“其实他是……”

“梦儿。”师兄截口道,“吃菜。”

“表哥,不说清楚吗?滟儿她还小,她不明白啊。”

“人总要长大的。”师兄淡淡地睨向大姐,“她不能糊涂一辈子,这对清醒的人不公平。”

大姐欲言又止,挣扎了片刻还是没说。其实师兄是对的,师姐是个拒绝长大的孩子,她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师兄的爱,却又一次又一次地放手逃开,该是她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我极力无视师姐微抖的双肩,食不知味地吃着碗里的美食。

抽吸,嚅嗫,咽咽。

一声声刺得我心酸,终是狠不下心。我深吸一口气,张口欲言,却见一块胖萝卜飞入碗中,映入眼帘的是师兄苦涩的目光。

唉,又怎能对师兄残忍呢?

暗叹一声,我垂下视线,悲痛地看向碗里。萝卜,我讨厌吃萝卜,可是这回不得不吃,不得不向师兄表忠心啊。威胁,这绝对是头狼赤裸裸的威胁。

捏着鼻子,小小地咬了口,嗯……好难吃。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从容就义,就感手腕被紧紧攫住。筷子调转,胖萝卜落入了修远的口中。他神态自然地品尝着那块“二口萝卜”,仿若正吃着什么美味。

未待燎原火势再次燃身,就只见师姐一抹眼帘,摔门而出。

“师姐!”我起身追出雅间,只闻身后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药下重了么……”

天色暗了下来,酒楼里华灯初放。师姐掩面疾行,廊下的灯火载不动她影中的哀痛。

“唉!”“什么人啊!”“哪儿来的丫头?!”所经之处人仰马翻、怨声载道。

“师姐。”在转角处我终于拦下了她。

她偏过头,微乱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颊。

“你哭了。”我伸出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却被她快速躲过。

“没,我没哭。”师姐的声音哑哑的,一听就是在逞强,“不过是几滴水罢了。”她粗鲁地擦着眼角,却拭不尽漫溢的泪花,“该死,该死,不要再流了!停下来,停下来!”

“师姐。”我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她先是挣扎着,而后渐渐软了下来。

“呜……”耳边传来压抑的呜咽,肩头感到她震颤的抽泣,我轻轻地抚着她的发。

“师姐,你为什么哭?”

“呃……”她打了一个嗝,没好气地说道,“少来,你会不知道?”

我攫住她的一束秀发,轻轻慢慢地开口:“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师姐猛地将我推开,嘟起娇唇:“谁说我不知道!”

斜阳冷照,浅淡的微光挂在她的眉梢。我依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看羞了、恼了、躁了,也不曾收回目光。

师姐习惯性地咬起食指,眼珠四下乱瞟:“你现在是男人打扮,怎么能这样看一个姑娘家。你瞧你瞧,楼下的小二在偷看咱们呢。”她伸手大叫,试图转移目标。

楼下闪过一个衣角,“他听不到的。”我不急不慢地理了理束冠,“一开始我就查觉到有人,倒是师姐耳力退步了许多。”紧紧地盯着她,逼问道,“你可知为何?”

她虽与我对视,眼珠子却颤个不停:“本鸟重伤初愈,这也是情有可原么。”

“说来,师姐能病愈,师兄是功不可没啊。他为了你深入虎穴,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寻药。打小儿,师兄就最疼你呢。”

“哼!他哪里疼我?”师姐眼眶又红了起来,“若疼我,怎么会护着那个姓林的小丫头?”

酸气浓成这样,某呆头鹅还不自知。怪不得师兄下狠手,要再由着她,忘山头狼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迎着夕阳,长吁短叹道:“唉,这大概就是重色轻妹吧。”

“唉?”她怔怔望来,一脸无辜,“重色轻妹?”

“嗯。”我重重颔首,“就像柳大哥那样,有了红颜知己就把咱们抛到身后啊,以前你不是说他没节操,重色轻友么?”

“像小鹤子一样?”弯弯柳眉颤着颤着,秀气的眉头渐渐近了,“不准!”她嗔怒道。

“不准?”我打趣地看着她,“为何柳大哥可以,而师兄却不行呢?”我放缓了语调,谆谆善诱着。

“因为……”她急喘着,腮面浅晕,“因为……”声如细蚊,似有似无地飘散在寒冽的北风里。

“大人!”楼下传来一声急唤,惊起枝头瑟缩的麻雀。

我看着渐渐飞远的黑点,静候师姐的觉醒。

“大人!”那声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大人当真记不得我家小姐了?”

原来不是酒家女啊,我懒懒地想着。

“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猛地正直身形,这是……

“聿宁,字元仲,江东涪陵人士,今年二十有五,原配早殁,留下一子一女。”另一道女声响起,清泠的熟悉,“新任吏部尚书大人,奴婢可有说错?”

奴婢二字自她口里说出,显得分外刺耳,这人是?

我好奇地探身望去,飘荡的风灯挡住了我的视线,被拉长的三道人影交错在地面,隐隐可见是一男二女。

“是我没错。”元仲叹了口气,“不过在下入京仅数月,还未曾见过哪位千金。”

“小姐与大人不是在云都相识的。”右边的影子微微晃动,这声音有几分讨好的味道,“八年前在涪陵,啊!是四月天,还下着小雨。”

半晌无声,师姐也靠过来偷觑。

“对不起,在下……”

不待元仲说完,清泠的女声颤颤响起:“落情湖畔,藏心亭。”

“对不起,在下记……”

“那时!”再一次打断,女声陡然尖锐起来,“那时我……”她顿了顿,语调颇为急切,“那时我家小姐才九岁,你还送给她一块帕子。”

“帕子?”元仲沉沉应道。

暮色像洗笔的池水,晕开了深深浅浅的墨色。地上的影子也愈发清晰起来,右边的女子抬起纤细的腕,极小心地递去一物。

“这确实是在下的贴身之物。”

“大人记起来了?记起我家小姐了?”另一人兴奋地开口。

“不记得。”元仲很果断地作答,“在下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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