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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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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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有!”“以少胜多,这才爷儿们!”

一声声似从远处飘来,模糊的未及心间便以散去。修远,默念这个名字,胸中闷闷,心头涩涩。恍然间,手中塞来一片绢帛。长长地吸了口气,翻开这封战书。秋风卷帘而来,吹得我眉梢凉凉:

“闽关之耻,嘉城之恨,不破青军有何颜?八月二十四,与将军会野于成原。荆国监国大元帅文涂书。”

夜深了,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帐内还燃着一星烛火,光影在平野秋风中摇曳跳跃,好似我的心境,也好似……坐起身看向帐外那个背手而立的高峻身影,哥哥的心绪。散着头发,披上外袍,静静地走到他的身后,抬首望向苍穹。今宵无月,夜幕沉沉压近,好似伸手就可触到天上的繁星。

“夜空就是一张破布,星星和月亮不过是光透过留下的残影。”风中飘来一个带笑的声音,“这就是你三岁说出的言语。”

“嗯。”低低应声。

“你没出世之前,娘问我:箫儿,你想要个妹妹还是弟弟?”他抬首望向长空,沉入回忆。

“哥哥如何答的?”

“弟弟。”果决的回应。

“唉?”诧异。

“弟弟,可以陪我骑马打仗,可以一同上阵杀敌。当时,我是这么回答娘亲的。”

“我也可以。”嘟起嘴。

“嗯。”他转过身,深眸暖暖,“卿卿从小就很聪明,其实你一岁不到就会识字了。每次读书时将你抱在怀里,你的眼睛都会顺着书页有序移动。”

瞪目惊视,还以为藏的很好,原来早被查觉。

“你三岁那年,爹娘和我偷偷听到你在唱歌,那曲调甚是古怪,好似神棍唱曲。”

讪然,还好没再唱过,不然就成神婆了。

“卿卿可能不知道,娘那些日子天天偷偷落泪,提心吊胆以为你被鬼魂附体。”哥哥笑出了声,“后来伺候你的刘妈,家里原是靠捉鬼营生,娘派她去就是帮你守魂的。”

长大嘴巴,轻哈了一下:怪不得有段时间刘妈每天都用烟灰点我的眉心。口中的热气在冷夜中凝固,缓缓扬起白雾笼在哥哥的眉间,那双深邃的俊目此时竟被衬出一丝忧色。

“哥。”

“嗯?”

“想彦儿了吧。”所以才会说起我小时候。

“嗯。”几不可闻地应声。

“也想嫂子了吧。”

他转过身,遥望星空,并不言语。



黑的有些忧郁,

星星

在寒风中颤抖着,

仿若

孤寂的泪滴,

滑落

在天际。

远远地

传来一声羌笛,

苍凉的曲调

丝丝缕缕渗入我心,

百转千回

化为一声叹息:

修远啊,

再见

又是怎样的心情。

……

八月二十三,亥时,大战在即。成原的夜似乎永远与月无缘,似乎永远哀戚。

“韩琦!”再无儿女情长的希嘘,取而代之的是浑厚果决的命令。

“末将在!”

“本帅命你率北营两万士兵拖住敌方右翼,虎啸右将军赵令志虽然骠勇善战,但生性自大狂妄。”哥哥将铜板递给他,“不可硬攻只可智取,都尉可佯败,将敌方右翼引入离恨坡,此处有茂林灌木。藏身于此,大军取之不易。而后分队伏击,将对方诱进离恨坡后的簸状谷地。”哥哥指了指地图,目露寒光,“本帅事先命人查看过,这里山势陡峭,石壁平滑,攀爬不易。”难道是?“待会伙头军会将鱼油柴木准备齐整,到时只要一把火,便可少了他五万右翼。”脑中闪现出射月谷的惨景,“就算是天不助我,突降暴雨。”厉厉逼视,不容反驳,“也要将他们杀干净!”

“是!末将领命!”这算是命运的轮回么,心头沉重。

“韩硕!”

“末将在!”

“开战后,你所率领的南营面对的是敌方左翼,龙威左将军包芸年少刚猛,正面力拼恐要吃紧。”哥哥抬起头,星目微虚,“年前本帅命你操练的祥云阵,南营演练的如何?”祥云阵,哥哥和嫂嫂的定情之物。

“已是收放自如!”韩琦朗朗答道。

“好!就用此阵吞了他的五万左翼!”

“是!末将领命!”

“其他人与本帅镇守中军,不管剩下的是十万还是四十五万,都不可再将主力分散了。如今只得……”哥哥横目看向银甲,眸中冷光毕现,嘴角定定沉下,“死战!”

“是!”豪气直冲九霄云。

待众人领命出帐,我才慢慢走近正在著甲的哥哥:“将军。”

他扣上腰间的兽带,柔柔看来:“嗯?”

灼灼而视,轻轻启唇:“只要给我两千兵,我可缓解将军十万隐忧,另加歼灭数万敌军。”烛火跳动,啪达,小莫手中的银盔落地。哥哥不可置信地看来,光影缭乱。缓步走上,指着帐上的地图,轻声道:“今日听众将议事,梁国十五万大军正从西北奔来,而翼国十万精兵正俯卧在成原东北两百里。”在薄如蝉翼的纸上画了一道横线,“这两军皆要渡过乐水才能达到成原。”指了指图上的黑线,“给我两千精兵,只要在梁军过河时掘了成原坝,即使灭不了他十五万大军,也可减少敌军主力。”

数道目光直直逼来,其中还有那赤裸裸的情意,瞥了帐角一眼,淡淡一笑:“翼军和梁军不同,敌我不明,若一并淹了,以后恐生事端。坝上放水,尽没下游,为的只是阻缓翼军过河而已。此后能否将这不明势力收为我用,就要看将军能不能以少胜多了。”

“好!”哥哥重重点头,眼眸颤颤,“好!”他向身边招招手,“小莫。”

“将军。”

“从飞虎营里抽调两千精兵交与丰大人。”

“是!”小莫抱拳低应,转身便走。

“慢着!”哥哥深深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重重说道,“你记住,一定!一定要保证丰大人的安全!”

“是。”

“云卿。”哥哥转过身,两手放在我的肩上,“掘完大坝,不论战况如何,你都先给我回到嘉城去,明白么?”肩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不容抗拒。

抬起头看到他眼中的忧虑,轻轻颔首:“嗯。”

“韩将军。”夜风里飘来淡淡的麝香香气。

“殿下。”哥哥沉首行礼。

“本殿有事要出营。”迷离的媚目里眼波浩淼,似乎酝酿着惊天巨浪。

哥哥急急抱拳:“殿下!大战在即,请您三思而后行。”

允之久久地凝望我,薄唇勾起,优雅地转身离去,暗夜中飘来轻缓却不失自信的话语:“本殿去找元腾飞借五万兵力,助你大破敌军。”

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云淡风轻的一句震震入心。

“报!”大吼声从辕门外一路飘来。

“慌什么!”帐内一声不满的低吼。

“禀报将军!”小兵跪倒在地,“营外来了一人,自称是青国宁侯、监军九殿下!”

“什么?!”布帘撩起,骠骑大将军元腾飞立在门前,他瞪眼看向黑漆漆的远处,半晌方才开口,“他带了多少人来?”

小兵抬头偷瞥了自家将军一眼,嚅嚅道:“一人一骑,只身前来。”

“喔?倒挺有胆量的。”僵直的背脊骤然放松,他冷笑一声:是来当说客的么?本将倒要看看青国的九殿下是何等人物。“将人领到主帐来!”

“是!”

真是……元腾飞看着眼前这人,竟被震慑的难以动作。明明是一双微醉迷离的桃花目,却带着浩瀚灼人的魔瞳色;明明是面带春风、身染亲和,却散发出不容抗拒的帝王风。青国的九殿下,是一个让人不禁想俯身跪拜的大人物。多年之后,元腾飞依然记得那最初的一眼,偷偷得意自己直觉的准确,暗自庆幸自己早早地归附了元初帝。

“元腾飞,元大将军?”凌翼然俊目微挑。

这一声像是解开了定身咒,元腾飞这才回过神来,弱弱地开口:“啊,元腾飞见过九殿下。”话未落唇,元腾飞就愣住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不就是摆摆威风么,至于寒碜成这样?上来就示弱,看你这点出息!

凌翼然看在眼里,明了在心。他微微一笑,撩袍坐下,指了指下手:“坐。”神态若定,宛若主人。

“啊。”待元腾飞尊臀落定,他才发现主客颠倒,又恨不得打自己二十大板。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几截。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强作镇定地问道:“大战之前宁侯只身前来,不知有何事?”

“何事?”凌翼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元腾飞竟有了幻觉,这目光像刀子一般一直扎进了心底。“本殿还以为将军已经知道了。”一转眸,讽笑挂在嘴角。

元腾飞站起身,不安地握紧拳头,虚张声势地一甩袖:“殿下若是来做说客,还请早回吧!”

“哈哈哈~”帐中突然响起朗声大笑,元腾飞没了刚才的狠劲,诧异地望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凌翼然,强忍住心中的迷惑并未开口。

半晌,凌翼然抹了抹眼角的笑泪,坐直身子,打趣地说道:“人说元大将军秉性憨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啪地一声打开玉扇,斜眼一挑,“若换成其他将帅,定不会如此仁慈。将军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元腾飞合紧眉头,口虽不答,眼中却闪烁出浓浓的疑惑。

凌翼然柔柔一笑:“他们定会擒住来人,割下首级送与文氏。”说的是清清淡淡,好似事不关己。

“喔?有意思。”元腾飞挑了挑浓眉,重新坐下,目露凶光,“听了殿下的提议,本将还真动心了。”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刃直贴着凌翼然白皙的颈脖。

凌翼然睨视一眼,笑得随意:“本殿学过命相术,最喜欢替人算命,不若为将军算上一次。”

“喔?”元腾飞龇出白牙,动了动利刃,“好啊。”

“将军将本殿的首级割下送与文元帅,而后在成原之战中大破青军,威势如天,功高权重。”缓缓的轻语像是一只柔和的大掌,顺着元腾飞的毛慢慢摸下,舒服的他微动眉梢,“而后文氏如愿弑君,恭立流着文家血脉的年幼太子登上大宝。幼王念及将军大功,恐怕会封将军振国大元帅之名。一时间,门庭若市,气贯长天,将军,不。”凌翼然瞧了瞧暗自得意的元腾飞,轻笑在口,“是元帅,元帅辅佐幼主,声势直逼文家。”

啧,一句话美的元腾飞心底像灌了蜜似的,两个字:贼甜。

“有句话说的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微微一顿,舒然无比地继续说道,“元帅功高盖主,手握重兵,不久就会被文太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捉拿下狱。嗯,什么罪能顺了太后的心呢?”凌翼然用扇骨敲了敲下巴,“啊!”猛地一拍手,欢欣地开口,“图谋篡位,其心可诛。”漫不经心的一句将元腾飞从美梦中惊醒,他怒目相向,凌翼然视若无睹,在寒夜里幽幽地扇起凉风,“而后诛连九族,元帅,啊,不。”他挑眉轻笑,“是罪人,元罪人被车裂而死。”

凌翼然执起玉扇,满含情意地念道:“仲夏困暑热,动摇微风发。藏君怀袖间,好言将汝夸。”一骨一骨收起扇体,“待到秋凉夜,再动寒气杀。弃捐匣屉中,任君漫诛伐。”目含笑意,两手微微发力只听啪地一声,玉扇被当中折断。

闻声,元腾飞心中咯噔一下,面色惨白,手中的剑微微颤动。

“将军!”帐外传来一声催促,“时间差不多了,您看……”

“喔,将军还赶着会师么?”凌翼然微微一笑,“将军切莫耽误大事,快点下手吧。”说着将颈脖向前凑了凑,“待到一年后,本殿定在地府摆一桌酒席为将军洗尘~”再向前一挪,剑刃划破肌肤,肉下渗出一颗颗血滴,鲜艳饱满,妖冶的惊心。

元腾飞手上一滞,宝剑翻然落下。

“将军,文元帅派人来催了!”帐外低叫。

“混帐!急什么!”一声大吼,显出他不稳的气息。

凌翼然凉凉地看着有些愣怔的元腾飞,冷哼一声:“到时候,本殿倒要看看将军是何种下场。”修长的手指一松,折扇丁丁落地。

玉碎,不全。惨惨,入心。

元腾飞收回呆愣的目光,,嚅嚅开口:“若是殿下,殿下会如何呢?”

凌翼然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站起身,迷醉地桃花目睨视下方:“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十个字如小槌一般,敲在元腾飞的心间,他不断低念这句话,慢慢抬起头,入眼的是那双洞若观火的魔瞳。“二党相争,不怕你站错边,而怕你不站边。先前将军按兵不动,怕是将两派都得罪了。”凌翼然叹了口气,“如今又选错了边,这真是雪上加霜啊。”

“将军!”帐外急急开口,“元帅主营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元腾飞拾起地上的剑,猛地飞去:“滚!”

帐内跳跃的烛火映在凌翼然邪俊的脸上,竟泛出艳光缕缕。“请殿下赐教!”元腾飞抱拳颔首,很是恭敬。

“本殿若是将军,定会在成原一战中身先士卒、高举王旗,与青国韩月杀将军并肩作战。”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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