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令玉儿钦佩不已!”
又继续寒暄了数语,诸葛敏转而提及了一个重要的邀请。
中秋节,是诸葛敏与兵部侍郎曹魏的大婚之日,俱时将送请帖到宋府,邀宋初玉前去。
诸葛敏可谓是历史上第一位高龄出嫁的公主,先后经历家国惊变,父亲驾崩,守孝数年,紧接着新帝登基,到她生母锦德太妃病故,这婚期却是一拖再拖……
不过,也多亏了这位驸马,是位真心真情的痴情主,愣是等了她这十几年,毫无怨尤,倒也不负长公主屈尊纡贵嫁给他的深情。
这世间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爱情,譬如宋文武与南安公主百里凝,再如诸葛敏与曹魏,而后者无疑是世人艳羡的佳偶,前者却是错付的悲剧。
“恭喜长公主!”她喜欢诸葛敏这个朋友,自然,也希望她得到幸福。
“谢谢!”经历过风霜沧桑的女子,此刻笑容羞赧,眉眼娇俏,倒像个怀春的少女般美好。
归府的途中,宋初玉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诸葛敏幸福甜蜜的笑容,一瞬,倒也觉得感情有时也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可以让温雅的人变得极端,也可以让强势的人变得柔情。
不知怎么,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波光潋滟的眸眼,恍若近在眼前。
宋初玉拍了拍脸,闭上眼,她想,她今日一定是太累了。
在客栈打尖歇了一晚,第二日继续出发,日落时分方抵达宋府。
只是,刚下马车,宋初玉便听闻类似猫儿心情不爽时的嘶吼。
果不其然,猫儿身上根根虎毛直立,目露凶光,盯着眼前无风自动的灌木丛低吼。
“猫儿——”宋初玉朝它走去。
猫儿见是宋初玉,忙收敛穷凶极恶的表情,颠颠朝她跑过来,蹭着她的腿。
宋初玉则无奈的用脚将猫儿推至一边,眯着眼,朝那处灌木走去。
刚要伸手拨开那绿油油的植物,突然一个人影猛地蹿起来,险些将宋初玉撞倒。
胡子邋遢,身材干瘦,双目浑浊不清的老人,脚上踩着一只鞋,开心的捧着手中,嫩黄的小野花。
“呵呵……好看,好看,穗儿肯定喜欢!”他歪着脑袋将野花看了又看,脖子偏转成九十度,兴奋的拍着手。
意识到身边有人,他慢悠悠转过头,对着宋初玉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可是我找了好久的,我告诉你它会飞的,不过,我可以给你看一眼,说好了,就一眼哦!”老人神秘兮兮,也不管宋初玉同不同意,双掌合十走到宋初玉面前。
方张开一个小缝,又马上闭合,那速度,就是宋初玉也没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正想开口询问这看起来痴傻的老人,却突然内宅涌出一群人。
“快,快,别叫他跑远了!”
“被夫人知道,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
他们出门,看见老人就要扑上来抓,那模样和防备,就像对待某种凶恶的野兽。
老人见到这副架势,像无措的孩子,无主的扭着头,突然,眼睛一亮,哧溜一声钻到了宋初玉身后,不时探出头,警惕的看着那群人。
这般诡异的场景,这个老人究竟是谁?那群人口中的夫人,应该就是苏氏……
“站住!你们在做什么?这人是谁?”即便不受宠,该有的威势拿出,一样将那些下人震得魂不附体。
“二小姐,这是宋府的老太爷,是个傻子,您别靠他太近,他会抓人会咬人!”
第四十六章 疯傻老太爷(下)
“放肆!”一声冷喝,先前气势极盛的小厮们,扑通全部跪倒在地。
感受到宋初玉周身凌冽的气压,方才开口的下人,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巴掌一巴掌力道十足,妄议老太爷,往深里这可是死罪!
宋初玉看着这群自掌脸面的下人,眼皮子也不抬,转身,拉住那个惶恐的老人,就要朝府内走去。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能带走老太爷……”小厮以膝跪地前行,扯住宋初玉的裙摆,面露苦色。
“理由?”宋初玉语气很淡,眼神却锐利,先时扯着她衣裙的小厮,猛地松了手,脑袋紧紧贴地。
“是二夫人吩咐,好好照看老太爷,眼下二小姐带人走,奴才们没法交待!”低低的哀求,一众小厮纷纷磕头,以期宋初玉罢手。
“好好照看?”宋初玉冷哼一声,这就是苏氏的照看方法,当真是极好!
“带我去见她,我亲自说!”不容置喙的威势,惊得那群小厮嘴唇也不敢动,忙不迭爬起来带路。
大厅之中,苏氏斜靠在竹榻上,两边分站一位丫鬟掌扇,手旁的桌上,赫然是冰镇过的酸梅汤,而她的神态看起来闲适慵懒。
“二夫人好享受!”清冷的话语,犹如重重泼下的冰水,盛夏酷暑,竟让人发寒。
苏氏睁开双眼,对上宋初玉双眸的同时,飞快扫过了垂头的小厮,一脸痴傻相捧着野花傻笑的老太爷,幽光一闪,她起身走向老太爷宋魁。
“酷暑难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还不请老太爷回房!”
贤孝温婉,苏氏拿出手帕,笑容温和,哄孩子般去拉宋魁的手:“爹,日头毒,别过了暑气,来,媳妇给您擦擦手!”
谁料,苏氏方碰到宋魁指尖,他便受惊般扇开她的手,飞速弹开老远,将手中的小黄花护到心脏处,看着她满脸警惕:“你休想伤害穗儿,休想!”
苏氏无暇的笑容有点崩塌,眸底杀气一闪,旋即看到宋魁只是对着那朵蔫不拉几的花自说自话,柔声抚慰,方再度扬起笑容,向他靠近。
只是这次,宋初玉却迈了几步,直直挡在苏氏面前,似笑非笑:“他怕你,没看到?”
苏氏笑容僵了一下,继而神情无辜:“玉儿,我知你不喜我,可也不能误解我的真心,这样,母亲怕真要伤心欲绝。”
无暇笑容对上冷漠嘲讽,所有人,似都觉得宋初玉有点无理取闹,一个傻子,做出的行为,岂能当真。
唇角一勾,宋初玉向旁边避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苏氏挑挑眉。
穗儿,那是过世老夫人的闺名,老太爷的一系列过激反应,的确与他神志不清脱不了干系,可她牵着那老人时,并未见他排斥。
她不过是刚回府初见老太爷的陌生人,苏氏却是在这府宅中“照顾”了老太爷十三年的人,于情于理,这般恐惧,似乎不该。
苏氏以为宋初玉想通,遂扬着柔和的笑,再度向老太爷靠近,因是背对,加之声音极低,只除了看到她侧脸腮帮微动,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话。
只是,下一秒,苏氏突然被不知缘何暴起的老太爷,以头撞腹倒地,直直滑出数米。
“夫人——!”
整个大厅瞬间乱了套,苏氏头冒冷汗捂腹喘着粗气,望向茫然无知宋魁的眼神狠毒。
当然,这般狠厉的眼神只落入了反应力灵敏的宋初玉眼中。
老太爷宋魁看着满屋混乱的场景,只是抱着小花,瑟瑟发抖,直到宋初玉的手掌落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有我在,你不用怕!”
好似听懂了宋初玉的话,宋魁很快安静下来,只是木木看着手中的花。
再看苏氏,她收起了疼痛的神情,满目柔情,挣扎着在身边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眼眸中清晰映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似有无穷委屈如鲠在喉。
“将军——”她要行礼,却被宋文武一把握住柔夷,揽入怀中。
“素儿,发生了什么事?”宋文武语调中是宠溺的疼惜,听得一旁的宋初玉恶寒的搓了搓肩臂。
苏氏虚弱笑笑,安慰道:“将军不必忧心,妾身没事!”
“还没事,脸色那么难看,你说?”宋文武皱皱眉,指了指苏氏的贴身丫鬟。
丫鬟诚惶诚恐,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宋文武调转目光,这才看到瑟缩在一边,被宋初玉护在身后,满面呆滞的宋魁。
“爹——”一声轻唤,他的语调有点发颤,他一直为国效命,似乎好多年没有去后院看过他这自十三年前就突然疯傻的父亲。
“您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伸出手握住老人苍老斑驳的手,再看那瘦骨嶙峋的身体,赤着一只脚,身上的衣衫旧的发白。
老人只是看着手中的花呵呵傻笑,并不搭理他。
“问你的好夫人,对他做了什么!”宋初玉笑容嘲讽,看来,这男人不禁宠妾灭妻,对自己的父亲也是颇不上心,又或者,他对这个女人信任过度,以致心都被蒙蔽。
宋初玉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宋文武目光“咻”地一下射向苏氏。
苏氏从未见过宋文武如此锐利的目光,禁不住身子颤了颤,喃喃道:“将军,您要相信妾身,万不可偏听偏信……”
“哦,偏听偏信?你总算说了真话,我始终只是个外人,二夫人?”
看着宋初玉刺眼的笑容,苏氏才知道自己方才为了撇清与老太爷现状的干系,不自觉留了个漏洞给宋初玉,禁不住咬紧下唇,骨节在袖底啪啪作响。
“我是外人,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宋初玉一番唏嘘,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谁准你离开!你是我宋家的女儿,谁说你是外人!”
宋初玉闻言,难得听话的住了脚,颇为欣慰见到宋文武这一番话后,苏氏惨白如蜡的脸。
“信我信她?”宋初玉从来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尤其对待蛇蝎毒妇。
“将军,妾身……”苏氏忙不迭开口就要辩解。
“本将军自会判断!”一声大喝,彰显了他此刻心境的纠结。
一边是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一方是养育几十年的父亲,若在两方做选择,的确是难为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宋文武。
“公道自在人心,真相即在眼前,哪怕它有时看起来,很残忍,却还是,不容人逃避!”
宋初玉没有心思陪宋文武继续纠结,她今日的目地已经达到,宋文武与苏氏间已生了嫌隙,只是时间问题,那碎裂会越来越大,直到崩裂。
“从今日起,我负责派人照顾爷爷的起居,你们可有意见?”宋初玉语调淡淡。
“这如何使得……”
“我同意!”
苏氏与宋文武同时发声。
苏氏艰难的看了宋文武一眼,踉跄几步,扶住身后的桌沿,这是怀疑她了,这是对她不信任的信号。
但到底,任何一个有孝心的子女,看着自己的生父过着这般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即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妻子,又如何不作想法,不生嫌隙。
“玉儿告退!”宋初玉语调轻快,因为她看到苏氏长长的指甲嵌入木雕桌沿中。
温柔和善的面具,终于维持不住了呢!
直到宋初玉与宋魁离开好一会,苏氏才强打起精神,走向宋文武,她想伸手去握宋文武的手掌,“将军——”
不料,被宋文武避开,他看她的眼神,浑然不见往日宠溺,平淡的像无波之湖,就连声音也是淡如白水:“我累了,你也休息吧——”
不带留恋,宽大的袖摆从她眼前不作停歇划过。
“宋初玉,你好,你真好!”
苏氏紧咬着牙齿,涂着艳红丹蔻的指甲嵌入体肤,眼神发狠。
再说宋初玉,带着宋魁回到了他先前居住的后院,冲了杯温茶给他,见他哆哆嗦嗦捧着茶杯喝水的笨拙神态,眼神突而认真。
“其实,你不傻,对吗,爷爷?”
话落,宋魁手中茶盏砰然碎地,那溅起的水渍,浇在宋初玉的裙摆上,碧绿的茶水,从茶杯碎片上如涓流,缓缓渗入地面……
第四十九章 生辰惊喜(上)
掩了房门,望着屋外光波明晃的光景,从地底蹿起的蒸笼热气,不知为何,她的心就是冷的没有温度。
整个宋府内外,到处都是苏氏眼线,这老人应是被监视了十三年,每日膳食照常送入,她方才握住他手时触及他的脉搏,发现老太爷中了慢性毒,且以深入五脏六腑。
方才她试探问出那句话,老太爷只是神情害怕,慌乱中蹲下身,拾起茶盏碎片就要往口中喂,阻止的同时,她恰巧看到窗外一晃而过的黑影。
这番话只是猜测,也是为了打消屋外监视之人的疑虑,只因今日这老人做了太多敌对苏氏的意外行为。
直到她为老人被碎片划伤的手指包扎,那混着热血写在掌心的字,依旧灼人的可怕。
一个“救”字,是十三年如履薄冰的梦魇,她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老太爷疯傻,定与当年老夫人的死有关。
虽然早先府中有传,老太爷同老夫人伉俪情深,老夫人猝然离世,老太爷一时受不了打击,故而疯傻,可常年征战沙场的硬汉,即便晚年,见惯无数惨痛杀伐,他的心,当真如此脆弱?
至于她为何确信老太爷装疯卖傻。原因有三:其一,猫儿虽为兽类,却长久与她相处早就磨了些不羁的野性,轻易不会与人犯冲;其二,当时那么多人追出来,老太爷眼中一闪的光泽,以及审时度势躲在她背后的敏捷;再者,今日对苏氏的全力冲撞,这个风险,稍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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