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女子听闻男子诉衷情,多半不吃惊,也会面泛潮红,然宋初玉神色不悲不喜,就像对方谈论的是天气很好吃饭等平常问题。
“公仪世子并非轻易留情之人。上京城门玉兰花在手,面对全城女子骚动,公仪世子置若罔闻;无意夜闯贵府,圈地珠翠处,土地平整,且珠翠发黄变暗,这说明,公仪世子从未踏足留意;再者,公仪世子不问缘由将我扔出,便足以证明世子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一番陈述下来,宋初玉面色不改,逻辑条理清晰,单听不看,就当真让人觉得这是个心如止水之人。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更冷静。”公仪鹤对着宋初玉鼓掌,是发自内心的叹服,既叹她的应对回答,也叹她的观察细致。
“玉儿,我真后悔……”声音行至此打住,不是所有一切,都能用早知道或后悔,好在,现在还不晚。
“公仪世子的条件?”宋初玉目光清凉,恰如清晨的启明星。
“明日我去你府上,俱时,我会告知,需要你做什么。”公仪鹤再度恢复那般慵懒散漫。
“好,一言为定!烦请公仪世子不要食言!”事情圆满解决,宋初玉觉得,也是时候该进去了,今日的事,虽非她有意,却全因她而起,她总得向沐云琛赔个不是。
见宋初玉不在停留,转身向内室走去,公仪鹤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抹笑:“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
因约谈地是在人少的楼梯转角处,回去尚需一段距离,宋初玉还未到达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极为刺耳的嘈杂声,其间尤以一陌生男声为最。
宋初玉皱皱眉,究竟何人在此刻挑事,她快速行至门口,刚推开门,只见一男子从里面踉跄而出,险些撞到她。
第二十九章 草包未婚夫
关键时刻,宋初玉侧身避开,随即,便见那男子直直栽倒在地上,疼得哎哟直叫。
“哪个混账,见本世子跌倒,也不知道扶一下!”大抵是自小养尊处优,男子喊出口的语调中气十足。
愤怒的目光投过来,宋初玉恍若未见,正待迈步行进,却被一堵人墙阻挡。
展清羽神情倨傲道:“宋初玉,你可知地上的是谁?”
宋初玉这才象征性回头看了眼,见她目光过来,马上由愤怒转变成自负骄傲神色的男子,皮相倒是不错,桃花眼,悬胆鼻,不过看起来有点娘,倒不是说他有多美,只是一个人显而易见外露的气质。
看也看过了,宋初玉点点头,对展清羽道:“看你如此维护,你老相好?”
“宋初玉,你好大胆!”突然拔高的尖锐声调,只是还未等那音调行至顶峰,便来了一分贝奇高的变奏曲,附赠肉体坠地的“嘭咚”一声。
“谁,究竟是谁,胆敢暗算本小姐?”毫无形象的趴在地面,展清羽就开始叫嚣,直到片刻后,她整双眼都呆怔发直,口水险些没流下。
“杂物,碍眼!”倚在窗边的公仪鹤,笑容邪魅。
展清羽本是被美色所惑,直到被倒地的男子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骂她,登时羞愤难当,却又不好对着男子发作,只能继续面向宋初玉呛声。
只是,等她回过头,宋初玉早已步履轻慢进了室内,展清羽正待起身,冷不防被人足踩中背部,疼得她再一次大叫,这下,是整个楼层的客人全部惊动,群体搁下碗筷,围观杀猪叫。
公仪鹤则在群众沸腾声中,转身,回了展清羽一个弧度微妙的笑容:“抱歉,我眼神不好!”
望着美男那顾盼神飞的笑容,也不去管那笑的含义,只觉得一肚子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只能望着公仪鹤背影傻笑:“没事,没事。”
“展清羽,你在发什么傻!”一边的男子早已拍了拍衣袍再度起身,转眼鄙夷看向地上发花痴的展清羽,不再留情,对着她就是重重一踢。
展清羽被疼痛再度挽回神智,却听闻男子撂下一句话,转身又进了内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本世子怎么会带你过来,要不是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早就撇了你!”
展清羽听罢,紧咬牙关,慢悠悠爬起,嘴中念念有词:“你若能耐,又怎会被人直接扫地出门!”
但转瞬想起与宋玉瑶制定的计划,展清羽便竭力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随即,颠颠跟了上去。
“沐小王爷你什么意思!”先前凤无忧还有所顾忌,毕竟在场人皆身份尊贵,他不能乱了分寸,谁想别人竟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就是宴请,也未给他递帖。
“是本小王爷考虑不周,凤世子若不介意,本小王爷再命人添副碗筷,诸位一起吃顿饭,当做给凤世子赔罪。”沐云琛本是不将这臭名昭著的纨绔划为结交范畴,但眼下看这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他只能暂且服软,未免继续添乱。
凤无忧见沐云琛态度缓和,却不懂见好就收,愣是提高声调到:“你当本世子是乞丐,随便打发一下就可以!”
这句话出,气氛有点诡异,就连一旁展清羽也禁不住要仰天长叹,两眼一翻晕过去,心里止不住骂道:“真草包也!”
“随便打发?凤世子言下之意是,同我们进膳,还委屈了你不成?”太子诸葛允将桌子一拍,后面称呼,直接用了你字,显见心情不佳。
四皇子诸葛瀛倒是自斟自酌,一直在一旁喝酒,只是间或看向凤无忧的眼神,确是冷锐无疑。
一旁女子也是眼神鄙夷的看向此刻,毫无风范的凤无忧。
凤无忧一时头大,背后冷汗直冒,先前口不择言,现下才知道冲动有多么要不得,一时慌乱无助,他连忙扯了扯身边,展清羽的衣袖。
“那个,凤世子的意思是,他今天无意冒犯各位,只是听闻他的未婚妻在此,碰巧路过此地,便想上来打声招呼。”平息一个话题的最好办法,无异于抛出另外一个劲爆话题。
未婚妻?!
果真听闻此语,现场人的目光被成功转移,只除了太子与四皇子,因是皇室之事,即便他们年岁尚小,也曾略有耳闻。公仪鹤让连生将宋初玉的资料收集齐全,自也知晓。
只除了对事态一无所知的沐云琛、李心绮、安素莲与丘习之一头雾水,不知展清羽所言。
至于宋初玉,当先看到展清羽,便知没好事,眼下见到凤无忧,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是是是,本世子是来寻未婚妻。”凤无忧见危机解除,忙不迭附和展清羽。
“只是,哪位是本世子……额,未婚妻?”显然凤无忧游戏花丛数年,还未习惯未婚妻这样正式的称呼。
“世子,您的未婚妻,可不就在那里。”展清羽掩不住唇角荡漾的笑容,芊芊玉指直指宋初玉。
被点名的人,优哉游哉捧着杯茶啜饮,好似浑然不觉众人正在谈论的话题。
本该反映剧烈的人,神色淡定,不该反映剧烈的人,其声直掀房顶,类似狮吼的一声怪叫:“就她!”
凤无忧不会忘记先前落地,这女人视若无睹从他身边走过的冷清神情,再将这女人上下打量一番,容貌顶多算上乘,不算绝色,身材,嗤,还不如倚香楼的姑娘风情万种,再冲着这不讨喜的冷漠性格,定然不懂什么叫温柔。
“真不懂娘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给本世子寻了这么桩不讨喜的婚事。”凤无忧语调幽幽,越看越觉浑身不得劲,若这女人那方面功夫过人,他倒可勉强考虑同她玩玩,俱时腻了,再将她休了不就结了。
凤无忧这边想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的猥琐荡漾,就连同为风流浪子的太子,也不禁一脸嫌恶。
眼见,这顿饭就这样被搅黄了。
宋初玉起身,对着诸位告罪:“诸位抱歉,因玉儿之失,害诸位未能尽兴,若诸位还肯赏光,下月,玉儿做东,当作赔罪。”
宋初玉举止谦和,语态真诚,果真极具大家风范,一席话,也让心情不悦的众人,稍稍平复和缓。
“玉儿,这怎能怪你!”沐云琛见宋初玉将所有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忍不住急急出声。
“对啊,宋小姐,这事跟你无关。”安素莲随声附和,不满的眼神瞟向捣乱的展清羽跟凤无忧。
“是啊,宋小姐切勿自责。”就连柔柔弱弱的李心绮也开了口。
“宋小姐切勿将此事放在心上。”太子打着折扇劝慰,他是最见不得美人受委屈的。
见众人一一劝慰,宋初玉目露感激,当即再鞠一躬,告辞离开。
只是,还未等她行至门口,展清羽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宋初玉,你不尊长姐害她被关紧闭,不尊二夫人,害她卧病在床也就算了,眼下,遇到自己未婚夫,招呼也不打,这便是身为嫡女的风范?”
展清羽话不喘气说完,眉宇间有些焦急,她已经在尽力拖时间了,宋府的人怎么还不来。
极力的抹黑,这是在败坏她的名声?罢了,有些事要真做起来,在万恶的封建社会,这名声注定不会好,不过早晚问题。
第三十章 撕破脸皮(看文愉快!)
是人都有好奇心,就在众人各怀目地,对宋初玉家事表示关心的时候,只是一个清冷的眼神,宋初玉便将那些热切沸腾的心冰镇起来。
沐云琛竭力要求快马送她回府,考虑到事态紧急,她也不好一路踏瓦于闹市中穿行,便只带了沐云琛一人,与她同行。
临走前,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初玉瞥到窗边不知缘何眼睫轻垂,状似担忧一闪即逝的公仪鹤,四目相接,他便又是那般祸国的无暇笑容。
一刻钟的时间后,宋初玉回到宋府。
只是一路,不论守门的小厮,抑或接引她的丫头,一个个皆露出见鬼般的恐慌神色,就像,她是什么要命的洪水猛兽。
沐云琛将一切看在眼里,宋初玉的事情,他之后也全然知晓,因此不免又生怜惜,替她一介嫡女身处这高门大宅的利益中心而心疼,偏生这女子又如此隐忍坚强,从不显现半丝柔弱。
现在他才知晓,一个女子不是只有梨花带雨,撒娇扮柔才楚楚可怜,惹人怜惜。最惹人怜惜的,是她这种将什么事都揣在心里,沉静的表情写在脸上,痛了不哭,委屈了不怨的女子。
蓦地,沐云琛不知中了什么魔怔,伸出手,握住宋初玉冰凉的手,他能感受到她身子明显一震。
未待她抽出手,他便急急开口:“朋友的关心!”
宋初玉一怔,见过这男子的爽朗大气,小孩心性,却没想到也会有这般细腻感性的时刻,许是怕她忧心,才如此安慰。
宋初玉反握了握沐云琛的手,浅笑暖暖:“我没事,别担心!”
随即,沐云琛默默看了看空空的手心,怅然若失,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难受,很闹心,有点酸有点涩,可他偏偏,就是不知道原因,只能有些苦恼的,将手垂于袖底。
宋初玉靠近大厅时,一众围观的人,纷纷给她让路,每个人的表情都透出些惶恐,犹如死神逼近。
首先入眼的不是大厅中,面色焦灼的苏氏,而是地上放着的一方白色担架,那微微的凸起,显出浓郁的死气。
宋初玉上前,众人后退。
她步履轻慢,指尖平稳,将那方白布的边角掀开,她知道这是苏氏为自己设下的有一个局,也是展清羽费尽心力前去搅局的原因。
然而,纵使她设想过千百种可能,平定心绪,却没想到,白布掀开的一瞬,她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的紧缩,脚步踉跄,幸而身后的沐云琛扶住了她。
沐云琛看着宋初玉略显苍白惊骇的脸,那张脸上各种情绪交织,愤怒、悲伤、苦涩,以及一丝悔恨。
他也不顾及其他人如何想,拿起腰间长剑,将白布整个挑开。
整块白布,便如轻盈折翼的蝶,飘然坠地,那凄凉的担架上,面容扭曲,舌头伸长僵直,两眼上翻的女体便暴露在空气中,每一粒分子都发出悲鸣。
“啊!”有受不住刺激的人,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沐云琛则慌忙,捂住宋初玉的眼睛,声调带着少有的颤抖:“玉儿,不要看——”
他能感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渗出,不过那脆弱只是瞬息,转眼,宋初玉轻轻拿开他遮住双眼的手,硬挺着站了起来,身躯笔直,只是眸中带着冰冷与怨愤,直射向上首,还在抹泪的苏氏。
苏氏动作一顿,感到宋初玉赤裸裸冷寒的目光,她竟不受控制,呼吸紧窒,脊背发寒:“玉儿,你……”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她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丫鬟,你也狠心!”宋初玉说这番话时,尽量控制自己的声调不因激动而颤抖。
“宋初玉,你不要疯狗咬人,诬陷我母亲!”一袭白衣的宋玉瑶自帘幕后走出,看来,这次事故,倒让她得以减刑释放,或者,那惩罚本就是做给人看的。
“你说话客气点!”沐云琛闻言气急,将宋初玉往身后一拉,挡住宋玉瑶挑衅的目光。
“沐小王爷,这是宋府的家事,外人不得干预!”宋玉瑶咄咄逼人,本来一介小王爷她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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