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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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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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方才我正要出府去寻二公子,就看到无忧慌慌张张从府外回来,便将他拦下来,问他家二公子在哪儿。他说,他说二公子下午带着他看了几个附近的道观,正走在回来的路上,忽然被一批黑衣人袭击。公子拼力将他突围出来,让他回来找大夫人救人。”无忧是林仲之的贴身小厮,清秀的半大童子,人很机灵。

黑衣人?谁派的黑衣人?

若是皇帝的人,林仲之犯不着去惊扰大夫人,他与大夫人没有亲近可言。皇帝与林仲之虽然算不上相熟,但看在林丞相的面子,也得给人家留点退路。二哥既然要无忧找大夫人,不该是小皇帝知道了他和她的秘密。

那……

“是你的人?”林杝在心中质问李束樘。

李束樘反问,“你觉得呢?”

林杝只觉得,这声无声的反问里,有些笑意。

“你说你给我一次求救的机会,不为其他,只是想有个机会,让人把你在林府的消息传出去。”四小姐咬牙,恍然大悟。他李束樘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干坐着等死,对她说那些假仁假义的话,其实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林仲之不过出去一个下午,就被发现了端倪抓了去。应该赞叹一声,七王爷的人,训练得真有速!

“林四小姐,你是我至今见过的,众多女子中,最聪慧的一个!”李束樘不咸不淡表扬了她一句,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女子心中怒火翻滚,又从心口喷发,瞬间点燃了全身,杀气腾腾。林杝恨不得李束樘立即死无葬身之地,又恨不得把烛台上的火焰,点在自己身上,烧死他也烧死自己。终究是她害了林仲之。

李束樘感觉到林杝的愤怒和恨意,那种灵魂被排斥的感觉尤甚。不过,他当下比之前刚发现这现象时,镇定了许多。因为每当林杝情绪激动,产生这种排斥,也总会有一个虚空中的力量,扯住李束樘的魂魄,使其安然无恙。他便大胆地做出推断,这是那个对他下离魂术的吊脚道士,唯一给他的优待。

“小姐?”柳绵见林杝发呆,担忧地呼唤。她听不见两个魂魄的对话,只当林杝是被消息吓到了。今天她家小姐从醒过来以后,日子就没有太平过。

林杝回过神,对柳绵道:“扶我去书案那儿。”

“小姐?!”

“我给瑞木大哥写封信。”林杝直言不讳。

柳绵便小心翼翼扶着林杝来到书案边,安置妥当林杝,自己则站到对面,低头给她砚磨。

林杝看了一眼那垂在腰际无动的左手,心中那股对李束樘的恨意,使她无所畏惧,若李束樘中途敢捣乱,她就直接拿毛笔扎进左手手掌里。戳不穿,凭她现在盛怒中的力气,也能叫左手麻木半天。林杝有些庆幸,庆幸她拥有的是右半身,写字不成问题。

李束樘却并不想在这时破坏林杝的行动,他通过林杝的眼睛,看着她从书案上抽出一张小笺,并非普通的白黄,而是成浅青色,且纸中掺着丝丝银线,十分精致。李束樘为之一赞,这林四小姐真是个别致的妙人。只见她提笔沾了墨水,娟娟小楷跃然纸上:

瑞木大哥,

见字如晤。今有所托,万万急迫。其一家父郴州之行恐有埋伏,其二仲之遇险,皆七王爷所为。杝深居林府,多有不便,还望瑞木大哥出手相救,感激涕零。

林杝亲笔。

李束樘有些不明白,默默问:“四小姐为何不一开始就向瑞木家求助?瑞木小将军可比你那无能的二哥管用些。”

收笔的姿势一顿,告诉瑞木,我身上附着个男人?从此以后,再无颜面相见?林杝冷笑,“七王爷管的真宽。您自称大丈夫,说一不二。林杝虽小女子,但也信守承诺。反正我既已求助于二哥,便不会再劳烦他人。请王爷放心。”其中的讽刺,冰凉刺骨。不说其他,若我真的在信上将此事说与瑞木俊,敢问七王爷你会安然在这儿等死?

那头沉默,不再自讨没趣。

柳绵看林杝停笔,自觉地走到书桌那头,把金丝鸟笼打开。里面的苍头燕雀极有灵性,自己跳到柳绵的手背上,被送到林杝面前。

林杝先抽开书桌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几管空的小竹筒,将小笺卷起来塞进筒中。而那竹筒中间系着个小小环扣,可以推开一头,正好套紧燕雀的脚。设计得十分精妙。李束樘认真观察了一下那环扣的构造,想问林杝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又思及这小妞比自己脾气还臭,于是放弃了问题,不如再多看一眼。

“小姐,你说瑞木少爷会救出二公子么?”柳绵把小燕雀递过去,忧心重重。

“一定会有办法的。”林杝把竹筒扣到燕雀脚上,笃定回答,眼神坚定,这话好像是说给柳绵听,又仿佛是说给自己打气用。

燕雀歪着脑袋看林杝,圆圆的黑眼睛纯净可爱,却看不懂人的心情。

从头到尾没有鸣叫一声。

柳绵再次接过燕雀,一路小跑出了房门,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悄悄将小鸟放飞。

李束樘默然将这对主仆的行动看在眼里,心里盘算:看来这林四小姐与瑞木家的大少爷感情颇深,救爹救哥哥的事情亦能托付与他。而那突兀的燕雀,原来是这两人传情的信使,真是训练得十分罕见。

七王爷认真思虑其中的种种关联,于是安分的左半身,让柳绵在拖林杝回床榻的过程里,轻松了许多。

“你让我坐会吧。”林杝有些无奈。

“不行,小姐你必须躺着,瞧你这脸色,跟死人有什么两样!”

“……”

柳绵守了她一夜,接下去几天,林丞相和林仲之两边都没有消息,林杝只得继续忍受李束樘无处不在的压力,忍受女子正常的生理问题,忍受一切的突如其来和匪夷所思。

【012。有去无回?】

林杝为了减少去如厕的次数,一天下来甚少吃东西喝水,且,每日还要提心吊胆地等消息和提防李束樘,没过几天,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李束樘好心劝她:“四小姐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林杝不理睬,依旧按着自己的方式,折磨自己也希望借此折磨李束樘。、

因为她想,若自己浑身无力,相信被李束樘霸占着的左半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就可以让他没有力气无所欲为。

而在越来越多的接触里,林杝渐渐发现,自己身为本尊,较李束樘这个外来入侵者拥有优势,只要是这具身体共用的部分,林杝就能更轻易地感受它们并掌控它们,双眼,嘴巴,呼吸,嗓音,八成的感觉都更听从她的意识,所以如果她够冷静,便能从很多方面压制李束樘。

七王爷劝了两次无果,也就随便了林杝去。他也发现了林杝的优势,一直安分待在她的躯壳里,偶尔还会配合她的动作,比如她要将药倾倒进云松盆中时,给她支撑一下身体;柳绵扶她下地稍微走动活动筋骨时,左脚自己先迈出去……尽管这样,林杝心中的警惕一刻也没敢放松过。李束樘是一只蛰伏的狼,他的悠然只能说明,他的人,或许早就躲在林府的某处,准备伺机而动了。

柳绵没有察觉她家小姐的异常,只是奇怪的问林杝:“小姐,为何你睡觉时要把左手绑在床头?”

林杝支支吾吾,最后搪塞她,“我自有我的道理,你这小丫头怎么那么多问题。”

脸红和心跳这俩样,也是林四小姐的特权。左半身的李束樘,感受着林杝每时每刻的心跳,而通过心跳的快慢,他就能推测出小姐今日心情如何。所以从某个角度上说,李束樘比林杝更知己知彼。

室外已是四月草长莺飞,天气渐渐暖和,林四小姐的闺房门,却始终不见打开。

这日柳绵扶了林杝坐在梳妆台前,乌黑的发丝披散开来,犹如上等的绸缎,柔和光泽,将近垂地。柳绵拿了桃木梳子一下一下给林杝梳着,嘴上闲不住,唠叨起来:“小姐,你这些天瘦了好多,身子可有不舒服?”

“无妨。只是心里惦记着二哥,胃口轻了。外头可有消息?”

当时柳绵从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衣香嘴里打听到消息,回来转述给林杝听。

说林仲之被神秘人带走后的当天晚上,大夫人就叫了林丞相的得意门生,京兆尹宋显佩大人去查这伙劫匪的来路。宋大人本就是京城的父母官,在他管辖的行政区,还是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不用大夫人抬出师生情谊,京兆尹恨不得变出一双翅膀来亲自飞出去找人。

而林仲之的小厮无忧作为整个事情唯一的亲历者,被京兆尹单独问了几句话。当他描述完那一群黑衣人算不上明显的特征后,竟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木牌,呈给京兆尹。说这东西是他家公子与黑衣人缠斗时,从黑衣人身上抢来交给他的。

那么大的线索,京兆尹迫不及待接过去一看,只一眼却浑身凉了半截。木牌正面黑底刻花,中间朱红的一棵梅树,背面则滚金烫着两个大字——“梅四”。

柳绵说到这里,好像亲眼看见了一般,双手捂住小嘴,做出惊恐的样子,绘声绘色形容:“宋大人瞧见梅花牌时的脸都绿了,恨不得把这棘手的牌子能像烫山芋一样丢得远远。谁不知道当今七王爷府上有一支亲卫军,遇佛杀佛,遇魔杀魔。他们可都在梅树底下洒过血发过誓要效忠七王爷的。而且那些梅花卫士没有名字,只编成数字,梅一梅二一路下去,都没人知道这数字的底儿究竟是几号。”

李束樘默默听着,心底有些笑意,林杝那么一本正经的一个小姐,养的丫头倒是跟唱戏的一样活泼。梅到几号?他自己也不知道。

苍头燕雀第二日晚上飞回来了。脚上束着竹筒里,换了一封瑞木俊的亲笔信,亦是那种特别的小笺。瑞木俊说,他会亲自快马加鞭赶往郴州保护林丞相,叫林杝放心,林丞相风雨里过来的人,必然有自己防身的办法,没那么容易被害;至于林仲之的事情,既然被李束樘抓走,正大光明去要人定然行不通,他已派人去探七王府,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李束樘冷不丁冒出一句:“本王的王府,只进不出。”

林杝握着小笺的右手,便哆嗦了一下,沉默不语。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将李束樘置于死地?李束樘自上次林杝企图自裁之后,就警告过她。“你若想拉着你爹、你二哥、你九妹与本王同归于尽,本王奉陪就是。”弱点一开始就暴露,导致在这盘棋局里,林杝完全置于被动之地。

回到铜镜前,娇小的婢子,专心帮孱弱的小姐绾起青丝。

一头乌发,将林杝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而巴掌大小的脸上,五官清秀,可惜脸颊凹陷,颧骨凸起,憔悴得不成样子。深邃的眼睛显得特别大,里面没有一丝神采,眼袋深重。

柳绵听了林杝的话,一点没怀疑,回答:“没什么消息,宋大人去了七王府,但王府的管家说七王爷这几日卧病在床,哪里来的整人心情,叫宋大人回去查查清楚,连门也没让人家进呢。”

她挑了支素雅的簪子,插进林杝发丝中,又说:“府上的人都说,二公子肯定是在外面风流快活时没了分寸,才得罪了七王爷。他从前总在外头花天酒地,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准还睡了七王爷的哪个姬妾,被人家寻仇上门来了。三姨娘说的最难听,说二哥本来就是个野种,所以也净爱做那些龌蹉之事。小姐你说,这三姨娘的嘴怎么能这么毒。你落水估计也是她害的,等老爷回来,我们一定要讨回公道!”

林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簪子上用银链窜着的珍珠,来回摇摆。看着看着,心神飞去了别处,对柳绵的话充耳不闻。

从小听惯那样的闲言碎语,早已麻木,而说林仲之的这些,也都是陈词滥调,林仲之从前听过,一笑了之,还安慰林杝:“四妹知道二哥是怎样的人就好。旁人是好还是坏,与我林仲之何关?”

他们这么说林二公子,不过是因为林仲之并非在林府中出生。

那年林杝四岁,多年过去仍旧记忆犹新,初冬下了第一场大雪,母亲难产去世三日,林丞相抱着襁褓里的林樱出了趟门,不知去向何处。几个月后回来,怀里仍抱着林樱,身边却多了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就是林仲之。大夫人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可是那日林丞相叫了所有人站在大堂里,说这个孩子以后便是林府二公子时,她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林丞相,只一句:“林红梅,你当年答应过我的话,可曾兑现过一句?!”

林丞相回她,“不曾。”却是朗朗乾坤,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对不起妻子的惭愧。

大夫人拂袖而去。

林府中人大多仰仗大夫人的鼻息,有心没心里便都不待见林仲之。就算之后大夫人对林仲之在表面上尽了嫡母所有的义务,但在心底里从来不曾接受这个林府二公子。青杏极少评论林府家眷,对大夫人的一句评价倒是深得林杝的心。

青杏说:“这府里我最怕大夫人,他们都说大夫人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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