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手了有几十招,老十越打越发兴趣盎然,没想到这丫头还有点能耐。下手也稍微控制了力道以防为主,只想把她拖到疲累,再手到擒来。
打了好一会儿,寤生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难免心急起来。这时老十卖个空挡,她心中一喜,用了狠劲向他的腰侧横踢过去。眼看就要挨上,谁知老十突然一个侧身,脚下滑开,同时顺手一掌劈在了寤生的小腿上。寤生闷哼一声,腿下一重半跪了下去。
好痛!她咬牙想站起来,却发现是徒劳,心想这腿不会废了吧。心中便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大滴地落了下来。
老十原本就只想教训教训她就行了,也没觉得自己下了太重的狠手,这会儿见她痛苦如此,心里不知怎的微微有点惊慌。“喂,你没事吧?”若真是将她伤到哪里,皇阿玛那边确实也不好交代。
寤生不说话,咬着牙拖着疼到快麻木的右腿挪到墙边,然后扶着墙才好容易站了起来。她知道早在老十拦着她的时候这甬道中偶尔经过的宫人就都躲起来了,她这会儿就是叫人,估计也不会有人来。
老十见她露出如此疼痛的表情,小脸变得苍白,弯着腰,衣摆也湿了,还光着一双脚,那样子越发显得娇弱,直叫人疼到心底里去。回想起她方才骄傲的神态以及利落的身手,心里也有点佩服。他老十虽好酒色,有时也犯些浑,但他是个爽快豪气之人。想想刚才确实是自己调戏在先,这会儿还将她打伤,更是理亏,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
他干咳了一声,走到她身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放低了姿态,柔声道:“是不是很疼?我送你回去,还是让太医看看吧……”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人努力站直身体抬起头来,对着他,唇角慢慢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15章人情要还
“砰!”的一声,老十还未看清,鼻梁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捂着鼻子,不敢相信地瞪着寤生,指缝间有鲜红的液体流出来。
寤生靠着墙努力站直身体,望着他冷冷笑着。她早豁出去了,如今自己受了伤,那这个人也别想好过。打伤了她还假惺惺的装做好人,呸!
老十气得半死,扬手就挥了过去,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怎么回事!”寒冷的声音传过来,连老十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寤生转过头,看见来人怔了一下。她心里正有气,也不说话,只转过头去不理睬。老十自知理亏,也不说话,再说他左手正紧紧捂着流血的鼻子,也说不出来话。
“都哑巴了?”他刚从角门那儿出来,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两人,一个扶墙站着,一个凑近去说什么。他知道老十是个贪酒好色之人,暗觉不好,便走了过去。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连他都惊住了,那个外表一向谨慎柔弱的人居然对着老十的鼻梁就给了一拳,而且下手还又重又准,看样子老十的鼻梁骨十有八九是裂了。忙加快了步伐过去,才挡住了老十那一巴掌。
寤生垂下眼睑,淡淡道:“回四爷,就是四爷看到的这么一回事。”
胤禛这才发现她狼狈隐忍的样子,见她又赤着脚,脸上顿时阴沉下来:“怎么把鞋又脱了?我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寤生脑子里有些发昏,右腿在恢复知觉之后是钻心的疼,左腿只打颤,根本站不住了。胤禛见她连站都快站不稳,才觉不妥,“腿怎么了?”
寤生努力扶着墙坚持站着,却再没力气说话了。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老十跟前的小太监这会儿才来,显然是常跟主子遇到那样的事,一直回避到现在。
胤禛拦腰抱起寤生,回头吩咐道:“阿福和小果快去传太医。十弟先找个地儿歇一歇,稍忍忍;我送她回去。”
那两个小太监都很机灵,答应一声,飞快的去了。
寤生闭着眼,脱力的窝在他的怀里。风从耳旁掠过,却并无寒意,仿佛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于鼻端。腿上虽然仍是很痛,但却奇怪地感到安心,或许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终于发泄了一次,或许只是因为这个怀抱很温暖。尽管他依然会想着法儿地羞辱她折磨她吧,但是这一刻,起码给了她想要的安全。心中对他积累的怨气,似乎也跟着消退了些。
“呵呵……”她虚弱地笑起来,“你的心跳得很快呢。”
胤禛心头一颤,脚下也跟着一顿,恶狠狠地道:“闭嘴!”脚步却迈得更快了。
寤生睁开眼,眸底闪过促狭的笑意:“走这么快做什么?你额头都渗出汗了……”说着扯着衣袖抬手为他拭汗。
胤禛低头瞅了她一眼,脸上是极无语的表情,咬着牙道:“你再撩拨爷,小心爷把你扔地上去!”
寤生笑了笑,复又闭上眼,苍白的脸上已渗出了薄薄的细汗,若不转移一下注意力,她只怕要痛晕过去了。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小时候有幸遇到一个游学的人,教了寤生很多东西,包括几招拳脚。那人说女孩子还是要懂一点功夫的好,免得白白叫人欺负了去……”寤生真佩服自己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了。
“倭人?”胤禛看了看她光裸的双脚,又想起她刚才出拳的动作,猜测着问道。
“不是,清国人。但是那人教我的是倭人的空手道,说招式简洁,很容易掌握……哦,顺便还教了我一点小擒拿……”寤生唇角溢出淡淡笑意,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很厉害,我练得再好也打不过他……虽然他那么瘦……”她想起从前常缠着阿默要比试,阿默被吵得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结果没过几招她就被放倒了,而对方显然还没用什么力。阿默一边笑话她,一边又心疼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见她胳膊肘擦破了,又忙拿药来为她擦。她至今还记得阿默那时担忧疼惜的表情——她自嘲地笑笑——真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表情。
胤禛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看得出来她是在怀念谁,也是第一次发现怀里这个人离自己有多么远,远的仿佛要抓不住。
寤生实在是累了,在这个舒适的怀抱里不一会儿就开始迷糊……半寐半醒间她感到自己似乎被放在了床上,耳边有几人在说话。受伤的腿隐隐的疼,还有点发胀……又不知过了多久,自己仿佛飘在一朵云彩上,伸手可以握住飞鸟温暖的翅膀。接着,额头上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像是鸟儿的羽毛,寤生在梦里扬唇笑起来……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时分,室内亮着一盏烛灯,橘黄的灯光温暖的摇曳着。周围静悄悄的,这个屋子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就连时间似乎也静止了。她支撑着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右小腿被夹板固定了,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像个粽子,不过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倚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她一个奴才打了老十,让阿哥丢了面子,怎么自己这会儿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呆在这屋子里呢?不是应该被关进牢房里才对吗?
门“吱呀”一声,寤生转头望去,就见小桃眨着亮晶晶的双眼望进看,脸上喜形于色:“寤生,你醒了。”
寤生失笑:“你怎么来了?”
小桃进屋来,见温在水中的茶壶还是热的,倒了一杯淡茶递给寤生。“那会儿一个小公公找我,说是皇上的口谕,让我过来照顾你;再说你刚到清茶房不久,那里的姐妹也不熟,跟她们也说不上话,我过来也顺便陪陪你,免得你闷得慌。哦,雅主子那儿已经派了人暂时替我,你就不用担心了。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去就是。”小桃看了看寤生受伤的腿,轻轻摸了摸,“还很痛吗?”
寤生笑了笑:“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痛了。太医说什么了?”
“太医说是腿骨裂了,要将息一个月才能全好。”小桃握住她的手,“寤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十爷也受伤了……”
寤生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背:“跟十爷闹了点误会,别担心。”看来老十确实没有使全力,否则她这腿就完了;可她那一拳却是用了十分力,鼻梁骨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这一招她从前不知练了多少遍,可以算是她的必杀技了。不用说,她跟老十之间这梁子算是结了。只怕那混蛋这会儿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以解心头之恨吧。
“误会?”小桃嘟了嘟嘴,“你又不说实话。要只是误会你跟十爷能两败俱伤?你还伤的这么重?其实,底下的人谁不晓得十爷的脾气,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一定是他欺负你了!”
寤生轻笑:“小丫头什么时候还变得会推理了?”
小桃笑得一脸神神秘秘:“听说皇上还训了十爷,让十爷回去闭门思过一天呢。若不是他错在先而且还是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皇上也不会训他。”
寤生微微惊诧,但转念一想随即释然:只怕等她的腿伤一好,也逃不过康熙的一顿惩罚。一个奴才打伤了皇子,怎么可能无罪?不然,皇家的面子尊严往哪儿搁?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御膳房的小太监拎着食盒来,说是皇上吩咐的寤生养伤期间每晚由御膳房送燕窝羹来,还说寤生想吃什么知会一声就行了。她忙道谢,又打了赏。闻着香甜的燕窝心想管它挨罚不挨罚呢,现在先好好养身体再说。
翌日,寤生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见小桃在对着她笑,眼睛里是她熟悉的贼亮贼亮的光芒。
寤生一边洗漱一边好笑地问:“你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乐成这样了?傻丫头。”
“嘿嘿。今天一大早四爷跟前的小公公就来问了一遍,还送了东西来……”小桃将柜子打开,取出个包袱,从里面抖出一件崭新的白绒毛领银灰缎子金丝滚边的披风来,笑嘻嘻地拿到寤生面前,“你看,这是四爷送的。那小公公说:四爷说了,你这些天身上本就不太好,昨天又受了寒,再加之天气转凉,今后要注意保暖……你瞧这领子,还是雪貂的皮做成的呢,啧啧,四爷真是大方……”
寤生看着那披风一个激灵,顿时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足底涌上来,胸中气血翻涌,气得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原本对那人稍存的唯一一丝好感也消失殆尽。好你个爱新觉罗·胤禛,这种事你果然做得出来!!
“他还说什么了?”寤生死死盯着那件披风,声音有点颤抖。
小桃一拍额头:“你不问我还真忘了,也是那小公公传四爷的一句话,说‘在这里活着,护好自己就行了;要还想护着别人,先别把自己的小命弄丢了再说’。”小桃挠挠头,皱眉思考,“四爷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寤生怔住,脑中空白一片,竟日纠缠的烦绪如巨石一般盘踞心头,沉沉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又仿佛有什么一直小心守护的东西“扑”的破灭,如同阳光下最脆弱的谎言。
直到有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才令茫然的她觉得一丝安定:那个人,从今往后是要划清界限的,等到该还的人情还了,她和他之间也就两讫了。
小桃来时把一些女红的活儿也顺便带了来,两人用完膳,寤生服了药,就让小桃扶着她在桌边坐下,准备好纸笔等材料开始画花样子。
“你都这样了,还费什么精神?你要做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做就是了。”
寤生微微一笑:“老在床上躺着也乏了,不如找些事来做。”
小桃叹气,但也不阻拦了,由着她去。
“砰砰砰”
敲门声不大,似乎带了点迟疑。小桃同寤生对视一眼,走到外间去开门。
“十四爷?”
“……阿兰她……在歇中觉吗?”隔着帘子,寤生能听出少年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回十四爷,还没有呢,您请进来吧。”
第16章十七搅局
寤生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转头望去,就见一袭莹白衣袍的少年立在门口,一手掀着帘子,怔怔地望着自己。若是忽略他呆愣的表情,倒显得眉目如画,容色似玉。
寤生失笑:“十四爷发什么呆?”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家常群衫,还是前一段时间闲来之时将不穿的旧衣裳改了的,带了汉服广袖博带的风格。因为腿上受伤包扎着,穿旗装着实有些不便,想着反正在屋里不出去,也就不管它不伦不类。就连头发她也懒得梳,只用发带松松一系,只要不碍事就行。这会儿见到十四这幅表情,脸上顿时一热,掉转开视线,拿起刚放下的女红重又做起来。
十四见她耳根都红了,也不再理自己,霎时反应过来,后悔不跌刚才如此失态,可又实在是忍不住想盯着她看,只觉得这个样子的她,比从前一身旗装的她更显得风流婉转,明艳动人。
“阿兰,你怎么不在床上倚着?腿上受了伤,还要做针线活,也不怕伤神?”十四走过去,在桌对面的椅上坐下。总算是把这尴尬的气氛打破了,他暗自捏了把汗,心里也不觉奇怪:为什么每次迫不及待地想见她,可等到见了她,又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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