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平静如常,说出的话,却没一个人再有半分腹诽明抗。
自那之后,再无人胆敢质疑宫风墨的话,觊觎首领之位。
本就被狼牙寨中人供奉如神祗的宫风墨,几乎成了超越神的存在。
令行禁止,绝对执行。
而今日,宫风墨救下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不让几个曾经吃瘪的手下报仇。
惹来几个手下的不满。
如往常一样。
有何种不满,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老大,这究竟怎么回事,我们狼牙寨岂能被那两个小丫头骑到头上!”
只有夫君(4)
“就是!我已经在他们手里吃了两次亏,我必须要为废了的胳膊讨个公道!”断臂大汉愤怒地狂吼。
双手拢在袖子里,宫风墨平静地看着三个手下,那一身的优雅翩然,与这粗犷的寨子很是格格不入。
待三个手下陆续发完了火气,宫风墨方才开口道:
“刘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让你断臂的是两女一男。那个黄衣女子很有一副伶牙俐齿。”
“什么狗屁黄衣女子,就是那什么叫单纹惜的!老大,我要千刀万剐了她!”
“可是,她似乎并不如你说的那么刁钻干练。”宫风墨面带丝丝疑惑。
“呸!谁知道她是打什么主意。
“以为装成个傻子,就可以蒙混进寨子,当老子和景山猴孙子是瞎子!?”
背负钢刀的独臂大汉刘三越说越怒,拍桌而起,虎目圆睁。
“那死妖孽一定是这臭娘们的男人,老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宫风墨。
沉吟一瞬,宫风墨微微抬头。
怒急的刘三一见宫风墨那灿烂的微笑,顿时一怔,怒火也消了些许。
此方天地,一时间静了。
天边的浮云映进墨玉般的瞳仁,眸心薄雾后,深邃的暗光流动。
宫风墨轻轻抿了抿唇。
记起数日前有人进入玄月花杀阵,而后全身而退。
狼牙寨里有人看到一抹红影如烟掠过寨子边缘,以为是鬼。
“灭了水匪的钦差可是顺天府尹上官谨枫?”
“是啊。老大怎么突然问这个?”
宫风墨抿了抿唇,转回视线。
“刘三,或许,你应该庆幸自己还能站在此处说话。”
“啥?”
三个大汉怔了一下,回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满是诧异和不解。
“那个人的武功,和我相比,只高不低。”
宫风墨声音清亮,口吻淡淡,扔出重磅炸弹。
惊惧中,三个大汉齐齐风中凌乱了。
只有夫君(5)
接收到另外两个兄弟同情的目光,刘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才惊觉,后背上丝丝冷汗密布。
凉风拂过,冻得人顿时一抖。
天蓝如碧,白云浮动,变幻万象。
单纹惜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找段柳晏,却落了空。
一惊之后才想起昨日发生了什么。
揉揉惺忪的睡眼,她打着哈欠坐起来。
房间不算大,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床,一桌,一柜,两烛台,一瓷器火盆。
很普通,很干净。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清新的木头香气。
白瓷火盆中火焰噼噼啪啪烧得正旺,温暖驱寒。
一扇窗开在床对面,导致满室阳光灿烂。
单纹惜下床走到窗前,摆弄几下,才撑开窗子,却被迎面而来的金光晃花了眼。
没了支撑,窗户直坠而下,惊得她下意识后退,脚下踩上一物,身子瞬间失了平衡。
迎接而来的却不是敦厚硬邦邦的大地,而是一个宽阔的温暖胸膛。
“夫君……”
单纹惜吐吐舌头转过头去,看到对方,却咽下了后面的话,只得喃喃地唤一声“宫哥哥。”
“小心点。”
微笑着扶她站好,宫风墨上前一步,撑起窗子。
正在这时,单纹惜的肚子发出咕咕几声。
宫风墨失笑,“单姑娘饿了吧?”
单纹惜点点头,“我要先梳头。宫哥哥这里有梳子吗?”
“唔,等等。”
宫风墨取来精致的梳子,单纹惜动手解开已经乱糟糟的头发。
墨色瀑布一般的发披在肩上,将那笼罩在阳光下的苍白脸色映衬出一种飘渺的美。
莫名的,让宫风墨觉得惶恐。
好像她是一缕魂烟,下一刻便会消失。
宫风墨有瞬间的失神,握着梳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汐儿……”
听得这声,单纹惜就是一愣,转头望来,满眼迷茫。
只有夫君(6)
“宫哥哥,怎么会这么喊我?”
宫风墨顿时一惊回神,笑着摇头,将手中的木梳递给她。
“谢谢宫哥哥!”灿烂一笑,单纹惜接过梳子,整理起头发。
“单姑娘,我先出去了。”
“嗳!”她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甜甜一笑。
“夫君和菱纱姐姐都是喊我纹惜,云儿姐姐叫我惜,宫哥哥你不如像刚刚那么叫我吧!
“总觉得……总觉得很亲切,比姑娘什么的,听着舒服多了!”
她本是想说“总觉得以前有人那么喊我的”。
却突然想起段柳晏曾说过,别轻易让别人知道她失忆,不然会受欺负。
虽然宫风墨不像会欺负她的人。
不过秉承夫君的话就是真理这一信念,小丫头还是把到嘴边的话换了内容。
宫风墨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单纹惜精致的面容——看着这张酷似他那死去的妹妹宫暖汐的脸庞。
汐儿……
惜儿……
昨日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宫风墨就决定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想保护她的单纯,想要给她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就像对曾经的宫暖汐那样,去呵护这个叫做单纹惜的傻女孩。
单纹惜见他这么久都不说话,眨眨眼,垂下头。
“那个,如果宫哥哥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惜儿。”
两个字,不轻,不重。
却像是一条钓鱼线。
轻轻一拉,牵扯出一片……
“惜儿。”温柔的妇人声音,带着些疼爱的笑意。
“惜儿。”低沉清冷的声线,略带些孩童的稚嫩。
“惜儿。”厚实沉稳的音质,有着宠溺又骄傲的意味。
“惜儿。”文雅如三月清风般的声音,微微地有些无奈的笑意,和,绝对的溺爱。
四个声音带来的,不再是往常的尖锐的刺痛与恐惧,而是如同五月阳光般柔和的感觉。
只有夫君(7)
阳光洒在她身上,璀璨耀眼,周身暖融融一片。
心底,亦是温暖而恬静。
轻轻阖上眼眸,双手浅浅相握,她想要留住这丝难得的温暖。
宫风墨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柔,暗藏坚定。
一室的温暖,一室的静默。
一室的,安然适宜。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飞卷而走。
凉爽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悠然宜人,沁人心脾。
狼牙寨西面的练武场。
青青草地铺成露天的场子,整个凹下去些许,四周凸出的泥土地便成为天然的观看席。
寨内众人将这处当做擂台,便简单整理一番,作为偶尔斗气打架或者武功切磋所用。
此时,一身淡粉色武装的唐七七手持木剑,立于场地一侧。
她对面站着的,正是上次交过手的独臂刘三等三人。
三个大汉皆是赤手空拳。
他们清楚上次在这女子手里讨到便宜不过是依仗于自己手里那些重达千斤的武器。
因此下,想要赤手空拳地同唐七七打一架。
“按照先前说好的。三位大哥,若是能擒住我,本姑娘二话不说,永留狼牙寨,听凭发落。
“如果十招之内擒不住我,咱们过往之事一笔勾销。”
三个大汉对视一眼,陆续颌首。
唐七七摆开架势,三个大汉大喝一声,一拥而上。
拳风赫赫,破空而来。
逼得唐七七连连后退。
这三人无一不是双臂万斤之力,不是找死的话,她怎么敢硬接?
只有边退边观察他们三人的破绽,反正是定了十招,躲过去,也算她赢。
一时间,只见三个大汉在前面拳打脚踢紧追,唐七七几乎脚不沾地,身如游龙般猛退。
被逼入死角,她就一个翻身跳到他们背后,然后再追,再躲。
就这样,六七招下来,三个大汉的拳脚还是擦到了她身上。
那破空之音声声犀利,每次都让唐七七胆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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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擦到都能让她火辣辣的疼,若是正面挨上一拳一脚的,非得断了骨不可!
其中一名大汉两腿一翻,以手撑地,踢腿连击而来,刘三和另一人拳风划空,直接封了唐七七的两边退路。
暗叫糟糕,她心一横,手中木剑直竖面门前,欲要挡下从正面来的踢腿。
“咔嚓——”
一声脆响,木剑径直断裂。
唐七七被那一脚正中胸膛,哇的大叫一声,连退数步,重重撞在土墙上,才勉强没有跌坐在地。
胸口却是火烧火燎的疼,若是大汉再多用个几分力气,她怕是轻则吐出血来,重则五内俱毁。
当下,唐七七便朝三位大汉一拱手,“多谢手下留情。”
三个大汉对视一眼,朝她点点头,“承让。”
而后便上前来扶她,将人送回房中,留下了伤药,才关门退出。
唐七七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心想这群土匪还不错。
风清扬,卷着白云,化相万千。
狼牙寨半边在阳光笼罩中,半边在茫茫雾气里。
地界有一个小型镇庄大小,有农田,有房舍,还有一间小小的学堂。
作为操练场一片的空地离寨门最近,只占了整个寨子的五分之一。
“墨哥哥,这里真的是山上吗?”
跟着宫风墨在寨子里逛了一圈,单纹惜满脸惊喜地开口。
从来都不知道,山上还有这种地方。
宫风墨听言,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深。
“这世界还很大,狼牙寨不算什么,一山更比一山高。有机会,我带着惜儿游遍名川大山,尝尝天下美食如何?”
墨玉般的瞳眸一闪而过深邃之色。
等他,做完了那件事,就带着这个人,远走高飞……
单纹惜没发现他有何异常,啃着果子,猛点头。
“好啊!我也想和墨哥哥在一起呢。
“到时候,我和墨哥哥还有夫君、菱纱姐姐、七七姐、云儿姐、紫尹哥哥、谨枫哥哥、妈妈,一起四处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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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儿真是热心肠。”宫风墨拍了拍她的头。
“但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愿意永远跟你一起吗?”
单纹惜大大咧咧地笑着。
“没事啦,他们都对我很好的,尤其是夫君,最疼我了,一定不会不愿意的!”
“现在,可能不会离开,但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改变呢?”
宫风墨轻轻叹了口气,转眸直视清澈的杏眸。
“惜儿能保证,那些人就一定会陪你一辈子吗?”
单纹惜被问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隔了片刻,才缓缓地摇头,“我不知道。”
闷闷地咽下最后一口果肉,她找了块比较干净圆滑的石头坐下,将果核放在地上,双手捧土盖好。
然后,她就这么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蜷缩成一团。
宫风墨站在旁边,默默望着她。
二人间,有片刻的安详宁静。
“墨哥哥,其实,我好像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单纹惜盯着不远处一棵果树的方向,双目失了焦距,声音沉闷。
“我记得自己不是长这个样子,也不叫单纹惜,可是那天醒来之后,大家都这么喊我。
“所有的所有,都很陌生,就连妈妈都好像不认识我,周围的人,我也是一个都不认识。
“妈妈躲着我,很少见到。只有夫君,对我很好。
“我不会形容,就是觉得,很好,很好。”
眉间微蹙,她抿抿唇,回忆起这些日子与段柳晏相处的点点滴滴。
嘴角,在不经意间,扬起好看的弧度。
“每次我想做什么,夫君都会帮我。如果我不想做,只要有一点表示,他绝对不会强迫。
“除了最讨厌的喝药。他每次都自己喝到嘴里,然后喂给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后来居然喜欢上了被夫君喂药。
“那天醒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可是我并不认识他,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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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叔叔?”宫风墨诧异。
“那你怎么会喊他夫君?”
单纹惜抬起头,笑得一脸天真,“唔,他告诉我,夫君就是叔叔的意思呀。”
短暂的吃惊过后,宫风墨绽开笑容,一拢白袍,坐到单纹惜身边的草地上,“他骗你。”
“什么?”单纹惜没听懂。
“夫君不是叔叔的意思,那个人,也不是你的叔叔。”
“呃?”她眨眨眼,满脸迷茫。
“惜儿记忆中,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叶子。”
宫风墨挑眉,“姓叶?”
“不是,我只记得这两个字,好像还有很多人,喊我傻子。”
看着她单纯的笑容,宫风墨目光黯了黯,突然有种冲动……
他,一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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