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来报告的衙役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上官谨枫一扇子拂过他肩膀,看似轻飘飘不着力道,却使其站直了身子。
“子曰,军令如山。王爷让你带路,还不快走,小兄弟莫不是不想要命了?”
慢悠悠的口吻,不似威胁却更甚于威胁。
那衙役立刻跪地叩头“王爷饶命,饶命……”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段柳晏已到上官谨枫身边,眉色冰冷,不怒自威。
“是是是!”
连声道遵命,衙役立刻引路前行,那摸样,深怕一步走慢,当场尸首异处。
行行复行行,不一会儿,一众人便来到西侧半山腰站定。
“王爷,就是这儿。”
有几个兵士和衙役走过来,朝他们行礼。
头前一人满面堆笑,“就是小的们先发现此处的,王爷,钦差大人……”
段柳晏眼角都没给一个。
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上官谨枫折扇一横,“下去领赏钱吧。”
“多谢王爷,多谢钦差大人。”
几人立刻忙不迭作揖鞠躬,笑容越发灿烂。
“吵。”
神色不动,段柳晏冷冰冰地吐出一字。
上官谨枫心下打了个寒颤,连忙将那些人赶走。
他们的命,上官谨枫管不着,可千万别在此时惹着段柳晏,连他也跟着受池鱼之殃。
三三两两的火堆已经熄灭,风一吹,木头烧焦的味道四散弥漫。
循着凌乱的痕迹,段柳晏上官谨枫又向西行了一段路,直至遇到带队过来的何菱纱与萧紫尹。
冷酷的凤眼不着丝毫感情地望向何菱纱,回应段柳晏的是她无奈地摇头摊手。
扫了一眼四周高高矮矮的石墩和及腰的青草,萧紫尹的眸沉了沉,抬步向段柳晏上官谨枫二人行来的方向走去。
邀请惜儿做客(8)
何菱纱好奇地跟上去,“怎么了?”
萧紫尹不答,脚下速度若有若无放慢了些。
虽然何菱纱轻功佼佼,这点距离于她不过小菜一碟,但心里却有一点暖。
昨夜百里狂奔,直穿过郊城入得杭州段府行苑。
带着大批衙役和兵士火速前来搜山,一夜就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何菱纱早已累了,却在硬撑,因为担心。
担心单纹惜,担心唐七七。
怕她们出事。
然,她更为担心的是段柳晏。
若是单纹惜有事,段柳晏会怎样,何菱纱想都不敢想。
所以,她不可能去休息。
因为知道这点,萧紫尹没有多劝什么,只是陪在她身边。
寒风凛冽,焦味扑鼻。
一步站定在熄灭的火堆前,萧紫尹扫视着四周,脸色透着沉思的意味。
“菱纱,唐姑娘的武功如何?”
何菱纱被他这粹不及防的话弄得一怔。
但仅仅瞬间,便回神。
食指轻点脸颊,何菱纱略一思索。
“把武功级别划分成彩虹七色的话,柳晏是紫色,我和谨枫为蓝色,云他们五个在紫色偏蓝色。七七的话,大概在绿色吧。”
风吹草低。
短暂的沉默。
萧紫尹若有所思,何菱纱静静看着他。
片刻。
复又回望一眼地上一簇簇的灰烬,萧紫尹袍袖一甩。
“众土匪在此处烤肉,唐姑娘被引来,欲要抢些食物,不敌土匪众多,被迫逃到那边的石墩中躲藏。
“土匪们穷追不舍,正在搜人时,单姑娘被火光引来。
“唐姑娘为了救她,与土匪们发生打斗。然后二人被土匪带走。”
柳叶眉紧蹙,何菱纱盯着萧紫尹,缄默不语。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是没有把握,他不会如此肯定的口吻。
甚至连说都不会说。
可是,若真如他所言,那就代表单纹惜唐七七……
邀请惜儿做客(9)
抿了抿唇,何菱纱微微垂头,额前碎发挡住黯淡的眼。
萧紫尹眉间紧蹙,撇开目光,“这仅仅是我的猜测,也许错,我们再回去看看吧。”
猛然抬眸,何菱纱就撞进他眼底掩藏的不忍和疼惜。
转瞬,即逝。
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
垂首苦涩地笑笑,何菱纱复朝萧紫尹吐吐舌头,俏皮一笑。
“让小紫尹担心了。对不起哦。”
撇开目光沉默一瞬,他微微摇头,“无妨。我们走吧。”
“嗯。”
这边厢,何菱纱萧紫尹去而复返,仔仔细细观察着周围没过脚踝的草地。
数百米之外的所在,一小片草地被横切一半,凌乱地倾倒在地。
看到这明显的打斗痕迹,段柳晏的脸色顿时黑得可以滴下水来。
片刻后,暗卫云单膝跪于段柳晏面前,呈上一柄小刀和一封信。
“并未发现丝毫血迹,只有这信被钉在树上。”
听得此言,段柳晏脸上密布的乌云终于散开一点。
接过信,一目十行,那刚刚才驱散的黑却是比之前更浓稠了。
上官谨枫脊背一僵,凑上去看信。
入眼是十四个大字。
字迹极为锋利,龙飞凤舞跃然纸上,彷佛要破体而出。
在下邀请惜儿做客,段兄不必多虑。
这个……
上官谨枫嘴角勾勒出苦笑,折扇扇骨抵上眉心,满脸无奈。
凤眸一眯,寒光乍现,段柳晏手上一用力,那信纸霎时间粉碎为尘埃。
凉风拂过,什么也不剩。
“风雷雨花。”
低喝声如雷破空,轰的一声炸开来,几乎震得这一方土地抖三抖。
四道黑影陆续从四面而来,与云跪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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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惜儿做客(10)
“主上。”
低沉不着丝毫感情的声音整齐划一。
“跟我走。”
段柳晏刚迈出一步时,何菱纱与萧紫尹从后方山坡跑过来。
理也不理,段柳晏径直往那高山密林走去。
何菱纱立刻一个闪身挡在他身前。
“找到纹惜了?”
“让开。”冷沉的声音逼人胆寒。
“我跟你一起去,这山,”
顿一顿,神色严肃的何菱纱一指指向身后的山路。
“这山不是你们六个去就能闯得过的!”
听得此言,五名暗卫眼中齐齐闪过一丝讶异,面面相觑。
何菱纱竟如此说,这……
“那又如何。”
段柳晏的面色冰寒冷酷。
何菱纱顿时怒了。
柳眉直竖,叉腰吼道:“段柳晏!给我冷静冷静!现在还确定不了纹惜和七七的安危,那山上的玄月花杀阵我都解不了,你去送死吗?!”
此言一出,五名暗卫和上官谨枫萧紫尹脸色蓦地一沉。
眉心微蹙,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上官谨枫看看段柳晏,再看看何菱纱。
“玄月花杀阵……菱纱,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有空再给你解释。”
应了一句,何菱纱又转向那不动如山的人。
“柳晏,我知道你担心纹惜,可你不能关心则乱。否则不但纹惜救不回来,你还有可能出事。”
段柳晏依旧是沉冷沉冷地盯着她。
但,凤眸中那浓郁的愠怒却是化开了些许。
他本也是极沉稳的人,适才只不过被那信上的“惜儿”二字冲得怒气横生,压抑一夜的担心和狂怒同时翻滚汹涌,这才会关心则乱,不顾一切。
现下,经过何菱纱这一吼,段柳晏顿时心定神清了。
抬头看向藏于云雾后的高山巅峰,凤眸中一闪而过绝对杀气。
“来人……”
云卷云舒,万千化相。
天高风凉,碧草青青。
只有夫君(1)
从山脚下看起来只有连绵山脉的枫雀山其实是高耸入云。
当人上得半山腰时,就会发现,山顶在层层云雾笼罩之中。
却无法靠近山顶。
普通人到达一定高度时,走几步就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
此时若是原路折返,则可全身而退。
如果执意前行,那么出了此处迷阵,前方便是极为恐怖的“玄月花杀阵”。
有去无回,入得此方,便休想再出去。
迷雾森森,其下,白骨皑皑。
雪一般的白雾包裹着百里山脉的十里之地,冰一样的无情肃杀之气漫天盖地。
那夺人性命的白色,弥漫于此处方圆数十里,在枫雀山真正的半山腰上形成了一个环绕。
是无人可破的绝对保护,亦是杀人于无形的绝对利器。
狼牙寨数千土匪,便于这夺命的白雾前方边缘处安营扎寨。
不是没有人想要破了这玄月花杀阵,将其利用为自己的护寨武器。
即使在宫风墨的令行禁止下,狼牙寨中人,也有悄悄去闯雾的。
却是,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寨子里莫名其妙失踪了几个人,还都是武功佼佼者,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
第二天一早,宫风墨便召集全寨子的人,宣布狼牙寨解散。
平稳的声音一如往常,但谁都知道,在这种时候,宫风墨表面上越平静,就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数千名大汉齐齐慌了,那保证日后唯宫风墨的声音几乎震破苍穹,撼天动地。
七位当家人除去闯雾的两位,一步上前,跪在了宫风墨面前。
其中最为能言的三当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老大,我等知错。
“听凭处置,绝无二话。可是寨子不能散啊!
“如果就这么散了,我们枫镇和雀庄上万的老老小小,可就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们这几千户人的命,都是老大您救下的,大家都曾经发誓效忠您。
只有夫君(2)
“这些年,我们兄弟过的虽然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但是我们的妻儿老小,都活得好好的。
“不说吃香喝辣,但也能吃得上饭,能穿得暖衣,有个住处遮风避雨。
“大家都对您感恩戴德。今日这事,是我们几大当家的管教不严,没有及时拦住四弟和五弟,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几大当家的该死。
“您如果要惩罚,我们绝无二话,但请您收回成命,别解散狼牙寨。给兄弟们留条活路。”
三当家说的极为诚恳,言罢,几位当家同时向着宫风墨叩了三个头。
五名彪形大汉,额头顿时一片青中泛紫。
宫风墨却一声轻哼。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珍惜自己这条命,我强留做什么?”
一时沉默,下方人群里突然传出一极为粗犷的声音。
“老大,您别得理不饶人!兄弟们不过是对那奇怪的雾好奇而已!犯得着解散寨子吗!”
“听你这么说,是我错了?”宫风墨淡淡出声。
那说话之人几步上得前方,拱手朝高台上的宫风墨一鞠。
“王四并没有指责老大的意思。王四是个粗人,不像三当家的那么会说话,就想什么说什么。
“四当家五当家的带着兄弟们去闯雾,我们不是没拦过他们,可哪里拦得住!
“老大您当初救了我们几万号人的命,大家的命都是您的。如果要惩处,兄弟们绝无二话。
“但是,这替人背黑锅的事儿,我们不干!
“如果老大执意要解散狼牙寨,让兄弟们下山,我们也没说的。
“与其被那群王八蛋狗官杀了,还不如自己了断!”
话音落,大汉咚的一声跪下,叩三个响头,提刀就要砍上自己颈项。
霎那间,所有人惊呆了。
宫风墨身形如电,眨眼间便从高台之上来到大汉身边。
手中折扇一开,便轻轻松松稳稳当当挡住了大汉倾尽全力的一刀。
只有夫君(3)
“我狼牙寨,不需要只会玩命逞英雄的鲁莽之人,也不需要只会阳奉阴违的小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震得数千名大汉再也无言。
露天大会场这一方天地,有片刻的静默。
高台上尚跪着的几大当家和小头领们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折扇一扬,宫风墨将王四手中的钢刀挑开。
慢条斯理摇着折扇,眼中的暗潮汹涌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微笑,浑身像是披满了阳光。
弹了弹衣袖,宫风墨淡淡地扫视过整个寨子。
“以后,如果谁对我的决定怀有何种不满,当面提出便可。
“若是再有阳奉阴违之事发生,休怪我不念情分。”
一语罢了,宫风墨慢悠悠摇着折扇,以闲庭散步般姿态就着电闪的速度回了高台之上。
“即日起,若再有人触犯寨规,我自会送他去那白雾里观上一观。
“若有人能出得来,那么好,这寨主之位,风墨让贤。”
最后四字一出,全场瞬间大哗。
没有锐利的眼神,宫风墨瞳中,只有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没有犀利的掷地有声,宫墨风的声音,仍然彷佛五月的风,温暖宜人。
没有锋利的眉眼倒竖,宫风墨的面色,一如既往的灿烂,唇边带着阳光般曜人的笑容。
但就是这平静如常,说出的话,却没一个人再有半分腹诽明抗。
自那之后,再无人胆敢质疑宫风墨的话,觊觎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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