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便也就任由他抱着了。她声音有些沙哑的道:“你以为嫁给你就好吗,你家一样是乱糟糟的。”
周世瑛道:“我不敢说你嫁给我能一点委屈都不受,但我会护着你,他们若要伤你,必要先伤我。倘若有人欺负你,我定会帮你欺负回去,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的亲人。”
王檀坐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周世瑛才看到她眼睛里湿湿的。
王檀用手握住他横在她胸口上的手臂,将脸伏在他的手臂上,过了一会,才有些哽咽的开口道:“被人嫌弃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不好受极了。”
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王玉两家有将她和玉臻凑成一对的意思,那时候彭安侯夫人还没有表现出如今的态度来。她对玉臻并没有非君不嫁的意思,但他们年纪相仿,玉臻对她一直也很好,他以后走的仕途也是文官之路,与同为文官系统的王家正相合,那时候彭安侯夫人也是慈和,若嫁进王家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婆媳问题,所以她将玉臻当作最好的未来丈夫人选。
她一直以为她会平平顺顺的跟玉臻定亲,等到十五及笄之后,便嫁进彭安侯府。但谁想到会在临定亲的时候,彭安侯夫人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到被人嫌弃的滋味。
王檀想到了前世的时候。
她一出生便被医生判定活不过十五岁,她的父母或许不想在她早死的时候太过伤心,所以从一开始便不愿意对她付出爱。
他们让她住最好的医院,请了保姆来照顾她,她发脾气摔东西的时候也不指责她,但就是不肯来医院看看她,当她在家里的时候,他们也会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加班和应酬。
王檀知道,其实他们并不想见到她。
她也没有朋友,哪怕她如此的渴望有一个可以分享东西和心事的朋友。所有的人都因为她虚弱的身体而将她推得远远的。
王檀记得有一次小学转学到新学校的时候,那时候新的同学还并不了解她,曾有两个女生对她伸出了友谊之手。那个叫王康康的女孩子太渴望朋友了,那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开心,她很快就和那两个女生成为了朋友。
她陪她们去逛街,一起做作业,一起放学。她小心翼翼的护着这一份友情,但尽管这样,这份友情最终还是在有一次她当着她们的面晕倒时而消失了。
那一次,那两个女生约她去爬山,尽管她知道她的身体并不适宜甚至只是稍稍剧烈的运动,但她对这两个唯一朋友总是有求必应的。只是不幸的是,在只爬到半路的时候,她就突然晕倒过去。
然后她被送进医院,在手术室里被抢救了八个小时才活了过来。后来,那两个女生的父母带着她们来医院给她道歉,称她们并不知道她身体不好,她们带着她去爬山是她们不好。
再后来,等她身体好了,再回到学校的时候,那两个女生便一直在躲着她了。
其实她理解,一个随时会在她们身边晕倒甚至死掉的朋友,她们怎么敢和她在一起。
在她十几年孤寂的岁月里,愿意耐心陪着她的,或许只有从她父母手中拿工资的保姆和长她六岁的兄长。
和她的父母不同,她的哥哥却是真心疼爱她的,她住院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开心,她发脾气的时候也总是纵容着她,有了好东西,他一定会第一个送给她。或许是知道父母对她的忽略,他总想加倍加倍的疼爱她。
后来他大学毕业的时候,被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录取实。她一直都知道他的理想,他想成为心血管疾病的专家。只是那时候她病得几乎常年都需要在医院里住着了,所以他最终为了陪她而放弃了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
她的父母一直以这个儿子骄傲,看着他放弃这样的机会,他们不是不失望的。那时候她的父母不曾对她说过任何指责的话,但蕴含在他们无声的沉默和失望表情里的责备,却让她更加的难受。他们觉得她拖累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而她也第一次觉得,她对于她的哥哥来说,或许真的只是一种拖累。
她想起她临死之前,那时候她需要进行一场手术,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成功了,并不代表她就能成功的活下去,但失败了,她就只能死在手术台上。
手术的前一夜,她躲在医院的墙角里听着她父母的谈话,她听着她的母亲声音哽咽的说:“……倘若她真能这样去了也好,也省得我们这样为她揪着心,还连累得整个家都为她不能安宁。”
而她的父亲则一直是抽着烟,无声的沉默着。
她那时候只觉得自己那颗脆弱的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就停止了跳动。
这个世上,连她的父母都嫌弃她,都不想她活着,那她还活着干什么呢。
手术最终是失败了,她躺在手术台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奇怪的是,她对那个世界的一切竟然没有任何的留恋。
她以为她会这样静静的死去,然后慢慢被人遗忘在记忆里,被人当做从来没有在那个世界出现过。但她没想到,她会再次重生在这个世界里。
抢占了王八小姐的壳,用她是身份活下去,她对那灵魂早已不知去了哪里的王家八小姐不是不愧疚的。但这个世界的父母对她太好,那怕她在这里身体弱得也可能会随时挂掉,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他们将她当成最重要的宝贝,小心的呵护着,只希望从死神手中留住她的命。
所以哪怕这个世界的规则对女子如此的不公平,哪怕她对这里的许多东西都看不过眼,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要再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前世里王康康的生活是冷冰冰的,在这里,王檀的生活才是热。
周世瑛看着伏在自己的手臂上,在低声啜泣的少女,不由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要哭了,乖,不要哭了……”
王檀继续哭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然后抬起头问周世瑛道:“倘若我答应嫁给你,你真的会一辈子对我好?”
周世瑛道:“我发誓。”
王檀又道:“倘若我生不了孩子呢?你会不会为了孩子纳妾,会不会为了爵位将妾室的孩子记到我的名下?”
周世瑛将王檀的身子转过来,伸手帮她擦了擦她眼睛下面的眼泪,然后道:“不会。我自己就是妾室所出却被记成嫡子身份,我知道这种尴尬身份所遭受的白眼,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跟我一样。但我也不会抱养兄弟的孩子,我那两个兄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倘若我们真的无缘得到一个孩子,在临死之前,我会先毁掉继远侯的爵位。”
王檀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望着他,一时都有些忘记哭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道:“你,你也太狠了些,毁了爵位,你……”
周世瑛道:“那又如何,我不想给别人的东西,我就是扔了也不给别人。”
第119章
周世瑛被光线刺激得慢慢睁开了眼睛;等睁开眼仰头往上看;太阳早已经升得老高了。
周世瑛低头看了看裹着他的大衣;靠在他的膝盖上睡着的王檀,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但这一摸;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连忙再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发现她果然是在发着烧。
他不由低骂了一句“该死的。”接着便抱起王檀站起来;仰着头四周转了转,想找一个上去的方法。
但没等多久,一个身背着弓箭,脸上长满胡须,一身猎户打扮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陷阱上面。他低着头往下看;不由道:“咦,我还以为猎了一头野猪呢,没想到猎了两个大活人。”
周世瑛看到他不由高兴起来,看着他道:“你来得正好,快弄我们上去。”
那大胡子猎人道:“你等等。”说着从从伸手拿出一把拇指粗的麻绳扔了下来。
周世瑛单手抱着王檀,另一只手抓着绳子,很快就从陷阱下面爬了上来。
等他们爬上来之后,大胡子一边收好绳子一边问道:“这山上很少人来,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掉进我挖的陷进里?”
周世瑛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这是哪里?”
大胡子道:“这是虞县的汤阴山。”
周世瑛并没有听过汤阴山,但知道虞县跟岑东县一样,是京城的邻县。
大胡子又道:“这位公子,我看您夫人好似病了。我家就在山下,倘若您不嫌弃,不如抱着你夫人到我家暂留一会,也好给她情大夫看病。”
周世瑛连忙感激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
周世瑛抱着王檀跟着大胡子下了山,他的住处就建在山脚的地方,几间非常简陋的木屋,屋中还有一个女主人。
大胡子跟她的妻子说过了他是怎么在山上遇见他们以及王檀的病之后,接着他妻子便将他们领进了屋。周世瑛将王檀放到床上,再次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大胡子妻子看了王檀一眼,道:“这位小夫人看样子病得不轻。”
周世瑛转过头来问她道:“这位大嫂,不知您家中备着可有治高烧的药材?”
大胡子妻子连忙道:“有,有,这里离镇子远,平时生病难请到大夫,所以每次去看病我都是将各种药材先备一些的。我记得上次我生病发起了热,看大夫的时候多抓了几贴药。只是不知道那些药材合不合这位小夫人用。”
周世瑛道:“可以将药材拿来我看看吗?”
大胡子妻子道:“行,行,我去找给你。”说完便从屋子出去了,过了一会,她又提了一贴药材进来。
周世瑛将药材接过来,打开放在鼻子问了问,然后又对大胡子妻子道:“大嫂,麻烦您帮我将这些药煎了。”
大胡子妻子“诶”了一声,然后拿着药出去了。
周世瑛望着大胡子道:“大哥,请问从这里去京城要多久?”
大胡子道:“若是骑马去,快马加鞭得半天吧。”
周世瑛想了想,从王檀头上拔了一根簪子,对他道:“麻烦您去找匹马,拿着这根簪子替我去京城王尚书府中报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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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王府中。
王桢从外面走进自己的院子,然后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将秦麽麽叫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丫鬟道是,接着出去了。没一会之后,秦妈妈便跟着丫鬟走了进来。
秦麽麽看了坐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王桢一眼,问道:“王妃,您找我?”
王桢挥手让屋里的丫鬟全都下去,等关上了门,王桢才问道:“今日古管事跟我说,你前几天以我的名义,从我的嫁妆里抽走了五千两银子。你拿着那些银子去做了什么?”
秦麽麽低着头并不说话。
王桢看了她一眼,又问道:“王檀被掳走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秦麽麽仍是沉默着,过了一会,才开口道:“王妃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王桢拍了一下桌子,略带着怒意道:“你疯了。”
秦麽麽抬起头来,看着王桢道:“蒋氏那贱人联合她娘家人害死了大小姐,我如今害她生的那个小贱种也不过是以牙还牙。”
王桢道:“你就算要报仇,也应该和我商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粗糙的方式,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的。”
秦麽麽道:“王妃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最后总是下不了手来替大小姐报仇。王妃不做,那就由老奴来做。大小姐死得那样惨,看着蒋氏那贱人和他的儿女快快活活的,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王桢表情黯淡起来,问道:“你这是怪我不给母亲报仇。”
秦麽麽道:“老奴不敢,老奴不过是觉得自己反正活到这个岁数了,倘若能舍了这条命给大小姐报了仇,也算死得其所了。”说着她又红了红眼睛,哽咽道:“麽麽我一生无儿无女,当年将大小姐照顾长大,是将大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大小姐被人害死,那些害死她的人却遭不到报应,我每日想到这,心里就难受得慌。”
王桢想到自己的母亲,心中也是难受起来。过了一会,才对秦麽麽道:“我知道麽麽是报仇心切,但这件事做得实在太粗糙,很容易就会让人怀疑到我们身上。”王桢又问道:“我问你,你找那些人掳走王檀时,可有告诉他们身份?”
秦麽麽道:“王妃放心,我每次去见他们都是遮着脸的,他们并不认得我。我许了他们一万两银子,本是想让他们将王檀那小贱人拐到江南卖进烟花之地,只是他们怕脱不了身,只肯坏她的名声。既然如此,我便跟他们说只能给一半的银子,前头已经付了两千五百两,等事成之后再许诺给他们两千五百两。”
王桢道:“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免得惹上火烧了自己的身。父亲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来,我明天送你去庄子躲一阵子,你准备准备。”
秦麽麽自然知道,她若一走,到时候担下麻烦的只怕是王桢,不由担忧的问道:“那王妃您呢?”
王桢道:“我是顺王妃,哪怕王爷如今不得圣宠,我也是皇家的儿媳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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