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嵇将白卿慧手上的孩子接了过去,陶老夫人则将镯子拿起来,拉过白卿慧的手,亲手给她戴上。
白卿慧倒是也不推辞,开口道谢道:“谢谢婆婆。”
丫鬟又将其他两个匣子打开给他们看,里面放着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赤金长命锁,看着足有二两重。
陶老夫人又对白卿慧道:“这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他们现在脖子还娇弱挂不得,你先替他们收着,等他们大些了再拿给他们戴。”
白卿慧道是,接着将匣子接过来,交给了自己的丫鬟收着。
陶老夫人接着道:“好孩子,你先带着两个孩子到外面坐一坐,吃些东西,我和大儿说些好话。”
再看到陶嵇对她点头之后,白卿慧笑着对陶老夫人道:“是。”说完便接回陶嵇手中的孩子,和奶娘以及其他的一些丫鬟从屋里走出去了。
等屋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之后,陶嵇望了望屋子的四周,显得有些犹疑。
陶老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道:“你放心吧,别的地方我管不动了,我自己住的地方,还是能把得牢的。”
陶嵇知道自己母亲当年随父亲一起经商,也算是商海之中的女豪杰,所以并不怀疑她的话。
陶嵇张了张嘴想要说话,陶老夫人见了,却摆了摆手先开口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跟我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真的就放着陶家不管了,由着你弟弟将家里的产业随便折腾?”
陶嵇低着头,不说话。
陶老夫人低着头,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些年放着我这个母亲不管,不愿意回家,心里不过是还顾念着手足之情。只是你二弟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拿着家中的银钱,不知道做了多少违法的事。若是由着他来,你曾祖父,祖父和你父亲三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只怕要在他手上毁光败尽,你忍心看着他们的心血白流?”
不等他开口回答,她又继续道:“何况,你以为你顾念着兄弟情义,他就会放过你。你活着一天,他坐在陶家家主的位置上就要不安心一天。还有你父亲……”陶老夫人说到这里,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忍再说下去,过了好一会,开闪着泪光继续开口道:“你可知,你父亲的死也是那个畜生做的。”
陶嵇猛的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
他以为老二一直以来针对对付的只是他,对父亲总还有父子之情的。当年他听到父亲因听闻他的噩耗而急火攻心而亡,老二立刻接替父亲做了家主。他对此一直觉得愧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父亲。他对老二不顾手足之情固然生气和失望,但却万万没想到,父亲的死居然与他也有关。
杀兄弑父,这样的人可还算是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陶老夫人继续道:“当年你父亲听闻你遇害,确实是急火攻心倒下了。只是他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可能治了没几天都身亡了。我之前一直没想到,知道你父亲死的那一天才有了怀疑,所以偷偷让人将你父亲喝的药渣存了起来。等你父亲下了葬,我让人将药渣偷偷拿到外面给大夫看。那药方是治你父亲的病的没有错,只是那药里多放了一味药材。药性相克,一碗救命的汤药生生变成了一碗毒药。”
陶嵇听着满脸是泪,有什么比听到是自己的亲弟弟害死了亲父更令人伤心的。
他缓缓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地上,双手放在陶老夫人的膝上,声声泣道:“娘,都是儿子的错,当年儿子不该任性,不该逃避责任的。”
陶老夫人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知道错了就好,如今改正还不晚。你一定要将陶家从你二弟手上拿回来,千万不要让陶家几代的心血付之东流。”
陶嵇握紧她的双手,道:“是,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陶老夫人伸手帮儿子擦了擦眼泪,接着像是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脑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儿啊!”
若说陶嵇所受的面对自己弟弟杀了父亲所受的伤心,而作为一个女人,陶老夫人面对着自己的亲儿杀死了丈夫,又以为大儿给另一个儿子所杀死,这样的苦楚,只怕比陶嵇说受的不下百倍。
这些年来,她甚至找不到人来诉说,所有的痛苦只能放在心里,如今一经发泄出来,却像是奔流不息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而此时在外面,青缎听着屋里女人的哭声,不由有些担忧的问白卿慧道:“小姐,屋里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要让个人进去看一下。”
白卿慧正抱着儿子低头逗儿子,孩子胆子大,听到这样大的哭声居然也不害怕,反而扭着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对这十分的好奇。
白卿慧抬起头来,对着青缎摇了摇头,道:“不用,陶大哥自己能解决的。”更何况她和陶老夫人没有相处过,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如今的情形,陶老夫人愿意在自己的亲儿子面前袒露自己的伤心处,愿意对着他哭,可不一定不愿意她这个外人看到她如今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聚餐喝了点酒,然后回来整个人都在飞,觉得特别兴奋,然后一边飞一边码字,四个钟整整码了七千字。
神速啊神速啊,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第167章
日子缓缓而过,转眼便到了七月。
七月的京城;谈论的最热烈的话题;除了后宫小选的事情外;便是陶二爷被落罪处死的事情。
陶二爷自上京之后;在权贵之家奔走十分活泛。不是拉着这一家一起做生意,就是要给那一家找营生的路子。这样一场奔走下来;都是真的有许多人家愿意跟他结交了。
只是枪打出头鸟;行事太高调了,就容易遭人嫉恨。
就在前几天;陶二爷突然被人给告了,说他在江南走私私盐。
大燕朝盐铁专营,一般商人是不能贩盐的。但贩卖私盐利润丰厚,在江南商人走私私盐由来已久;在这一点上,江南的四大商贾,只怕哪一家都不算干净。
但别人做的时候比较小心谨慎,没给人落下把柄,陶二爷比较倒霉,却是让人抓住了小辫子。
这倒也不是因为陶二爷行事的手段不行,而是别人贩卖私盐的时候就算贪心也都有一个度,陶二爷这几年在这门生意上却有些不知收敛。加上前几年他送了一个庶妹给江南盐政做了小妾,那小妾在盐政面前十分得宠,盐政喜得连陶二爷都喊上“大舅子”了。有盐政这个“妹夫”罩着,陶二爷行事越加无所忌惮了。
而这次人家告他时,不仅是说了他的罪状,连证据都准备好了。
告他的人是直接去大理寺告到,大理寺卿接到诉状一看,好嘛,事实清楚证据齐全,陶二爷又是商贾出生,与上头人的牵扯也少。然后他都不用派人怎么查探,直接将陶二爷下了大狱。
发生这样的事,陶家其他的人,不说被处死,起码都是男的流放女的被没入官奴的了。人们正等着响当当的江南陶家就此一朝覆没,但没想到,就在此时,那位传闻已经故去的陶家大爷突然出现了,不知怎么的进了宫,向皇上请求饶恕陶家其他人。
而听闻这位陶大爷在宫里跟皇上说了一天的话,之后皇上竟然真的下旨,饶恕了陶家除了陶二爷的其他的,并答应陶家以后重新由这位陶大爷执掌。
外人皆不清楚皇上宽恕陶家的因由,只是半揣测半道听途说,说是陶大爷愿意奉上半个陶家的财力,以求得陶家除了陶二爷以外的其他人免罪。
陶家其他人的罪行可饶恕,但陶二爷因罪行过大仍被处死。陶大爷为弟弟向皇上求情,让其留个全尸,皇上准,改斩首为绞刑,并允许陶大爷将陶二爷的尸体运回家中安葬。
陶二爷去后,其平妻水氏饮下毒酒殉情而去。
上述这些,王檀并不曾亲眼所见,与其他的人一样亦是道听途说。
而在此时,王檀坐在自己房间的榻上,正听着坐在另一边的白卿慧说话。
白卿慧此时脸上满是苦恼的道:“……你不知道,那天陶二爷的死讯刚刚传回家中,也不见我那位婆婆伤心,她转眼就带了一群丫鬟去了水氏的院子,整一瓶的砒霜,她亲手倒进了酒里,然后让丫鬟灌到了水氏的嘴里。我那天刚好路过瞧见水氏院子的事,我平日虽也不喜水氏,但那天看到她死前挣扎痛苦的样子,心里多少都有了些不忍。直到现在我心里都还是毛毛的,想起来都还要做噩梦。听说水氏还是我婆婆的嫡亲侄女儿,也不知道我婆婆怎么下得去手。唉,有这么厉害的一位婆婆在,我都担心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王檀将剥好的一个橘子递给她,笑着道:“陶老夫人确实厉害了些。”陶二爷落罪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是陶大爷设计的,若是平常的母亲,哪里能看着自己亲生的大儿害死自己的小儿,在此时甚至还有力气带人去毒死身为自己儿媳妇的嫡亲侄女。
不过陶老夫人恨水氏也是应该。水氏先是跟陶嵇定了亲,结果后面又嫁给了陶二爷,而陶二爷当年还是暗害陶嵇的凶手,这本就十分容易令人觉得水氏也参与了当年的事。陶二爷是陶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比起恨自己的儿子,陶老夫人怕更多的会恨水氏,说不好在她心里,还认定当年是水氏撺掇着陶二爷对自己的兄长动手,或者陶二爷是为了水氏才对兄长动手。
王檀又问道:“听说你和陶先生要去江南了?”
白卿慧点了点头,道:“是呢。陶大哥说当年便是他不肯担负起责任来,还会让陶家落得今天这样。而如今,他也该回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我自小无父无母,在京中除了你们还算是个牵挂,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嫁鸡随鸡,陶大哥想去哪里,我自然也要跟着去。”
王檀叹息一声道:“就是有些舍不得你们。”说着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白卿慧道:“三天后。”
王檀惊讶道:“这么急?”
白卿慧笑了笑,道:“如今江南陶家只怕要乱成一锅粥了,陶大哥得早点回去压阵。何况,陶二爷的尸体要运回去安葬,现在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得快,还是早回去早好。”说道这里,她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你说陶二爷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一点家业就杀兄弑父的。我如今倒是十分的同情我婆婆,若是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就疯了,而她竟然能坚持到现在。不过如今也不大好了,自从陶二爷的尸体被运回来之后,她便病倒了,一直到如今都还躺在床上恹恹的,看着就像是个空壳人。”
王檀点了点头,赞同道:“陶老夫人的遭遇的确十分令人同情。”说到这里,她又露出几分惆怅来,道:“你和陶先生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白卿慧笑着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何必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以后若是有空了,我上京来看你们就是。你也是,若是在京城住烦了,也可以到江南来找我们。”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又道:“哦,对了,我在京城的宅子也不准备卖出去了,我留了一户人在那里守着宅子,你若有空,也帮我看着宅子。”
王檀道:“放心吧,我定帮你看得好好的,保证你回来住时,连一片瓦都完好如初。”
白卿慧道:“[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那就多谢你了。”
王檀道:“跟我还客气什么。”顿了一会,又道:“回了江南,记得给我写信。”
白卿慧道:“一定。”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天,接着白卿慧便告辞回去了。
等晚上周世瑛回来,王檀跟他问起陶二爷的事情。
王檀知道,这件事是周世瑛帮着陶大爷算计了陶二爷,那个告状的人亦是他们找来的。周世瑛对这些事情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檀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想要从陶二爷手上夺回陶家,私下就可以,为什么要将陶家走私盐的事情爆出来,这件事一个弄得不好,连整个陶家都是要赔上的。”
周世瑛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们亦是不得已。这几年江南的盐税和盐利流失得太厉害,皇上早就让人去查了。这几年陶二爷做事太不知收敛,皇上最近想要在朝中大动,正是缺钱的时候,皇上早准备将陶家当肥羊宰了。”
王檀又问道:“既然如此,皇上又怎么会轻易饶过陶家,将怎个陶家都抄了,那整个陶家的财富还不是皇上的了。”
周世瑛道:“皇上虽然是天子,但他又不懂得经商。抄了整个陶家,从陶家身上得来的钱财再多也都是死的,以后只会用越用越少。想要羊毛多,自然该一直养着养,这样才能不断从它身上剪出羊毛来,皇上想的便是如此。陶先生答应,以后陶家每年所赚取的银钱,他会将一半都奉给国库。再有,因为倭寇的事,江南在先帝时一直都处于半开半闭的状态。但海上贸易的利润巨大,连皇上都动心,皇上准备在江南沿海进行全面开阜。而皇上要做成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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