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值钱的拿出来。”一个男声响起,我的脑海闪过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我心中直叹气,我们刚才不是睡着了吗,东西都放旁边。这些个哥们难道不会直接拿了走吗?难道这劫匪也要讲职业准则,只劫不偷?
“都在包袱里。”
“包里的早拿了。”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我门是说你身上的,难道还要我们帮你脱?”
我心一抖,帮我脱?
“我自己拿。”我立马弱弱地说了句,颤抖着手把袖子里的银票都拿了出来,然后递到身后。
钱乃身外之物啊,清白才是最重要的啊。要是让他们发现我是女子,那岂不是要再来个劫色?
“这位小兄弟还挺识相的吗。”忽的,我身后的男子开口了。
这算夸我吗?不对,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我心一抖,脱口而出:“是阿常吗?”
“你是?”
“我是夏远清啊。”
“夏大哥。”男子的声音里带了些兴奋:“真的是你吗?”
“别激动,先把刀放下来。”我有些害怕地指了指脖子上的刀,真怕这小子一激动就握不稳刀了。
阿常把刀放下后,转到我面前一个劲地盯着我看:“夏大哥,你怎么成这幅摸样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我什么样子了?我摸了摸脸。
“公子。”忽的阿财阿旺喊了我一句。
我才发现他们的脖子还被刀架着。
“阿常,他们…”我可怜巴巴地朝阿常眨了眨眼,然后指着阿财阿旺道。
“放了他们吧。自己人,自己人。”阿常笑着朝另外两人道。
“常哥,他们是谁啊?”其中一个晒得黑黑的小伙子道。
“什么他们,这位是夏大哥。”阿常厉声道。
这两个小伙子估计比阿常低那么一级,听到阿常的训话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到我面前喊了句:“夏大哥。”
做大哥的,要宽宏大量嘛。
于是,我挥了挥手,一副领导派头,朝他们不客气道:“小弟们好。”
瞬间,大伙的脸都黑了。
“误会而已啊,哈哈,夏大哥你怎么来这地方了?”阿常大笑着问。
“我想去找个熟人,赶路累了便停下来休息一番。”我坦然道,忽的又觉得不对,继续问:“阿常,你怎么当起强盗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睡前发一章^^
☆、咸菜三七
一年前,我在回刘府的路途上,认识了阿常。那时候的阿常已经饿了三天三夜,看到走在街上的我,就冲过来扯掉我腰间的佩玉跑了。
我心中一怒,立马追了上去。前面的阿常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却是个饿的快没力气的男人,所以很快就在一个小巷子里被我赶上了。
我当时一脚就把阿常踢倒在地,伸手躲过玉佩后,就拉着他往官府走。
而阿常拉着我的裤脚,哭着跟我求饶,说已经饿得受不了才抢劫,在家中还有个待安葬的老爹和一位失明的老母等着他。
当时我一听,只觉得这个桥段,电视剧里多了去了,没想到自己还能亲眼看到。记得当初看《唐伯虎点秋香》时,听星爷唱的那叫一个激情,可惜那些都是假的。于是,我摆了摆手说了句,我不信,去官府。那小子估计慌了,拽着我的衣袖往他们家拉,边走还边说,这位大哥我带你去瞧瞧,要是我说谎,我自愿跟你去官府。
我见他挺有意思,便跟了去。而事实呢,确实如此。
……………
“夏大哥,你有所不知,今年我们那闹虫灾,田里种的庄稼都被蝗虫吃光了,现在大伙都要饿死了,所以我跟几个兄弟就跑来当强盗了。”阿常叹了口气道。我仔细打量他一番,那张蜡黄的脸比过去显得更加消瘦了,两道浓眉,高高的颧骨,厚实的嘴唇,一脸淳朴相。
一年前,我见阿常可怜便买了点田送他,让他可以自力更生,踏实地过日子。可如今呢,闹天灾,田里也种不出什么来了。
“朝廷的赈灾银两呢?”我问,今年安义国的有些地方的确闹虫灾,但朝廷也发了一些赈灾银两给灾区。
“哪来的赈灾银两,早被那群孙子给吞光了。”阿常气愤道,两道浓浓的眉毛早已挤在了一起。
我虽知朝中贪官很多,一级一级下来,赈灾银两便会越来越少。可没想到未到灾区,这银两就已经分文不剩了。
我叹了口气,道:“但是一直当强盗,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也是没有法子,大伙都要饿死了,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阿常无奈道。然后把刚才劫去的包袱和银票递给我,旁边的另外两个小伙子则有些不情愿地一直看着我的包袱。
“我师兄在都城有家布庄,正缺人,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去那干活。”我提议道。
旁边那俩小伙子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而阿常忽然朝我跪了下来道:“夏大哥,一年前多亏了你我才能埋葬了我爹,你的大恩大德,我吴常没齿难忘,下辈子一定作牛作马报答你,可是这次,都城的活我们不能去干。”
“常哥。”黝黑小子激动地喊了一句。
我也傻眼了,立马问了句:“为什么?”
“虽然我当强盗,但是我只抢富人,不动穷人。现在村子的很多人都吃不饱饭,我们要是走了就是背弃他们。”
我心中有些酸楚,可惜,我能做的就这么多,总不能把他们全村的人都拉到了都城吧?
我扶起了阿常,然后拍了拍阿常的肩膀,鼓励道:“阿常你做的没错。”
说完,便把手里的银票都塞回到阿常手中,道:“这些你先拿着,给村子里的人买些吃的,我也做不了什么,要是你们改变了主意,便到都城的叶氏布庄找我。”
阿常拿着银票更激动了,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打在了银票上。
我心里忽的一颤,自己是不是太大方了?怎么一激动,把手里的银票都给了呢?
‘扑通’一声,啊常又跪了下来,朝着旁边的两个小伙子喊:“阿非,顺子,过来跪下,给夏大哥磕头。”
两个小伙子一听,便‘唰唰’一声地跪了下来。
我心中一惊,这不是刚扶起来,怎么就又跪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们快起来。”我伸手去扶他们,但那三个小伙子无动于衷,一直磕着头。
我有些慌。
“阿财,阿旺,赶紧来扶。”我朝旁边的愣着的阿财阿旺大喊了一声。两个一听便立马跑过来,帮我拉起了额头正磕的红扑扑的三人。
“你们这么跪,可是会折我的寿的。”我摇了摇头叹气,然后责怪道:“下次记得别跪了。”
“我们听夏大哥的,夏大哥说不跪,便不跪下。”阿常擦了擦眼泪,忽的朴实地笑道。
我也傻笑着点了点头。
阿常送了我一段路后就走了,走前说是要回去拿这些钱和大伙找条好路子,一起摆脱饥荒。
我听得心里很是欣慰,觉得这样我的银票也算用得值得了。
………
路上。
“公子,你怎么把银票都给了他们。”阿财正可怜巴巴的看着我道。
“是啊,公子,没了钱,我们接下来就不能住客栈了,现在干粮也快吃完了,这该怎么办?”阿旺叹气道。
我白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公子难道看起来这么傻吗?看,银票不是还有吗?”
说着我就脱下鞋子,从鞋垫下抽出四张银票。
“哇,还是公子英明。”阿财忽的眼睛发出光芒。
“但是公子你就不怕他们是骗子吗。”阿旺担忧道。
“你难道不信公子的眼光吗?”我厉声道。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觉得公子对他们太好了,那笔数目的确不小啊。”
我沉默了一会,刚才没记错的话,一共给了六张一千两的银票,现在想来,心还隐隐作痛。
……………
我们继续一路向北行驶。五日后,在经过那片熟悉的瓜地时,我下意识地放缓了马速。 看着眼前的西瓜地,绿油油的一片,有两个赤膊的长者在上面劳作着。
“公子,怎么突然停下来?”阿财折了回来,小声地朝我问了这么句。
我转头看了看阿财阿旺道:“走,我们去要点瓜解渴。”
现在正是艳阳高照时,加上刚才的策马奔腾,后背早已湿了一片。
地里种瓜的两个长者,见我们态度客气,便摘了个瓜,把我们引到阴凉处招待我们。
我脑中一热,脱口问了句:“大爷 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个山寨?”
两位长者皆是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其中一个虬髯长者叹了口气道:“有是有,只是里面早已经没人了。”
“那他们人都去哪了?”我追问道。
“听说两年前那个山寨里来了个好看的公子。”长者顿了顿,有些浑浊的双眸里忽的透出一丝光亮,继续道:“那个公子可真是不简单,一下子就让山寨里的很多人都跟着他走了。”
“那公子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是一看就是人中之龙。”
我含笑不语,对这位公子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那剩下的那些人呢?”
“剩下的那些便背着包袱回老家了呗,我们村的二狗子就是那山寨里回来的。”
“那他们走了也好,这样也少了一伙山贼。”我笑道,当时被抓到山寨里,听那伙人对那个老头一口一句老大,心中只觉得那就是个贼窝。
“这位公子误会了他们可不是山贼,是正经押镖的。”虬髯长者笑道,说完便递来刚切好的西瓜。
我吃了一口,顿觉热气消了不少。
“那你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的了。”虬髯长者摇头笑道。
我没有再问,瞥了一眼远处的林子,那后面估计就是寨子了。自从上次走后也就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林银尧怎么样了?
告别了两位大爷,我和阿财阿旺继续赶路。
……………
五天后,我们终于找到了老白家。开门的是个白老头的老伴,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太。
白老太听我们是那孩子的远房亲戚,便热情地邀我们进了门。
白老太很是客气,坐下后,忙给我们倒水喝。
我扫视了下周围,屋内窗明几净,还算干净。但是却不见白老头和小娃的身影,我笑道:“不知白大爷和小娃去哪里了?”
“他们啊,去田里干活了。”白老太笑道:“我去叫啊,你们在这等等。”
“不用了,我们一起去瞧瞧。”我起身客气道,心里有些想快点见到小娃。
一路上,白老太一直说着话,我也一直侧耳听着。
“小脚啊,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经常跟着我们家老头去地里干活。”
我怔了怔,小脚?好奇葩的名字,还有小娃现在也就三四岁,就去干活了?我心中暗暗捏了把汗。
到了田边时,我一眼望去,地里有好些个低着插秧的大人,而小孩子也有好几个。太阳有些毒辣,这一路走来又流了很多汗,我挥了挥衣袖,试图能带起一丝凉风。
“老头,小娃,你们看看谁来了。”白老太笑着朝田里吆喝一声。
没多久,从地里走上来个老头和小孩。老头就是白老头,而小孩则是小脚。小脚全身瘦巴巴的,满头大汗的。
要是让太子知道他的亲儿子在这边种地会不会疯了呢?
“小脚,我是叔叔,来给叔叔抱抱。”我笑着向小脚喊了这么一句。小脚不怎么怕生,蹦蹦跳跳地朝我跑来,然后停住,乌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喜悦道:“叔叔,小脚的叔叔吗?”
我心中一颤,笑着点了点头。
白老头和白老太一直跟我说着最近收成不好,家里也没什么钱了。我一听,便让阿财阿旺递了些钱,他们开始还是有些推脱,但是我一直说这是小脚的抚养费,他们也就收下了。
当我说要带小脚回去时,他们都有些沉默了。
“哎,我表姐走时除了小脚什么都留下。我三姨那时候哭的肝肠寸断,以为小脚和他娘都去了。可是最近我们才知道小脚还活着,就在这村子里。我一听到这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白大爷,白老太,我们也知道你们舍不得,可是这次我们一定要带小脚回去,他外婆可是念了他很久了,头发都差不多白了。”我坐在桌前,扶额忧伤道。心里捏了一把汗,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容易吗我?
这时,白老夫妇的脸上开始有一丝动容了。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小娃抚养成人,你们要是想小脚的话,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看你们,以解你们的相思之苦。”我继续道,顺便饱含深情地看了看,正在一旁安静地玩着泥人的小脚。
最后,白老夫妇还是禁不住我们劝,同意了。当白老太把当年放在小脚襁褓里的布袋交给我时,我觉得我的手激动的有些颤抖。
走前,白老夫妇一直叮嘱我们经常回来看看,我嘴上虽应好。但是,这次回都城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和太子斗,危险重重,所以还能不能回来还真是说不准。
…………………………………
回去的路上,我们换了马车。小脚走前不哭不闹,现在也是如此。
该不会是伤心过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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