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看看老人,又看着目含期望的素素,只好点点头,说道:
“好吧!让素素做个女兵吧,不过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又有谁来照顾您呢?”
“李将军您不用担心,宣武一带我还有个亲戚,我明天就搬过去,您现在就带素素走吧。”
“这样吧,我给您留下个亲兵,帮你们安置好一切,明天,让素素和亲兵一块儿来大营找我。”李岩思虑片刻,答道。
李岩召手叫来一名亲兵,然后嘱咐他几句,随后告辞素素和老人,出得院来,上马奔回了老营。
惶惶悠梦
李岩进得帐来,见众人都在,忙进前向闯王行礼,闯王见是李岩,忙道:
“贤弟,辛苦了,城外的吴贼没什么动静吧?”
“城外的吴三桂倒没什么,只这城内倒有人行凶抢劫,影响甚坏,只怕有损咱们闯军的声誉。”李岩说罢,不禁将目光斜向一旁的牛金星。
李自成不禁一怔,问道:
“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李岩手一摆,门外的亲兵,将唐有德和孔尚善推进帐来。二人忙跪向李自成求情:
“闯王饶命,闯王饶命!”
继而,又对牛金星哭道:
“丞相救我!”
李自成将书案重重一拍,怒道:
“你二人倒底做了些什么,快快从实招来。”
二人伏在地上将刚才的事吞吞吐吐地向闯王述说了一遍。李自成听道,顿时剑眉上挑,虎目圆睁手指二人,破口大骂:
“好你二贼,目无法纪,罪大恶极,理当斩首,来人,将这二贼推出砍头。”
门外四名军兵进得帐来,将地上的二人架起来走了出去,哭叫声一会儿便听不到了。
李自成将视线移向丞相牛金星,说道:
“丞相,这你也有责任啊。”
一旁的牛金星早已是坐立不宁,一张老脸涨得像紫猪肝,恨不得自己在地上找条缝扎进去,他见闯王问自己。忙讪讪地离座,躬身施礼:
“臣有罪,治军不严,甘愿受罚。”
李自成将心气往下压了压,缓缓道:
“算了吧,你归座吧。传我的命,再有骚扰百姓的,一律处斩。”
牛金星低头退回原座,心中不禁暗暗生气:这李岩,存心出老夫的丑,哼!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
屋中的空气沉闷了许多。
良久,李岩才打破沉寂,说道:
“李哥”
“什么?”李自成从沉思中醒来,问道。
“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
“李哥,我觉得咱们不应该死守北京城。”
李自成眉头紧皱,沉思不语。
田见秀看着李自成的脸色,也小心他说道:
“闯王,咱们城中之兵恐怕难与满人精锐抗衡,咱们的兵源不足,而其他的军队却都远在陕西、湖南、河南,短期内恐怕调不来。固守北京只怕不明智。”
李自成重重地叹了声:
“唉!我一直也在想这件事,只是,只是将这北京城拱手送与吴三桂这贼,我实在是不甘心。”
宋献策忙道:
“闯王,臣昨日夜晚静观星像,我发现您的气开始于西方,而形成于北方,然而又在西方巩固,所以臣希望您能在北京城举行登基典礼,然后咱们再撤出北京,回到咱们关中,集中兵马,再将这满人与吴三桂赶出关外,您看如何?”
“这……”
宋献策见闯王迟疑不定,忙向众人使眼色,众将心领神会,齐齐跪地,请李自成做皇帝。
“恭请闯王登基!”
“大顺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见众将呼自己万岁,不觉喜上眉梢,摆摆手叫众人平身。
“都起来吧,本来这件事也该办了,只被吴三桂这小子给耽误了。你们下去都给我好好准备这件事,等我做得皇帝后,咱们就回师陕西。”
众将们听后都乐开了花,原来李自成的部下们大多都是陕西等地的,听说要回老家,能与妻儿老小相聚,都是喜出望外,纷纷告辞离开了大帐。
大帐内此时只剩下闯王、牛金星与宋献策三个人。
一阵风从洞开的帐门外吹进来,四支牛油大蜡的火苗被刮得四处摆动,帐顶上三个黑黑的身影也跟着晃动起来。亲兵们忙将帐帘放了下来。
李自成从怀中拔出匕首,将面前蜡烛上的火花挑落,火苗又猛然上窜了许多,屋中亮了许多。
李自成收回匕首,抬头问宋献策:
“军师,你看什么日子登基好呢?咱们不能久等,多尔衮的大军马上就到,拖延久了恐怕于我不利。”
宋献策闭神目,掐指一算,思索片刻,然后睁开眼道:
“闯王,我刚才算了算,后日是四月二十九,正是黄道吉日,适合庆典。”
“好吧,那就定在四月二十九,你们就下去准备吧。”
“闯王,您还是请礼部侍郎杨观光来,好多祭天典礼的事项咱们还要请教于他。”
“也好。”李自成点点头,又命令道:“来人,去请礼部侍郎杨大人前来。”
亲兵答应一声,走出帐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杨观光急匆匆骑马而来,这杨观光本在崇祯手下为官,李自成进京后投降了大顺,杨观光见李自成深夜来叫自己,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出了什么事。
杨观光进帐后,忙给李自成叩头行礼,李自成忙离座上前,亲手扶起他,哈哈一乐:
“杨大人不必多礼。”
杨观光又给牛金星、宋献策躬身施礼,二人以礼相还,二人忙给他让了座,杨观光侧身坐下。
李自成道:
“杨大人,深夜相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微臣不敢,闯王有用得小人处,小人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自成将自己要称帝之事告诉了杨观光,杨观光急忙行三叩九拜之大礼,道:
“大顺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先帝崇祯有失圣德。而置万民于水火之中,百姓怨声载道,而闯王您是举世罕见的明君,您如果能君临天下,一定是万民的福气,百姓定会感激不尽,举国同庆。”
李自成哈哈大笑,说道:
“我李自成虽说比不上那尧舜汤武,但比起昏庸无道的朱由检,倒也还说得过去。”
杨观光点头称是,又说道:
“这大明从星像上讲应属火命,所以咱们大顺应该进以水德。这样以水克火,可使大顺朝千秋万代,与天同寿。”
李自成转头看了看宋献策,宋献策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自成又询问有关庆典的事,杨观光都一一作了详尽的回答,李自成见他回答的头头是道,心中十分满意,说道:
“庆典的事就由你们三个人负责吧,军师和丞相如有不知道的地方要多向杨大人请教,还望杨大人多费心。”
杨观光拱手称谢:
“多谢闯王看得起小人!小人愿为二位大人效犬马之劳。”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歇息去吧。”
李自成亲自送三人出来,并亲热地拉住了杨观光的手,说道:
“杨大人有空就常来我们老营坐坐,我很喜欢像你这样有学问的人啊。”
杨观光见李自成对自己很器重,心中很是感激,他像老朋友似的拱手向李自成告辞,李自成也以礼相还。
李自成返身回帐,顺手解下毡笠放在一旁,李自成在案旁坐下,看到桌旁叠放整齐的奏章,不觉心中生厌,一把将它们扫下了地,想到后日就要做万民之上的君玉,李自成反而没了激情,心中一片茫然,他双手托腮,怔怔地望定了眼前的烛光,那烛光在李自成眼里变得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模糊。李自成又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心儿也飞回到了那遥远的故乡……
闯王之路
奔腾滚滚,气势磅礴的无定河,发源于陕北高原白土县,绕过清平堡的边墙,向东流入塞内,又东至砖场沟,复流出塞外,经过塞成梁,至三岔河,然后会合众水,由榆林、横山奔流向南,过银州,至清涧,又转弯向东,流入黄河。
无定河西一百二十里,有个双泉堡,因宋朝李继迁曾在此屯兵,因而改名李继迁寨,寨内东边的小溪旁,有一个低矮的窑洞,忠厚善良的李守忠同金氏就住在这个窑洞内。
李守忠夫妇二人在山坡上开了几分薄田,种些苞谷,维持生活,虽家境不是很富裕,但夫妻二人相亲相爱,感情笃深,日子过得倒也顺心。
星转斗移,光阴似箭,李守忠的儿子李鸿名已年过弱冠,李守忠为儿子张罗婚事,年底,李鸿名有了儿子,取名李过,一家五口过得倒也其乐融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李鸿名不幸染上瘟疫死去了,妻子也改嫁了他乡,李守忠夫妇守着嗷嗷待哺的孙子,想起早亡的儿子,不禁悲从心来,抱头痛哭。
一日,李守忠进城卖了柴后,给妻子又买了些针线,正要往回返,忽见街旁众多的人围成一个圈子,李守忠听围观众人连称:“活神仙!”才知道,这是个算命先生在算卦。
李守忠不觉心中一动,忙也挤进了人群,李守忠见这位先生道冠白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这道人让李守忠坐在自己面前,仔细打量了下他的五官,不禁眉头一皱,道:
“看你眉间藏有晦气,当是家中有新亡之人。”
李守忠一听,心中一惊,对这位老道也就信了百倍。
老道听得李守忠的生辰八字后,将手指掐了半天,摇摇头道:
“你命中克子,当是无福之人。”
李守忠大惊,原来此时妻子又有了身孕,他忙问老道:
“先生,是不是还有解救之法,请先生指教于我。”
老道点点头,道:
“这也无妨,你只须去华山烧一柱香即可。”
李守忠千恩万谢地告别老道,回得家来,将此事告诉了妻子,金氏一听也着了慌,忙准备衣物盘缠,第二天便送丈夫去了华山。
李守忠千辛万苦来到华山,天色已晚,山上无店家可寻,李守忠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庙便和衣睡了下来。
半夜时,李守忠忽然见一慈眉善目的和尚走到自己面前,说:
“你的儿子是天上破军星下凡,千万不可亏待了你儿子。”
说完后,便不见了,李守忠伸手去拉他时,却拉个空,原来,李守忠做了个梦,这时,天已大亮,李守忠忽然发现庙星供的佛像正是昨晚梦到的那位和尚,李守忠忙向佛像叩头祷告献上了供礼。
八月十二日,李守忠的窑洞内,传来了新生婴儿的阵阵啼哭声,这就是日后叱咤风云的李自成。
李守忠推门出来,见门外树上几只黄莺儿正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就给儿子取名黄来儿。
李守忠心中一直记着算命先生的话,怕儿子真有个什么闪失,便将儿子寄养在山上的寺院中。
黄来儿七岁时,母亲不幸病故,李守忠给妻子办丧事借了寨中地主艾同知很多钱,为了还债,李守忠便把儿子从寺庙中接了回来,让他与李过一块给艾同知放羊。
这黄来儿整日待在寺里,没有小伙伴们玩,心中着实闷得不好,这回出得寺来,能整日与侄儿李过嬉笑打闹,欢喜得不得了。
李守忠养着一只黑狗,这只狗善通人性,长得也十分的威猛有神,没几天,黄来儿便和狗儿很熟了。只要黄来儿吹一声口哨,不论多远,这条黑狗便会闻声跑来,黄来儿十分喜欢它,给它起了个名,叫“黑儿”。黑儿每天与这两个小主人形影不离,每天陪着他们去放羊。
每天清晨,黄来儿和李过便赶着艾家的一百多只羊上了山,“黑儿”更是一步不离地跟在后边。
远处,山峦起伏,青峰直竖,浓密的云雾绕着山峰缓缓升腾。
“黑儿”单调而悠长的吠叫声,尖厉刺耳,如位如咽,像鞭子一样驱赶着羊群,那羊群正小步跑着,东一口西一口啃着温润柔软的青草,在一片灰褐色的山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白色斑点。
巨大的山石巍峨肃穆,使得羊群、牧狗以及两个小小的孩子显得更加渺小,一旦找到合适的草滩,黄来儿便和李过停下脚步,“黑儿”也收敛了自己的叫声。深沉的寂静使得黄来儿的心灵感到压抑,于是他就大声唱起来了。
羊儿在歌声中埋下头吃起草来,黄来儿和侄儿李过追逐打闹在一起儿。
忽然,黄来儿听到“黑儿”的狂吠声,忙跑过来,他看到两只公羊支起了角,瞪圆了眼,斗在了一起。
黄来儿忙高声呼喊,李过也来帮忙,但这两只羊斗到狠处,不肯停下来,还有两次差点顶到李过,最终,还是“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