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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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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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王辅臣脸板得一丝儿笑容没有,转脸问培公道:“你是谁?怎么进了我这方寸之地,连姓名也不报报。” 
  周培公听了,抬头看看王辅臣,突然笑道: 
  “我乃荆门书生周培公,你方才请进来的‘周先生’就是了。既云‘请’,便当以礼相待,为何一进门就以刀枪油鼎相迎,见了面却端坐不动,状同刑讯?漫说上国天使不拜下国诸侯,即从平交而论,窃以为将军殊失主人之道!” 
  王辅臣被他这话噎得一怔,按着心头怒火冷笑道: 
  “好一张利口——汪先生请坐——我来请问你周先生,你我两军对垒,胜负未分,你进城见我,有何赐教啊?” 
  “胜负未分!”周培公纵声大笑,将军以三万精兵与我会战,弥日之内十损其八。如今坐守空城,内无粮草,三军面带菜色;外无援兵,被我团团围困,敢问‘胜负未分’这四个字,据何而云?实乃大言欺人!”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王辅臣拍案而起,手指周培公问道: 
  “虎墩可是你烧的?”王辅臣想到王吉贞惨死,目光陡地一闪,嗓音立时变得暗哑阴沉,“那么大总爷王吉贞也是你害的了!” 
  周培公此时方知上面烧死了王吉贞,心里暗吃一惊,略一沉思,昂首说道: 
  “不错,虎墩是我所烧!” 
  “你瞧着那边!”王辅臣脸色苍白指着外边油鼎,“休管我有粮无粮,有援无援,——既然你害了我的儿子,那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是你自己害死了你的儿子!” 
  周培公盯着王辅臣,目光亮得有点叫王辅臣不敢正视,当今万岁为你削去库籍,委以专阃,寄以腹心,建立开府,位极人臣,你无端造反,是为臣不忠;万岁不计你弥天大罪,放王吉贞归陕,你陷他于死,是为父不慈;今抚远大将军奉圣命着我前来晓以大义,劝你归诚,你相待无礼,出言不逊,是谋事不智……” 
  “拿下!”张建勋心里一直窝火,见周培公如此强硬放肆,朝汪士荣瞥了一眼,大喝一声道。他的几个亲兵“喳”地答应一声便扑上来将周培公双手反擒过来。 
  “……三军将士从你王辅臣数十所,如今势如累卵,命如悬丝.你竟悍然不顾,乃是为友不义;城中百姓翘首盼望干戈化为玉帛,你一意孤行,欲陷平凉于血海之中,是心地不慧……”周培公脸胀得通红,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说着,已被捆得结结实实。军上们便把他往外拖。 
  “回来!”旁边立着的龚荣遇已是五内俱焚,看到弟弟被捆,气得浑身发抖,大叫一声道: 
  “谁他娘的敢?” 
  便大踏步上去,用剑割断了绳子。 
  他这几年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是此时一急,本相便露出来。随即转身对王辅臣道: 
  “既同是来请,请大帅与汪先生一体以礼相待——哪个王八蛋敢乱来,老子宰了他!” 
  龚荣遇这么发疯地一闹,大厅上人们都看呆了。张建勋面子上实在下不来,于是双方各拔剑在手,怒目而立,顿时,大堂上变得似古庙一样死寂。 
  “荣遇你……”王辅臣心中大惊,但很快冷静下来,现下大部分兵士都是龚荣遇部下,只说了半截,又叹口道:“哦……是辅臣糊涂了。周先生,你也请坐。方才你的话虽说有些冤我王辅臣,却也不无道理,但既说我犯了‘弥天大罪’,你又何必来此?” 
  周培公抚着疼痛的肩臂,用刀子样的目光扫了汪士荣一眼,稍稍平静一下激动的心情方道: 
  “弥天大罪可用弥天大功来补,将军以往是受人愚弄,方才铤而走险,朝廷已经降旨,一旦弃暗投明,岂无一赦之理;图海与培公愿以身家性命相保!” 
  “不料来到此地,能听到如此妙音!” 
  汪士荣格格一笑,突然又冷冷地道: 
  “说得真好听,犹如钓天之乐——你保王将军,谁来保你呢?辅臣兄,此人狡诈异常,你损兵丧子,还没有吃够他的苦头?今图海二万疲兵屯于平凉坚城之下,将军再固守二日,我五万天兵即可抵达。图海插上双翅,又能飞往何方?甘陕定局,川黔滇的后继大兵,便源源而来,将军,据此三秦要塞,东临中原,何愁传业不成?” 
  万余众将听他这番游说,又是一种道理,不由面面相觑。 
  龚荣遇上前说道:“先生这话也很中听,只是有几分可信呢?” 
  汪土荣笑道:“我在此与守城将士共存亡,我的性命不是性命?三日内如果大兵不到,龚将军割我汪某人头,以谢三军!” 
  周培公听了一晒,在对面欠身说道:“我想请教汪先生,你怎知有五万兵来援?” 
  “我从云贵赶来,焉有不知之理?” 
  “那为什么不随军同来,却空身入城?” 
  “这有什么奇怪的?”汪士荣笑道:“我特地先来报信……” 
  “是后边援军在兼程赶来,对吧,嘿嘿,原来也是疲兵!”周培公笑道,“至于说有五万,也的确可疑。如今吴三桂总兵力不足五十三万,三十余万在岳州,十七万散处长江,汉水一带,云贵川三省驻军不足六万,你从哪里弄来五万援军?” 
  这一句话钉得结实,汪士荣方知对手是劲敌,身子一挺说道: 
  “我汪士荣乃名士,自幼游学天下,从来以诚待人,不知欺人二字,从何谈起!至于五万精兵的来处,又何必要禀知你周先生呢!” 
  此时大厅之中你一言我一句,竟是两方来使在唇枪舌剑了。王辅臣被方才的事闹得心乱如麻,举棋不定。此时,他倒拿定了主意:要让周培公去考校汪士荣,自己可以腾出空子来好好想想。 
  “谁知你欺人不欺人——仅有老弱残兵不足万人,兼程三千里,竟自夸说五万!”周培公说着,心里掂量:这样争论,两方旗鼓相当,终是击不垮汪士荣的,便口锋一转阴沉沉笑道:“‘过江名士多如鲫’,若论你这名士,倒真的是名闻遐迩,初学三秦,壮游三吴,踪迹遍乎南国,琴书携遍天涯,饮酒金陵,弹棋梁园,惯萧吟,精诗词,会围棋,能双陆,潼关去西,武昌何南,无论通衢大市抑或云岭曹溪,谁不知你汪士荣?” 
  “岂敢!” 
  汪士荣愈听,愈说心惊,此人竟这样熟知自己!想想不能示弱,便道“尚望赐教!” 
  “平心而论,我周培公自思有三不及君。” 
  周培公见他脸上微微变色,知道攻心奏效,索性放开了说,他抚着手背,看了一眼龚荣遇。 
  龚荣遇也正用钦佩的目光注视着他,四目相对,龚荣遇连忙闪开。 
  “敢问哪三不及?” 
  汪士荣乘机揶揄道:“你如今在图海营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吞吐豪气,叱咤风云之时,除了头上这条尾巴不及我汉家装束,竟还有三不及吗?” 
  “美风仪,美姿容,举手投足温文而雅,状如处女顾影自怜,貌若潘岳羊车投瓜。周培公邯郸不能学步,行路无人横送秋波,今生今世不及君!” 
  周培公屈指说道:“二,纵横捭阖于诸侯之间,长歌啸吟,挥洒论文,谈锋一起,四座风生,提笔千言顷刻即成,临危不乱,神气自定,古之张良不过如此!此亦周培公不能及也!” 
  汪士荣听了周培公连篇累牍地夸奖自己,不觉一阵阵寒意袭来,怕是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而对方竟对自己了如指掌。好半天汪士荣才回守神来,一欠身笑道: 
  “哦,岂敢,岂敢!” 
  “至于三!”周培公又屈一指,“若论阴险狡诈,心藏祸心,叛君王、欺父兄、背恩义、卖朋友,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种种千奇百怪的行径,不仅周培公不及,在座诸公亦望尘莫及!” 
  众人起初听他滔滔不绝在夸汪士荣,正不知是何缘由,始闻他这番凌厉尖锐的讥刺,先是一愣,接着便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汪士荣像被人重重撞击了一下,身子坐在椅中竟闪了一下,心中的血与泪,恨与仇和着苦水一齐涌了上来,面色顿时胀紫了,但他毕竟阅世很深,眼皮一闪逼视周培公道: 
  “周先生,你能如此作践人,是自娘胎带来,还是后来跟人学的?如此说来,我也有三不及君,运机用兵,狡诈不测,吾不及君;大言恫吓,乘人之危,吾不及君;吾名良臣,君名培公,其野心之大见于姓名,吾不及君!” 
  他虽然不倒架子,但如此无力的攻击,已觉左右维艰,招架不来,连张建助也不禁摇头不满。 
  “孟子曰‘今之所谓良臣,右之所谓民贼也’!” 
  周培公引用孟子的话,痛加驳斥,眼见汪士荣睑色青红不定,坐也坐不稳,便索性全兜出来: 
  “我岂敢作践你?吴三桂是你多年旧主,你背着他与尚之信勾连;傅宏烈赏识你的才华,与你结成八拜之交,你竟借吴世琮之手残害他,这是不是无君无友?你欺母淫嫂,气死糟糠之妻,这是不是无父无兄无妻?” 
  这几条,除尚之信与汪士荣勾连是周培公据情猜断的,其余都是从兵部、刑部的存档中,札子里和邸报中留心查阅来的,命中率既高,语气又毫无矫饰,显明堂堂正正。 
  这几条罪名一列出,满厅将住目光射向汪士荣,要听他如何申辩反击。 
  汪士荣脸色一下子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黄,他沉默着,失神地望着远处,双手迟钝地在身上搜寻,好容易才取下那枝玉萧。 
  周培公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大声说道: 
  “天地间人都有五伦,你汪士荣五伦皆乱。你空有一身好才学,一副好皮囊,投身贼匪,自戕自身——生不能取信于天下,死又有何颜重会你兄!” 
  周培公立起身来浩然长叹,“天乎天乎!你何必降此衣冠禽兽与人间?” 
  在这样连珠炮的攻击下,汪士荣已完全没有回击的力量,只抖着手举萧欲吹。 
  恰在此时,却听拱辰台的午炮轰鸣,知是午时已到了。 
  “要引萧而歌么?” 
  周培公道:“你还是听听我大清康熙皇帝的歌罢!” 
  话刚说完,便听到虎墩上几声破空巨响,两门红衣大炮的怒吼打破了厅中沉寂。几颗巨大的铁弹夹着火球掠空而过,“轰”地击落在总督府后院,大地摇撼,摆着酒宴的后行签押房和东花园已被扫为平地。 
  汪士荣静静听着,突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一翻身便倒在椅下。 
  众将知周培公说的都是实话,竟无人肯来扶他一把。 
  周培公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对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会儿,汪士荣似乎清醒了一点,倒在地下,将手中玉萧向石板一摔,立时断成两截,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周培公跨前一步,眼中竟迸出泪来,“告诉我,当办即办……” 
  “我说……”汪士荣惨笑道,“不枉死于你手,……真是知音知心,……我死之后……盼……盼……”他的头一歪,这句话永远埋在心里,去了。 
  汪士荣当场被骂死。 
  王辅臣惊得浑身起慄。 
  他原是被众将逼着胁从的,再环顾众人,龚荣遇、张建勋等和廊下牙将一个个都如木雕泥塑一样,又想想康熙皇帝对自己的恩宠,赠送豹尾银枪,放回自己的儿子,不觉泪下,摆摆手说道: 
  “周先生,望勿食言,我……我……降了。” 
  王辅臣既降,平凉失守,但是,西北吴军的根本却未受到决定性打击,从四川入侵陕西的王屏藩部仍有着相当战斗力。 
  这王屏藩本就是吴三桂手下一员猛将,有勇有谋,且对吴三桂绝对忠诚。当他在汉中听到王辅臣降清的消息,一方面是愤怒有加,可另一方面却似乎更坚定了他要顽强进击清军的信心。 
  此时,他全面整顿自己的防务,以迎接图海大军的挑战。 
  王辅臣降清,周培公回到京师继续为康熙出谋划策,而图海则率整个西北的全部清军围剿王屏藩。 
  于是,图海与王屏藩即互相你来我往,各有胜负,似成鼎立之势。玉屏藩似乎不能前进,图海也不能将其消灭,但是,对于整个战局来说,他则把吴三桂的一支劲旅牢牢地牵制在了西北战场,使其不能南下支援更为重要的湖南战场。 
  毫无疑问,真正的较量是在湖南…… 
                  
二十七、亲征大战
   
  吴三桂见众人既不说话也不离去,好生奇怪。他不知道他已经在迷睡中过了三天三夜,而这三天三夜又着急死了多少人,害怕死了多少人。 
  正面战场始终在湖南。 
  由于吴三桂想依湖南为根基稳定向前,并称王建国,欲巩固湖南而后北进,因而坐失良机。这一停顿,使清室中央有了喘息之机,大兵源源开赴湖南一带合力阻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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