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康熙的脸色由胀红逐渐转为肃穆,转入庄重,转入威严,一颗澎湃激动的心,又渐渐地转为静静的沉思。周围的亲王大员们诧异地、静静地注视着康熙的这一变化,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康熙脑海中急速翻涌出幕幕激动人心的场面。
为给祖父报仇,太祖努尔哈赤把祖父遗留下来的仅仅十五副铠甲,亲手披在精选的十五名勇将身上,一拥出城,直扑仇人阵中。太祖当先闯入敌阵中,其余十五名勇士乘势跟上,逢人便杀,如虎入狼群,所向披靡。最后,不但索回了祖父的棺木,擒住了贼首,而且还受到了明王朝的爵封。此后,太祖率领爱新觉罗勇士们东征西杀,拓疆开边,势力大张,建立了满洲国。
太宗皇帝继承王位后,文韬武略远胜于太祖。几次亲率大军直入明朝长城以南,逼向明都,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又向南征服朝鲜,硕果累累,创建了大清王朝万年基业。
皇父顺治帝在叔王多尔兖等辅佐下,智赚山海关,大军南指,摧枯拉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平定了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镇压了明各藩王的武装叛乱,统一了整个中华大地,可谓是战绩辉煌。
自己自从八岁登基以来,就立志要做一个大有作为的皇帝。鳌拜等权臣的专横跋扈,更加强了他这种决心。智除鳌拜后,亲掌大权,使他雄心抱负有了施展的机会。这次的三藩兵变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但这其中充满的凶险和危机,对于才刚刚建国三十来年的年轻的大清基业,对于刚刚执政大权的年仅二十来岁的自己,犹如泰山压顶,真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个多么冷峻而又充满诱惑力的巨大挑战呵!
康熙想到这儿,脸上又渐渐缓和下来,双颊又微微地泛起了红晕。
然而那时被押入天牢的吴三桂之长子——吴应熊又有何感想呢?
吴应熊蓬头垢面地斜靠着墙坐在阴沉沉,潮乎乎,脏兮兮的牢房的地上,周围是望不到头的高墙,里面黑漆漆的,阴森森的,令人感到恐怖不安。耳边又响起了那晚康熙来访时对自己说的话:
“有些事朕一下也说不清楚。你父亲送来了折子请求撤藩,朕已经批下去了,照允。大臣中有人以为平西王不是出于真心,你父亲那边也会有人疑虑——
“这些话诏书里是写不进去的,传到云南、广东、福建很不好。
“这些都是小人之见!
“朕自幼读书,就懂得了‘天下为公’,昔日不撤藩为防南明小丑跳梁,今日撤藩更为百姓休养生息。你父亲过去功高如山,如今又自请撤藩。这样深明大义的贤王到哪儿找去?
“这个话是一百理儿;另一面,当初你父亲从容入关,和朝廷杀马为誓,永不相负。人以信义为本,吴三桂不负朝廷,朕岂肯为不义之君?
“朕就是掏出心来,怀着异志的人,也未必肯信。若论大义,你是朕的臣子,若论私情,你是朕的姑父。咱爷们在这过一过心,你写信把这个话传给你父亲,叫他拿定主意,首先不要自疑,更不要听小人们的调唆,又是煮盐,又是冶钢的,朕看大可不必。你说是吗?
“你在京时间太久了,这不好,倒像朕把你作人质似的——你说是吗?
“说这个话的人,朕真不知是何心肠!朕是滥杀人乱株连的昏君吗?你都看见了的,鳌拜犯了多大的罪,朕都没有杀,他的四弟照样升官!你是朕的至亲,又是长辈,朕能忍心下手害你?
“你父亲身子不好,你做儿子的,该回去看看,这是人之常情嘛!
“这下子可好,朕在辽东给他好好盖一座王宫,你就回去侍候,既尽了孝,也堵了那些小人的嘴。什么时候想进京玩玩,想出去走走,告诉朕一声就成。天下之大,你们没去过的好地方多着呢!惠妃纳喇氏就要临盆,产下皇子来,你这个太子少保也得照应,朕倚重你的地方多着呢……
“你在这里更不要听人闲话,写信给平西王,钦差就要去了,一定要办得朝廷满意,三桂满意,百姓也满意。
“我们君臣要齐心协力,共同治国安民,假若拿错了主意就会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吴应熊想到这儿,心里不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丝懊悔之意:
“我这么多年被软禁在京城,不就是为谋求有一天能获得自由,如同鱼归大海任游弋吗?这些年和父亲所作的一切努力不也就是能够使子孙后代永享富贵吗?”
“可惜的是,父亲对我也是如此绝情,他起兵反清,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把起兵日期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好逃离这龙潭虎穴,更不用说派人来接应我!”
“父亲,你好狠毒啊!”
“可是,话也说回来,听说父亲已经自立为周王,把我立为太子,并且为了我的安全,父亲已经向小皇帝提出了订阅和议的要求,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让小皇帝把我平平安安地送回南国,否则,父亲的铁骑就要直踹北京乾清宫。”
想到这儿,吴应熊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这时,眼前突然一亮,不觉阴沉沉地冷笑了一下,心中暗想:
“小康熙,你要杀我,可不那么容易!被我拉拢牵连的那几百王公贵族,亲王大臣们,到时看你怎么处置……”
“呕啷”一声,监狱的大铁门开了。
“吴应熊,滚出来!该上路了!”一个狱卒冲着里面大声吆喝着。
吴应熊懒洋洋地从地上站起来,拖着沉重镣铐一步一步挪向门口。外面强烈地阳光刺得他好一会才睁开眼睛。
他乜斜了那狱卒一眼,又高昂地仰起了头。
一队雄壮的御林军,没等他说话,就七手八脚地把他装进了木笼囚车,走了。
此时,吴应熊正被绑在午门外校场东北角的一个木桩上,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
站在城楼上的康熙,反抬起头看了看天,转身,命明珠:
“你去问问吴应熊,今日行刑还有何言?”
“喳!”
明珠答应一声,撩起袍服走下门楼,命令暂停演阵,见吴应熊被绑在校场东北角一个旗纛下的木桩子上,便前来问道:
“吴应熊,万岁问你,今日行刑你有何言?”
吴应熊闻听此言,心中不禁为之一凛,但仍面不改色,忽然睁开双眼,直视明珠,道:
“我命系于天。听天由命!但有一言传于康熙,杀了我,我父再无牵挂,可以专心用兵。在朝诸公未必便个个肯做你家奴才!身为人子,死而尽孝,何憾之有?”
明珠回身禀报,康熙在门楼上“哼”地冷笑一声,道:
“将那些文书抬到他面前烧掉!”
一堆堆箱笼在大火中噼啪作响。这些大箱笼里装的都是吴应熊等人平日与文武百官往来的书札。其中有传递消息的,有勾通感情的,也有勾结向上的,甚至有自己投靠的。
看到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吴应熊气馁地闭上了双眼。几百名文武官员怀着异样的心情,有的诧异,有的感激,有的佩服,……各自用不同的目光投向康熙。
康熙微微一笑,摆手大声道:
“诛了这个逆臣!”
吴应熊被杀掉了!
这个气焰逼人的额驸被杀掉了!
“万岁”喊声震荡整座京城。
京城局面终于稳定了。
清军分路集中后开往湖南作战。
吴三桂与清朝的正式决战开始了。
决策大误
大周国的临时都城长沙。一切似乎才刚刚安定。
吴三桂派出了一批官吏,去治理被“光复”州县的民政。但有能力的官吏实在少得可怜,昔日那些西选官吏又都散布在各省,即刻间哪里招得来?况三藩起事后,西选官员也大部分被撤免或囚禁,剩下的少数又几乎都是“中立”派,所以几乎没有西选后备可用。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派出去了。
现下,吴三桂忙着办理第二件大事。
议定夺取天下的大战略——即如何北进?
他几个月来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眼睛时有发花,头时有发晕之感,四肢怎么也觉得不灵活了……人就老得这么快?这半年前还精神百倍的,一下子就有了衰弱的感觉?
为了大业,他这次北上没有带一个女人——圆圆没有了,他心中那个空旷地带老填不起来,人老是没精神。圆圆在时,虽然不见面,也心中踏实,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空旷松驰。看来,他离不开女人。一旦没有女人在身边,他就要衰老……他真不明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呵!女人!
这些日子,所有的往事都不断浮现在眼前。
那一年,京城危机,自己奉命回京。陈圆圆暗中引诱田畹,说为了保护国丈一家安危,应拉拢总兵吴三桂。老糊涂高高兴兴地上了当。在田府的第一次,自己就威逼利诱,把陈圆圆从国丈手里抢了过来。
那一夜真是今生今世永远也忘不了。
自从有了圆圆后,他再也不去寻花问柳,沾花惹草。
到云南后,势力大了,贪欲也就开始膨胀。
起初,怕圆圆知道吃醋,和他闹腾,只是偷偷摸摸地干。后来,看到圆圆并不干涉,因为圆圆所恋,所爱的是他的心。于是,吴三桂就不以为意,公开去挑选美女,充斥王府,以供自己受用。
这几十年来,他也不知受用过多少美女,小至十二、三岁,大到二十五六岁,各有一番风味。
但最使他难忘,最能令他销魂的,除圆圆外,就只有阿紫和八面观音、四面观音了。
阿紫是杭州知府派人从杭州专门送到云南的。阿紫不仅长得美,而且琵琶弹唱可谓一绝,可谓是丽质清才!她的美,不同于圆圆,俊俏妩媚中透出一股英气,令人顿感情新、舒畅。
他本打算把阿紫给儿子吴应熊做小妾的,可第一次听完她的弹奏和轻歌曼舞的歌唱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当天中午,乘夫人歇晌,他支走了左右的人,悄悄踱到阿紫独自住的东院。正想敲门,却听里边有人隐隐私语,卿卿我我地十分亲热。细听声音,竟是自己的孙子吴世藩——吴应熊之长子捷足先登了!
他走到窗下舔破窗纸一看,两个人正在床上拥抱着。吴世藩正骑在阿紫身上使劲地效力卖命,阿紫则小声“哎哟”、“哎哟”地呻吟着,扭动着身躯迎合着。
他这一气非同小可,闭上眼睛,暗想,家门不幸,子孙们败德丧伦,这成什么话!正想进去责骂,又想到自己也是偷情来的,无奈间转向便走,不小心一脚踢翻了门口的花盆,“豁嘟”一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一下再也掩饰不过了,只听里面窸窸窣窣一阵,阿紫隔窗问道。
“谁呀?”
“我……”吴三桂看看四周,并无人知觉便放胆答道。
这时听得后面传来“扑通”一声。吴世藩跳窗逃走了。
“是王爷呀!”
阿紫甜甜地叫了一声,把门轻轻拉开了,扣着胸前排扣,嗔笑道:
“王爷……这时候到奴婢这儿,有什么事吗?”
吴三桂见她媚笑凝睇,双颊泛红,早就心痒难耐,也顾不了许多,顺手摸了一下阿紫温柔的前胸,笑道:
“王爷?我还要做皇帝呢!这个地方别人来得,我就来不得?”
阿紫只好低头一笑,随即给吴三桂斟了一杯香茶过来。
吴三桂却不接茶,又把手伸向阿紫胸前,随即瞟了一眼后窗户,笑道:
“你倒真可人,来者不拒……”
说着,他随手把门关上,插上闩子。然后转身,一哈腰,把阿紫抱起,走过去,放到床上。
他心中的欲火早已耐不住了,再加上阿紫那诱人的目光。
他三下五去二地剥光了二人的衣服,稍加温存,便长驱直入了……
“阿紫,这次由于时间太紧,往后我一定对你温柔点……”吴三桂呐呐着。
门“哐噹”一声被撞开了,一个老太婆拿着根拐杖冲了进来,嚷道:
“你个老不要脸的!连儿子的媳妇你都霸占!今天,老娘给你拼了!”
吴三桂一看是夫人张氏,吓得一愣神。不想那用力的武器一下蹦了出来,“嘶”的一声,正好喷了阿紫一脸,嘴里,鼻孔里,眼睛里都粘糊糊的。
阿紫也被这场面吓呆了。
吴三桂赶紧穿衣服。可是越慌,越出乱子,由于二人的衣服被胡乱地扔在一起,一时竟难以分辨。竟然穿着阿紫的内裤,推开夫人一闪身跑了。
虽然有这次为戒,但吴三桂仍不死心,在把阿紫送往北京儿子吴应熊那儿以前,他又多次贪图了阿紫的独特韵律。这种享受的确不同于圆圆,也不同于八面观音,四面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