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黄敬早见魏东亭过来,回头喊了声:“预备好了!”便迎出门来,笑着对魏东亭道:“将军,紫云姑娘在里头候着呢,请吧!”
“别给我玩这套笑面虎了!”魏东亭猛吼一声,拔出剑来照黄敬当胸一刺……接着轻轻抽回,黄敬闷声叫了一声,蜷曲着身子死在门洞里,魏东亭一脚踢开了尸体,大踏步直奔后门,只听左右花墙里埋伏着的弓弩手大喝一声:“看箭”,飞矢便雨蝗般射了过来。魏东亭冷笑一声,身子一纵拔地而起,将一柄宝剑舞得像银球一般护住了身子,直逼厅门,一排排飞来的箭簇被打得杆断羽残,纷纷落地,哪里射得着他!众侍卫蜂拥而入,三十几个弓弩手片刻之间就被杀得一个不剩。
最后魏东亭抓住了那个女人,验明她身体要害的诱人部位全涂满了一种神秘的毒药,沾久即死!当场试验,一个人立刻被毒死……
若不是侍卫们及早发现,及时赶到,康熙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这个女人是吴应熊从云南专门弄来的,她本是平西王府的一名歌妓,原籍扬州,因清兵屠城,她全家被杀。于是,她立誓要杀尽满人,她是专门为完成这一谋杀任务而练成毒女人的,她和早已被吴应熊收买的太监黄敬密谋,设下圈套诱康熙上钩,眼看就要得逞,殊想……
紫云被抓起来后,坦然率直,毫无惧色。
她依然向康熙一笑——康熙心中发凉,身上一阵抖动……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细亮的匕首,一下刎断脖颈……鲜血流到胸脯上、身体上,她的身体骤然变得七彩斑斓,鲜艳夺目,却令人可畏可怖……一阵七彩灿烂之后,变成了黑色,越来越黑。
“嘭!”地一声,刚才还鲜艳眩目的肉体燃成一团火苗……直到烧成几根白骨……
康熙呆呆站在那里,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厌恶从内心升起——三藩!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场凶险的厮杀即将来临,康熙激情不已,全神贯注地准备着奋力一搏。
二十一、南北佛毒
王辅臣定睛一看,大吃一惊,人头,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没错,正是昨日傍晚和自己谈心的钦差大臣莫络。
康熙下了撤藩的决心后,便立刻派哲尔肯和博达礼前往云南,打算召回吴三桂。没想到二人一去不复返,均被吴三桂禁锢起来。与此同时吴三桂却未丝毫放慢谋反的脚步,他暗中派特使汪士荣先后游说广西的孙延龄,陕西的王辅臣,结果南北二虎双双造反,而西藏喇嘛的阳奉阴违却使康熙错打了如意算盘……
九月的云南贵州依然是一片绿色,热气扑面,比起北京的九月,真是迥然不同。——一绿如故,一热如故,一湿如故,难怪云贵闽粤四省个个都人不知秋。
派往云南撤藩的特使哲尔肯、博达礼的车队便行进在这暑气未消的高山峻岭之中。
这日正逢正午,阳光无情地倾泻到地面上,原来阴凉的大山中,也闷热令人喘不过气来。由于两位特使都是北方人,自然对南方这种湿热的气候难以忍受。因为车中闷热,他们二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这样偶尔还能享受一下山间吹来的微风。
“不知老兄以为我们此次云南之行会顺利吗?”博达礼与哲尔肯并马同行,问道。
哲尔肯迟疑了一下,“这个……很难说,”他又思索了片刻继续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此行虽有一定风险,但我想吴三桂还不致于对我们下毒手。我与吴三桂可是老相识了……”话说到这里,哲尔肯又迟疑了一下。
“怎么,老兄有什么顾虑吗?”博达礼问道。
“虽然我与吴三桂是老相识,可是多年不见,心中也多少有些不踏实……”哲尔肯欲言又止,欲说不清的语态,博达礼似乎预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哲尔肯也体会到这一点,两人都低下头,保持了片刻沉默之后,博达礼叹道:“哎,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呀!”
“老弟何出此言?”哲尔肯挺了挺腰板,“我想吴三桂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大不了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听了这话,博达礼又低下了头,似乎对哲尔肯刚刚说的话丝毫没有信心。心里默默盘算着已经发生的事和将要发生的事。
片刻之后,博达礼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对哲尔肯说:“不知老兄听过近日在中原流传的一首儿歌吗?”
“我是粗人,对于这类东西不曾留意。”哲尔肯答道。
“我来之前,听过一首儿歌,总觉得这其中有文章,又总感觉着与三藩有关联。”博达礼继续说。
“什么儿歌,说来听听。”哲尔肯是沙场上的猛将,又是满人,对于中原的风俗很少了解,就更不用提儿歌了,于是他有一种新鲜感。
博达礼低声对哲尔肯说:“此事只你我二知道,切莫四处张扬。”
“那是当然,”哲尔肯答道,“老弟尽管说来!”
“好,”博达礼压低声音凑到哲尔肯声边说到:“是一首四句半,大致是说:四张口儿反,天下由此散。日月双照五星联,时候一到一齐完—一劝人早从善。”
“喔,四张口儿反……”哲尔肯默念着,双眉紧锁,“似乎从哪里听到过,倒是满耳熟的。”
看着哲尔肯似懂非懂的样子,博达礼凑近小声地说:“我猜这是说有口的人要造反,明朝要再兴的意思。”
“有口的人……噢,明白,明白。”哲尔肯哈哈大笑,“没想到这歌谣还挺深奥的呢?”
“我自然不信,”博达礼一阵大笑,紧接着又收起笑容:“虽说是不信,但没有前因哪儿来的后果,既然有这种歌谣流传,就一定事出有因。”
哲尔肯点点头:“嗯,但不知这其中有何玄机?”
“玄机我倒猜不透,不过我感到,无风不起浪,这妖风都吹到京城了,怎么还能是一片升平?这背后必有杀机。”博达礼显得很认真。
“纵有千层杀机,老子也要闯一闯,我倒不信他吴三桂有三头六臂,只要有我一天在,定与他势不两立。”哲尔肯一转开始还迟疑的态度,而显出武将独有的那种豪气来。
一路上两人你来我往谈了许多关于吴三桂的事情,这一文一武看起来十分谈得来,或许这正是康熙为什么派他们二人来的原因吧。
当哲尔肯、博达礼正在山路上日夜兼程时,远在云南的平西王宫却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没有半点异常。
然而这仅仅是表面而已,在这一片平静的下面,一个预谋已久的计划早已秘密的进行着……
这些日,吴三桂的大部时间都在书房度过的。因为他深知多尔衮、顺治、康熙,三个清室领袖都是十分杰出的人物,与他们周旋,稍不留意就要吃亏,甚至弄个惨败的下场。因此他日以继夜地翻阅历史,因为他深信历史是一面镜子,从中既可以看到自己的不足,又可以学习到别人的长处,吸取他人的教训。要想站稳脚跟,仅仅靠强兵利器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文韬武略,历史上专务军兵一世英名而不能执天下权柄者大有人在。西楚霸王项羽,自凭兵马强盛武艺过人,却刚愎自用,最后落了个乌江自刎的惨局。吕布勇猛过人,论武艺三国时无人可比,可偏偏就是无法在群雄中立足。吴三桂不时拿这些历史人物来警惕自己。
与此同时吴三桂还留意政治权术,他在历年的政治生涯中总结不少经验,他尤其崇尚“忍术”,相信“以忍制胜”,“以柔克刚”。他悟出一条战术法则:顺利有成时别丧失冷静的心境,失败受挫时不能肆意发泄,要学会忍耐,要隐藏自己。
他还曾把这一法则精炼成一句话,亲自写好,派人交给长子吴应熊,希望他能学习自己的经验,今后一日能承继大业,正所谓“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语。”
吴三桂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首先他要让康熙认为他胸无大志,丝毫没有戒备。以此来麻痹对方,从而才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自从吴三桂留守云南开始,他对中央皇室就始终万分恭敬,除每年上贡金银珠宝外,一有机会就选派一些美女入京。不仅如此,他还在这期间,不断从民间挑选美女选入宫中,每天纵情声色之中,饮酒做乐,让皇帝认为他是一个好色享乐之徒。
即使这样,从儿子的书信来看,康熙似乎一直没有放松过对他的警惕。但是,吴三桂不但没有急躁,他仍然继续地装,一直装到他亮出旗号,挥军掩杀的那一天。
表面上他在享乐,暗中他却在一步步制定着他的计划。
一方面他命令手下所有军队白天不准操练,而在夜间却架起灯烛火把,大练兵马。炎热的酷暑如此,寒冷的冬天亦是如此。同时在这几年中,他的人马也在不断扩充,他把所有精锐人马全都调入深山中驻扎,而留守的州府县城的却大多是老弱残兵。而暗地之中,他的精锐部队早就在山谷中整装待命,只要他一声令下,就有直杀北京之势。不仅如此,各州府县城的粮仓都已存满粮食,军饷够五年之需。即使这样,吴三桂仍然十分重视开垦荒田,还让士兵与农民一起种田,这无疑又使他赢得了不少老百姓及广大士兵的信任。
另一方面他又暗地之中培养了不少探马,密报京中事宜,信使也往返于各地官吏,以此来拉拢人心。最重要的还应算是吴三桂善于使用人才,他的得力助手汪士荣,早已秘密动身开始策动拉拢他人造反,这是吴三桂的一张王牌了。
一切一切都按吴三桂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秘密地进行着。从所有情况看来,对吴三桂来说,形势极为有利。的确,皇帝也没有把柄,而且还心存侥幸,希望有朝一日能安然解决。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行动缜密,不露声色,朝廷就会摸不透他。
而眼前吴三桂所要做的,只是演好撤藩斗智这场重头戏。
云贵高原一带连绵起伏的山峦,由于海拔高终年云雾缭绕,千山万岭如坠茫茫大海之中。
十月初九的清晨,奔往五华山的山路上,急剧的马蹄声踏碎了晨露,惊醒了沉睡的山峦。哲尔肯、博达礼离开北京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一路上踏朝露、披繁星、栉风沐雨,日夜兼程今天终于到达重岩选嶂,终年翠绿的五华山麓。他们二人深知兵贵神速,在路上多耽误一天,就可能发生意外的变化,因此恨不得一步就跨越这千里之远的路程。他们带来的副将亲兵们也鼓足力气,挥鞭策马,紧紧跟随。
他们翻过了一道大山梁后,哲尔肯心痛地看了看汗雨淋淋的马,勒了一下马缰,那马放缓了疾奔的步子,身后的车队也跟着慢了下来。这时他才顾得上看看手中那把已经快抽烂的荆条,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我久经沙场,没想到今天……”
没等哲尔肯说完,博达礼打断了他:“老兄何必哎声叹气,我想你我二人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哲尔肯点了点头。
他们缓慢地穿过一片马尾松林,来到一座山峰顶端。前面陡然出现一座气势雄伟的山峰。这时萨穆哈催马匆匆赶上来,指着前方那座山峰对二人说道:“两位大人,那就是五华山的主峰。”
“这五华山山势险峻,素有天下铁闸之称!”萨穆哈继续说着。
哲尔肯点了点头,没有着声。博达礼惊异地问道:“何以见得?”
这时一个亲兵上前施礼道:“几位大人,小人是本地人.对这一带地形非常熟悉,愿为大人效力。”
接着那亲兵便指指划划,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如数家珍:
“这五华山大大小小有六个岭,那个是马头岭,那个金岭,再那边是大云岭和小云岭,还有笼岭,但最险最大的还要算是仙人岭。”
哲尔肯、傅达礼等人顺着那亲兵的指点一望去,隐约可见的七星、虎头、云霞、玄武、北头、长平等六座险关雄踞各岭之上。真如一道铁闸,而二仙岭关口正像是铁匣的中枢,从山脚盘旋而上的那条羊肠小路,被这道铁闸拦腰切断。
“只有过了这关,才能到云南府。前面便是双羊叉道,一条奔云南府,另一条直奔五华山主峰。”那个亲兵继续指点着。
博达礼点了点头与哲尔肯耳语了几句,大声说道:“传令下去,直接取道云南府。”
“喳!”一声令下,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杀机四伏的云南府。
当夜便住在驿馆,朱国治便匆忙来为二位特使接风洗尘,酒宴之后,三人便来到内室,门户紧闭。
“不瞒二位大人,最近我总有预感。”朱国治说道。哲尔肯博达礼见朱国治神色异常,便感到事关重大,急问:“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