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
让您受到了这样严重的伤害,而且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
虽然我们深信不论怎麼样的危难,昌浩都能够把他们赶跑,但是仍然非常地害怕。而且虽然信任著昌浩,可是受伤的话一定仍然很痛。
“傻瓜。”
彰子笑道,然後用她那满是伤痕的手轻轻地摸著小鬼们的脑袋接著说道:
“傻瓜……我没事的。现在已经不痛了,而且已经不害怕了。”
“别说这样逞强的话了。”
从里面传出一句像孩子一样尖锐的声音。
是刚才先他们一步回来的小怪。不知什麼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屋外,那如晚霞般的眸子里闪现出危险的光芒。
猿鬼和独角鬼一看到它出现马上吓得浑身发抖。
眼前这个小怪的本来面目他们是非常清楚的。彰子好像还不知道他的本相,可是他们却完全不敢告诉彰子小怪原本是什麼样子的。
全身覆盖著白色的长毛,脖子周围有一圈好像勾玉一样的突起。长长的尾巴和耳朵,额前带有像莲花一样的红色纹样。四肢前端带有五祇黑爪,那锐利的爪子甚至能够将这些小鬼们在一瞬间撕成碎片。
彰子把头转过去道:
“小怪。”
“快点进来。就算周围已经布下了结界比较安全,可是一直在院子里的话还是很令人放心不下。”
小怪摇了摇尾巴继续严厉地说道:
“而且昌浩要醒了,见不到你的话会担心的。快进去看看他吧。”
看到小怪出来,天后便隐身离开了。虽然小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麼,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两个小鬼终於松开了彰子的衣角,彰子起身向昌浩的房间走去。
目送彰子离去之後,小怪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里面的两个小鬼。
“——今天我因为碰到了很多不顺心的事情所以现在很不爽,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听到小怪这麼说的两个小鬼,垂头丧气向著院墙走去,一跃而上到墙头站住,然後回过头来看著小怪。
“怎麼了?”
小怪皱著眉头质问道。猿鬼小心翼翼问道:
“……我们,还能再来吗?”
独角鬼也带著哭腔问道:
“是啊,还允许再来吗……”
看著眼前这两个战战兢兢的小鬼,六合不可置否地瞥了小怪一眼。
一直不耐烦地沉默著的小怪,摇了摇尾巴耸了下肩膀道:
“——问昌浩和彰子去吧,我怎麼知道。”
这个府邸是安倍家的,作为十二神将没有权利决定这里的任何事。
“那麼,那麼,要是晴明的孙子和公主答应的话就可以了吗?”
“是吧!”
小怪转过身去走开了。
“随便你们好了。”
目送小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屋子里面之後,猿鬼和独角鬼带著非常高兴的表情跳过院墙离开了。
一直观察这边的六合轻轻叹了口气,接著,一直隐身的天后出现在他他旁边。
“六合,晴明有话要我转告你。”
六合黄褐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甩了下茶褐色的头发转身面向天后。
“晴明?说了什麼?”
在事情发生巨变之前,晴明留下的嘱咐。
“如果,守护昌浩的道反丸玉有什麼异变的话——”
第二章
四周非常寂静。
“中宫,今天晚上的事情,请您不要对别人讲。”
自称是阴阳师的式神二人,留下这句话後便消失了。
只一瞬间,她便已经身处幔帐之中了。
貌似没有人发觉到她被带到了异空间之中。整个土御门都被包围在静静的深夜之中等待著黎明的到来。
章子悄悄向帐外望了望,被很多层帐台巧妙围绕起来的幔帐之中没有一点动静。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时而将挂起的竹帘吹得轻轻摇动,幔帐也会随之有一点轻微的摇摆。
章子缩起肩膀两手抱住双腿,慌张地躲到幔帐深处。
总是被侍女们梳理得非常整齐的发髻,现在显得非常凌乱,这一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章子为了确认一下而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当确认之後她的脸上不由得充满非常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梦。”
章子的低语使得这件事情的现实感更加强烈。
这不是梦。
自己曾经经历非常可怕的事情。一个令人讨厌的奇怪僧人把自己带进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而就在自己几乎绝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章子闭上眼睛。
本来自己都已经带著必死的信念,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少年会出现。可是,现在自己却平安无事又重新返回了这个土御门殿。
那是——安倍昌浩,因为有他的保护。
为了守护那个约定而来保护我的。
“……约……定。”
——那个约定了要保护你的阴阳师。
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拂晓,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他又再次被召到土御门对章子说过。
——阴阳师就是为了保护土御门的公主存在的。
他果然没有违背自己的约定。
“……可是……!”
章子摇了摇头。
那个约定,是他和谁约好的呢?不是和章子。他只是和某个人约定好了要保护自己而已。
是谁呢?是那个和自己有著相同面容的少女。
章子紧紧地抓住衣角,低声自言自语道:
“……为……什麼?”
明明说好了要保护我的,为什麼又把我放下不管而离开了呢。为什麼在他身边,会有那个女孩子的存在。
你不是说好了要保护我的吗?
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语,可是却完全说不出来。胸口好像被一种感情冲击著看要崩溃了。
为什麼。为什麼。
抓住衣服的手指,渐渐开始变白。
章子咬著嘴唇低语著。
“为什麼,为什麼你会在她身边……!?”
*****
你为什麼回来了?他被突然而来的呵斥弄得有点混乱。
——然後,他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的。
心中不可控制地开始凌乱起来,不停地骚动。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回来了吗?其他人的声音也开始传来。
可是,他激动起来。
——越来越担心了,为什麼大家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不知道原因,他从前天开始就一直被安排在旁边的一个小寺院里面住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在他离开得时候,明明大家都微笑著送他走的,临走时还不忘对他说快点回来之类的话。
本来他以为在回来的时候会得到大家同伴的微笑相迎,可是现在大家的脸上却都充满了敌意。
一股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接著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绝望。
这已经是无法避免的命运了。
他是为了守护全族的人而去面对无可选择的命运。
快点离开这里。有人从後面推著他说道。
——不要,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要是可以的话,明天我就走。至少让我再在这里和大家过一晚。
不行。大家都带著拒绝的表情。
好了好了,告诉过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还有再也不要回来了。
快点。
快点离开这里。
平常一向温柔的女孩也带著可怕的表情驱赶著他。
在场面逐渐混乱的时候,他的腿旁出现了两个幼小的身影。
好可怕,好可怕哦。大家都带著可怕的表情。
不要走,好可怕哦,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蹲下身去抱住两个小家伙。
——不走,我不走。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所以别哭了。看,承是按莉的哥哥吧,你再哭可要被妹妹笑话了哦。
小男孩带著泪眼点了点头,而更小的妹妹则紧紧抱住他的腿不肯放手。
带著恐怖的表情看著他们三人的大人们,不停向外面张望。
——怎麼办啊,爷爷。大家都很奇怪呢……!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影冲到人群之中。
我去找了逃跑的路,但是没有用。完全被包围了。已经出不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後,大家一齐望向他。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他有一种预感。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著。
他的脚指碰触到了一样东西。据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祖父的祖父从大陆带来的一族的秘宝——
他的祖父对他说过,绝对不能打开。绝对不能动,绝对不能出声。祖父话中带著非常严厉而且非常认真的语气。
刺耳的声音甚至能够把鼓膜冲破。
这连续不断的声音到底是什麼,他完全无法理解。
不,其实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完全没有办法承认罢了。
这轰鸣,是妖怪的吼叫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吼叫,是那种临死前得悲鸣声。
耳边听著妖怪的悲鸣,他的脑海里再一次出现祖父的声音。
——这,就是你所要继承的东西。
他脚趾碰触到的,是一个用陶制造的冰冷的瓷。瓷口用特殊的土封闭住了,那里面封印著的便是他们一族世代看守著的东西。
——绝对不能打开,也不能把他打坏。必须一生都要守护著它,而且还要世代相传。
耳边又传来妖怪那恐怖而丑陋的声音。
“你失败了。”
“这要用你的血来偿还!”
好像互相碰撞著的两个声音,使痛苦不停在他周围蔓延著。
妖怪的低语直接传到他的意志里,久久的在他脑海中回响。
好似一把利刃直刺在他那冻结了的心上,使他鲜血直流。
在他的心中,不停地呼唤著家族同胞的名字,一直一直在呼唤著。
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声音来回答他。他的脑海再次出现了面带不安的双亲的面容。
——这次的事情,稍微有点棘手呢。
可是,为了能够使我们安稳地生活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必须去做。
——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另外一个温柔的声音充满担心地说道。
——这次的事情做完以後,你最好还是隐退了吧。
耳边又响起了稍微有些严厉的叔父的声音。
接著是年幼的弟弟和妹妹的笑声。
——早点回来哟。
——记得给我们带礼物哦……
第三章
感觉已经麻痹了,无法判断究竟过了多少时间。
柜子并不是密封住的,所以他能够感觉到外面的变化。
在只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狭小而黑暗的空间内,鼻子闻到的是一股铁锈的味道。
噗通,心脏在跳动。
——……爷……爷。
他低声呓语著,心情便得慌乱起来。
柜子的盖子上面似乎被什麼沉重的东西压著。
孩子拚尽全力把盖子挪开一点,使自己从里面能够脱身。
随著盖子被挪开发出的沉重声响,还传来了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从坏掉的帘子缝中,透进来皎洁的月光。
不过即使没有这月光,他也能够清楚地看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他刚才一直被封闭在黑暗的空间中,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而且他的祖父也曾经教过他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法术。
黑色的污水流了一地。
而自己的族人屍横遍地。
刚才还残留在鼻子前面的铁锈味被晚风徐徐地带走了。
茫然的呆立在原地的他,脚边触碰到了一个陶瓷。
他慢慢低下头去,弯下腰伸手将瓷拿起。
“为……什麼……”
顾不上擦去流过面颊的泪水,他低吟著。
压在大柜盖子上的爷爷,被人从背後刺入锋利的武器早已死去。
他抱著陶瓷踉踉跄跄地在屋子来回走著。
他的一族,居住在远离京都的深山之中。所以,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一定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而就这样过去了吧。
“爷爷……总会有人知道的,我见证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为什麼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是他知道族人所庇护的贵族的名字,他知道把这个危险的工作托付给他们族人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
刚才还紧紧抱著他不放的两个小孩子,现在就躺在他的脚边。
他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水里,把瓷放在一边。失去一只胳膊的弟弟抱住身下的妹妹。妹妹除了胸前正中被利刃贯穿以外便再没有其他的伤痕。
完全没有被鲜血弄脏的容颜。和因为苦痛与恐惧而扭曲的弟弟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异常安详。
——好可怕哦,好可怕!
可是。
“……承……果然是哥哥呢……”
抱起身上还残留著馀温的兄妹二人的亡骸,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了出来。
为什麼大家都只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