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坚决执行朱总司令的命令。”
“敌伪军要拒绝投降,我们就坚决把他消灭!”
队员们都举臂高呼,回答政委的号召,准备以坚强的战斗意志和战斗行动,来完成朱总司令的命令。
山东军区司令部,为了执行朱总司令的命令,把全山东所有抗日部队组织了五路大军,向敌人占领的交通要道和大城市进军,他们的任务是迫使敌伪投降,不投降,就消灭他们。部队所经过的村庄,路口,解放区的人民都为自己的胜利进军的部队扎上松柏门和牌坊,上边写着“胜利”或“凯旋”的金字。年青人都自愿的去支援部队,老大爷、老大娘、青妇队的姑娘们和儿童,都站在道旁为过往的部队准备茶水,向行进中的战士口袋里塞鸡蛋,送水果。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自己的部队在战争的年月里,怎样的克服一切艰难困苦,打击敌伪,为创造抗日根据地而战斗。现在鬼子投降了,和平的日子到来了,这胜利是多少同志为人民流了鲜血才换来的啊!现在抗日根据地的人民是以多么欢欣的心情来欢送自己的抗日部队去接受敌人投降啊!五路大军在人民的欢呼声里,向青岛,向济南,向徐州进军。
鲁南军区的抗日部队被编为第五路大军,他们指向徐州,要使那里的敌人投降。铁道游击队是这支大军的前导,不分日夜的向徐州迫近。
这天夜里,铁道游击队奉命撤到道东,和主力部队汇合,准备向徐州挺进。当过铁路的时候,小坡站在路基上,望着临城站的灯光,那里还有探照灯光在闪。小坡恼火了,低声骂道:“奶奶!投降了还闪个熊劲呀!”他看着刘洪大队长这时也站在那里,在向临城默默的了望,他知道大队长这时的心情,他是在想念芳林嫂。队长是个倔强的人,不愿把感情露在脸上。小坡上前拉了刘洪一把,急切地说:
“我们应该马上进临城去缴鬼子的枪呀!怎么舍了这近处反到南边去呢?”
小坡仰望着刘洪的脸,他看到他的大队长发亮的眼睛里有些湿润。这年青人又后悔,不该在这时拿这话来问大队长。刘洪略微沉默了一下,又紧绷了一下嘴唇,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坡知道大队长不是在思考问题,而是在压制自己的情感。刘洪说:
“同志!要从大处着眼啊,上级决定是正确的!徐州是山东的大门,我们迫使那里的敌人投降,占领了徐州……”说到这里,刘洪挥动着手臂,向沙沟、临城间划了一条线,斩钉截铁地说:“堵住大门,这些敌人一个也跑不掉!”
刘洪这后一句话,是以一种极愤怒的口吻说了的,显然他是深深地痛恨着还没有放下武器的敌人。
他们星夜赶到徐州附近。因为他们都是短枪便衣,司令部要他们先插进去侦察情况,准备给日本驻军送出通牒。李正和刘洪便带着队员们,分两股秘密的潜入徐州。
市内一片混乱,饥民在捣毁鬼子的仓库,日伪军退缩在兵营里不敢动弹。当铁道游击队到达车站时,看到站上停了几列刚开到的兵车,美式服装的国民党军队正源源的从兵车上下来,南边的兵车还在不断开过来;虽然是在夜间,可是天空的飞机还在嗡嗡的响,通往飞机场那边也有国民党部队向市内拥来,原来是国民党利用鬼子的火车和美国的飞机,从遥远的地方把中央军运来,抢占徐州。鬼子和汉奸看到中央军到来,像得了救似的,又蠢蠢思动,因为他们在这里留下海样深的血债,中国人民都用仇恨的眼光盯着他们,盼望着八路军一进来随时替他们报仇,缴他们的械,现在国民党中央军来了,他们在反共上是一致的,一见面真像久别的朋友一样握手言欢,让鬼子依然维持治安,并收编伪军。伪军马上把太阳旗扯下来,换上国民党旗,帽花撕下,来不及换上新的就摇身一变,成为中央军编制以内的某师某团了。天不亮,中央军就驻满徐州了。
蒋敌伪合流了。八年来在敌伪铁蹄下呻吟的人民,在血泪中盼着胜利的人民,胜利盼到了,可是胜利却是这样简单:敌人还是敌人,只是换了一面“青天白日”的国民党旗子。北边响枪了,大概是中央军碰到八路军,向那边射击了。鬼子的枪,汉奸的枪,中央军的枪,都一起在放。飞机翼下的日本国徽刚刷去,也许是由于太仓促了吧,虽然已涂上了“青天白日”,可是透过这油漆未干的国民党徽,还清楚的看出下边的膏药旗,就加了油飞向北边的抗日根据地扫射去了。天亮以后,铁道游击队被敌人发现,中央军和敌伪军就向他们展开了攻击,刘洪和李正只得撤出了徐州,回部队报告情况。
在回部队的路上,他们看到一列列的兵车向北开来,中央军在鬼子、汉奸的掩护下,沿着津浦铁路线,进攻山东解放区。他们喊出“到济南受降!”“收复失地!”的口号,实际上是想消灭八路军。兵车不够用,敌伪顽沿着铁路线步行向北拥进。这些还依然穿着汉奸服装的中央军,每到一个村庄,都是烧杀抢掠,人民一片哭叫声。他们昨天烧杀抢掠,是为了效忠日寇,今天他们的烧杀抢掠,却是为了效忠国民党反动派了。
李正拿着一份从徐州带出的伪报纸,报纸在抖动的手上索索的响。一条消息使他气得浑身打战。原来伪报上登着蒋介石委任的山东省主席到了济南,一到任就慰问受伤的敌伪,并由敌伪协助成立山东省政府。从抗战一开始,山东国民党的军队和政府人员,一听炮声,就都跑的跑了,投敌的投敌了。是共产党八路浑领导了山东人民坚持了抗战,和鬼子苦战八年,才收复了山东大片土地,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可是现在却从天上飞来了个省主席。当李正把这事告诉了队员,队员们都气得红了眼叫着:
“谁承认他这个熊主席,他有什么资格当山东人民的主席,去他娘的!”
愤怒的队员们,望着一列列往北开去的兵车,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在这铁路线和鬼子反复搏斗,现在总算取得了胜利,可是今天蒋伪合流,又像狼群样沿着这条交通线向山东人民进攻了,人民又将被抛进苦难里了。一些队员都咬牙切齿了地说:
“我们在这里艰苦战斗,难道就为的你们再来蹂躏这块已经解放了的土地么?”
队员们都摩拳擦掌,气呼呼的跑来找大队长和政委,指着铁道上的兵车要求道:
“咱们和他们干了吧!这口气真咽不下!”
刘洪和李正带着队员回到主力部队,把徐州的情况作了汇报,司令部也早收到这方面的情报,现在部队正在重新部署,决定席卷扫荡内地和交通线上拒降的敌伪。为了配合整个军事行动,张司令对他们说:
“你们铁道游击队马上撤回微山湖一带,任务是阻止顽军北上,迫使敌伪投降。”
就这样,他们不分昼夜的赶回微山湖一带。可是国民党北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兖州了。在兖州和徐州之间的沿站都有顽军部队留下,和当地的敌伪合流,守着铁路,让他们的部队不断的源源北进。临城也驻满了国民党部队,这一点,特别刺痛了刘洪的心,因为芳林嫂还在那里。据收到的情报,国民党进了临城站后,汉奸都被释放了,日本特务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的特务。和八路军有关系的人都遭到逮捕、屠杀。芳林嫂恐怕也要受害。
当鬼子一宣布投降,刘洪就想到芳林嫂。所以在全队为庆祝胜利而会餐时,他特意把凤儿接到队上来,他抱着凤儿,就想到这孩子将要看到妈妈了,而自己也感到说不了的喜悦。刘洪虽然也和小坡一样急切地想早进临城,可是以后他们奉命去徐州,为了完成更重大的任务,他情绪上只微微波动一下,就毅然向南进军了。那天,他和小坡在铁道边指着临城站愤怒地说:“他们还跑得了?”他向小坡解释,这也是自我安慰。他认为敌伪是跑不了的,芳林嫂出来,只是个时间问题。可是蒋敌伪合流,国民党军队竟这样快的到处窜犯,想不到芳林嫂由鬼子的手里又转到中央军的魔掌里了。直到这时,刘洪才感到真正失掉芳林嫂的苦痛。过去芳林嫂被鬼子抓去时他感到难过,鬼子投降了,芳林嫂就有了出来的希望,可是现在国民党中央军又把她夺去了,出来的希望就不大了。刘洪深深知道国民党对待共产党的狠心,因为他自己身上就有着国民党匪军打的伤痕。
夜已深了,连夜行军后的队员都呼呼的睡去了,刘洪在灯影里来往踱着步子,想到芳林嫂,他的心像铁爪抓着似的难过。他不时走到自己的床前,看到凤儿正熟睡在他的床上,她圆圆的脸蛋上突然挂上一丝微笑,也许是她在梦中看到了妈妈。刘洪看到凤儿睡梦的微笑,眼睛里涌出泪水。
刘洪的悲痛是深沉的,可是倔强的他绝不让自己被悲痛压倒。过去革命斗争的锻炼,使他有着坚如钢铁、从不屈服的性格。每当他哀伤的时候,他会忍住眼泪,在这忍住眼泪的同时,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便在胸中燃烧,他的眼睛亮了,拳头握紧了,如果手中有枪,他就把子弹顶上膛,他能化悲愤为力量,展开不疲倦的斗争,而且越战越坚强。过去使他难过和愤怒的是日本鬼子,现在使他伤心愤怒的是国民党匪军。他们过去不抗战,反共反人民,使他流了血,如今在八路军和人民用流血牺牲赢得了胜利,他们又卷土重来,人民又要遭受灾害了,芳林嫂又有被杀害的危险。这痛心的一切,使他的胸膛里燃烧起熊熊的怒火,悲愤的眼睛在闪闪发光。他在灯影下踱着步子,由于心绪的烦乱,他的脚步是那么有力的踏着地面,像要把地面上砸出坑洼似的。
“只有把这些进攻的匪军消灭!”
他低低的自语着,发泄内心的气愤,他很想马上投入战斗,才感到轻松。想到战斗,他想到将要完成的阻止顽军北上的任务。政委今晚带着长枪队到铁道两侧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性的破路斗争了。他也要在下半夜带领三个短枪队,到铁路上进行破路。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按道理他应该躺下睡一忽,消除下疲劳,到下三点即出发完成任务。可是激动的心情使他不想睡眠,他渴望着尽快的投入阻击蒋匪军的紧张战斗。
刘洪发亮的眼睛,看到墙角的一大捆炸药包,这是主力部队攻城炸碉堡用的黄色炸药,这次他们从司令部领了一批用来爆炸铁路和火车,以阻击蒋敌伪军北上。
他便坐在墙角,把大炸药捆打开,炸药块都像切成小块的肥皂样散开来,每块都用油纸包着,他便把炸药都分成一斤、两斤重的轻便小包,因为一斤重足可以把铁轨炸飞了的,他把炸药分好都按上雷管以后,就用一块黑布包了四五个小包,扎在腰里,另外他还装两小包在两个口袋里。
深夜三点,各短枪分队都集合起来,到大队部领了炸药,也像刘洪一样用布扎在腰里。刘洪站在小土堆上,对各分队简洁的谈了任务,规定了路线,最后只见他把二十响一抡,发怒似的命令着:
“开始出发!炸路!”
三个分队分成三股,在夜色中迅速的向铁路边奔去。临城和沙沟站的探照灯还在照着。国民党命令敌伪军为他们护路,维持铁路的安全。虽然这铁路还有着敌伪的岗楼碉堡守卫着,可是自从日本宣布投降后,他们对守卫铁路这个“任务”已不大感兴趣,只是心惊胆战的缩在碉堡里,困为他们在这里欠了海样深的血债,生怕这里的人民和八路军拥过来,扭碎他们的脑袋。他们这种惧怕是有道理的,因为四下都是上百上千里的解放区,在这样广阔的土地上和强大的抗日军民的包围中,他们怎能不发抖呢!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宽恕,能够生还回家。所以他们哪还有心绪来为国民党卖命呢!一想到铁道游击队勇敢善战,他们就心惊肉跳,控制这条铁路的信心早已失掉了。
刘洪带着他的队员们,敏捷的扑到铁道边,这里的每个地方他们都很熟悉,就是敌人在铁道两侧布满了岗,也挡不住他们靠近铁路。他们把炸药塞到铁轨下边,一列火车过来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车身摇晃了一下就停下了,两节铁轨炸得像两条弯弓一样,随着腾空的铺路石子,被抛出好远。
鬼子、伪军、国民党军队,都仓皇的跳下车,惊恐的望着铁轨被炸开的缺口,庆幸着火车还没有翻筋斗,不然他们蒋敌伪都将埋葬到一个坑里了。当国民党军队、鬼子、伪军正在修路时,其他的地方也闪起红光,也不断响起沉重的“轰隆”声,整个铁路瘫痪了。
当彭亮和小坡,带着自己的分队,把第一包炸药塞到铁轨下边,彭亮的心情是很杂乱的,过去打鬼子、破铁路、碰火车,他都没有这样过。他和小坡对望了一瞬,他俩在胜利会餐的那天晚上,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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