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庄子,远远望着道旁的碉堡,王强和队员们在道旁的树下蹲着,他告诉朱三去把伪军小队长找来。朱三说:“王大队长要过路,过就是了。已经和他约了暗号,岗上问谁,只答应一个‘铁’字,他们就不作声了,敞着口过,没有事,这些天过路都是这样!”
“你去找他来,我和他还有事谈,这些天他们对我们帮助很大,我想到他们碉堡上和伪军弟兄们啦啦!今晚还有人过路!”
“好!我去找他!”
不一会,碉堡上的伪军小队长过来了,一见王强就叭的打了一个敬礼。眼睛不由得瞅着王强身后的二十响匣枪,可是王强却很和善地上前拉住伪军小队长的手,低低地说:“你们很辛苦了!”
伪军小队长还是立正的站着,指了下旁边的碉堡说:“请到上边坐坐吧!”
“好!要打扰你们了!我很想和弟兄们见见面!”
王强随着伪军小队长,通过铁道边的两个伪军岗哨,留两个队员在下边,就到碉堡里去了。
碉堡分上下两层,各住有五六个伪军,都是搭的地辅,武器都挂在墙上。当王强随着伪军小队长身后,一进碉堡门的时候,下层的伪军们都忽的从地铺上站起来,这虽然是对客人的礼貌,但从他们紧张而利索的动作上,可以看到起立致敬的一伙是满怀惊恐的。伪军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王强的面孔,又不时偷瞅着他身后的五棵张着大机头的二十响匣枪。他们是深知道飞虎队的厉害的。一二年来,他们在这铁道线上驻防,随鬼子出发扫荡,都尝过飞虎队的苦头的。冈村特务队被消灭,松尾特务队在苗庄的狼狈奔逃,微山岛上七百多皇军伤亡,他们都是耳闻眼见到的。每逢出发,他们都祈祷着千万别碰上飞虎队,可是现在进来的正是飞虎队的,为首的一个还是飞虎队的副大队长。王强的名字在敌伪军那里是赫赫有名的。松尾特务队长一提王强也不免心惊胆战,想不到王强竟出现在眼前了,这怎不使他们惊恐得心跳呢!王强身后的队员们又都握着二十响,更显得威风凛凛。这些二十响,伪军们是晓得它的来路的,那是他们从冈村特务队那里缴获的。打起来象机关枪似的,只要一梭子,叫你一个也跑不了。王强看出了伪军的心情,向他们一摆手,眨着小眼笑着说:
“不要客气!随便些!”接着他回头对伪军小队长说:“叫他们都到上边去吧!我想和大家在一起谈谈,认识一下,因为咱们愿意交个朋友了。”
伪军都攀着扶梯到碉堡的上层去集中了。十多个伪军围坐在地铺上,王强在靠扶梯口的一张椅子上,两边站着两个队员,都象小老虎似的,擎着二十响匣枪。朱三抱着四五条大前门香烟上来,对伪军说:
“王大队长这次来看大家,还特别嘱咐我给弟兄们送几条好烟抽呀!”
说着,他就把烟拆开,分给伪军。伪军本来都恭恭敬敬的坐在那里,现在胆怯的眼睛里又流露着感激的神气了。王强对他们谈了这次的来意:
“我们的刘洪大队长和李政委特别要我来看看大家,因为你们虽然在这里为鬼子守路,可是你们暗地里帮助抗日,便利抗日的部队顺利的从这里过路。这一点你们做得很对。现在日本鬼子快要完蛋了,你别看鬼子在铁道线驻有重兵,来往过着兵车,这正说明鬼子急了,不得不把兵力抽到交通线上,这一抽可是其他地方却空了,那边抗日根据地又扩大起来了。鬼子就利用交通线,东边危急,向东增援,西边危急,又调兵往西扫荡。可是四下的漏洞太多了,忙得小鬼子顾头不顾腚,就是铁道线的兵力最近也减少得太可怜了。你们知道临城站的鬼子都换上刚从日本国内抽来的娃娃兵,打仗能管用么!……”
说到这里,王强哈哈笑起来了。他的小眼欢快地扫着伪军的人群,他们都在静听着。他抽了一口烟,又说下去:“在这种情况下,过去被迫为鬼子作事的人,心里都在打自己的算盘了。不要说你们这个碉堡上,就是其他的碉堡,甚至你们的上司中队长,也不敢不主动和我们联系啊!因为他们知道鬼子完了,不得不给自己留个后路。别看鬼子还常出发扫荡,各庄都成立了反共自卫团,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死眼皮的臭汉奸特务,一出临城,不出三天,我们准打碎他的脑袋!你们知道,我们说得到,就做得到的,最近我们就打了一批!”
王强说到这里,伪军们身上打了个寒战,他们感到王强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不过王强只激动了一会,很快他又温和地谈到八路军对敌伪军的政策了。
王强一边谈着,一边看着手腕上的表,已经是下一点了。他眨着小眼,有点焦急的样子,显然他在为着一个急事而等待着。不一会,从下边扶梯上上来一个队员,向王强耳边低说了几句,就又下去了。
“走!到下边我和你谈句话!”
他拉着伪军小队长就下去了。在碉堡门边,王强低低的对他说:
“刚才送信来,山里有几个客人要过路!”
“过吧!这还用问什么!”
正说话间,突然正南有一点白光闪过来,接着远处铁道上有一阵突突的声响,鬼子巡路的小摩托卡从沙沟驶过来了。王强想向碉堡上喊监视伪军的队员,已来不及,他忙缩进碉堡门里,这时待在下层的另两个队员也都把二十响对着门外,在路边和伪军一道站岗的两个队员,也都急速地伏到附近的树丛里。
摩托驶近了,到了碉堡旁边,叭的一声停下,松尾特务队长看着站在道边的伪军小队长,问:
“飞虎队的没有?”
“伪军小队长这时内心陷入紧张状态,他知道在周围有六棵二十响对着摩托卡,一露马脚,就是一场激烈的战斗。他压制住自己,恭敬的向松尾报告:
“没有,没有。”
松尾很满意小队长在这深夜还出来查岗,就说了声“好好的”,上了摩托卡突突地又向临城站开去了。
伪军小队长擦了额上的冷汗,来到王强的面前,王强欢欣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不错!”虽然为了今夜的重要任务,他很不希望和松尾碰面,可是他却对伪军小队长笑着说:“松尾没有进来,是他的幸运,如果他要进碉堡,可就叫他脑袋瓜开花了。”
“天亮前松尾不会再回来了!”
王强望着道边的两个伪军岗哨,就对伪军小队长说:“鬼子既然不出来了,叫他俩也到碉堡里去休息吧,外边我们代为警戒!”
“这行么?”
“行!”王强肯定的说,“有什么动静,我们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也太辛苦了,回碉堡上去睡觉吧!”
碉堡边又恢复了寂静。伪军都集中在碉堡上层,把枪挂在墙上,蜷伏在地铺上蒙头睡下。小坡带着两个队员机警地坐在刚才王强坐的椅子上,两个队员从枪孔里望着外边的动静。小坡却面对着里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挤在地铺上的伪军的动静。他的二十响匣子,按上大梭子,张着机头,黑黑枪口,正对着铺上睡着的人群,整个碉堡都在他掌握之下,为了防止意外的事情发生,他的手指始终不离枪的扳机。如果伪军敢于妄动,小坡手里的二十响就随时都会嘟嘟起来,铺上的人就一个也别想能站起来。
王强看了碉堡已经布置好,路边的岗哨也都换成自己人了,便打了一个呼哨,从道东飞快的过来一队黑影。申茂带着长枪队过来,王强站在铁道上把枪往南北一指,申茂指挥着长枪队员,分两股随着铁道沙沙的跑去。王强看到南北铁道上岗哨都已撒出去,他为了更慎重起见,又去亲自检查了一番。铁道的不远处布满了岗哨,队员们都握着上了膛的步枪,匍匐在铁道上,申茂亲自掌握着机枪,趴在步哨线的最前端,枪口都朝着临城、沙沟站的方向。
俟一切布置就绪以后,王强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碉堡下边的东西大路旁,静静地了望一下四面的景色,临城和沙沟站鬼子的探照灯在闪着光柱,当照到铁道上的时候,铁轨象两条银蛇在跳动。远处的其他碉堡隐约在望。路基下边的又宽又深的封锁沟,沿着铁道向远处伸去。再向铁道两边望去,湖边的村庄浸在夜色里,各村的炮楼林立,从那里不时传出伪自卫团打更的木梆声,梆声里夹着夜惊的狗吠。有时还听到伪自卫团岗哨的叱喊声,远处常有冷枪在砰砰的响,这就是敌占区的夜景。王强望了下远处的碉堡和道边的封锁沟,眨着小眼向地上唾了一口,低低的说:
“碉堡、封锁沟,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封锁沟还能挡住我们过路么!”
他把手指搭在嘴上,“呼”的一声口哨,只见远处有两个黑影走来,李正带着两个队员走到王强的身边,低低地问:“怎么样了?”
“一切都布置停当了!”
李正是细心人,又到碉堡和铁道上去检查了一番,才回到路口,对一个队员道:
“去和大队长联系,马上过路!”
队员象箭一样没入道东的黑影里。不一会,从东边大路上出现一簇黑色的人影,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是彭亮带着一个短枪分队,他们都雄赳赳的提着短枪,眼睛锐利地向四周瞅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吸引起他们最大的警惕。一遇到敌情,他们就象一群猛虎样扑上去。彭亮他们越过铁道向道西走去,接着后边是老洪,带着一个短枪分队和警卫队。在行进的行列中间,有一个骑在驴背上的瘦长的身影。首长马上就要过路了,虽然这里一切都布置得安如磐石,但由于这任务太重大了,使镶着铁道两边的王强和李正都顿时紧张起来,屏着气息,握紧着手中的短枪,向碉堡和铁道两侧瞅着,作着更负责的警卫。
轻微的驴蹄声,愈来愈清晰了,蹄铁偶尔碰着铁轨,发出丁当的音响。王强不自觉地把小眼从警戒的方向转过来,瞅着从身边经过的骑驴人,他那瘦长的脸上是那么严正和慈祥。他看得多么真切啊!连鬓边的头发有些白霜的痕迹,王强都看清了。他就是从毛主席那里来,又回到毛主席那里去的党的领导人,他把毛主席的指示带到哪里,哪里的人群都在沸腾,斗争都取得伟大的胜利。他是个多么了不起的领导者啊!王强很愿意多看几眼,但骑驴人已经被警卫队簇拥着走远了。老洪领着胡服同志过路以后,李正叫王强马上把长枪队撤回,作为掩护过路的后卫,在碉堡上仍留几支短枪,一直警戒到天亮才撤。说着带着两个队员向西赶上去。他赶上老洪,便在胡服的前后警卫着。这支小队伍,离开大路插向小道,向湖边挺进。
走到苗庄,李正才松了口气,因为这里离铁路已经六七里路了。他便向胡服同志问:
“首长是否要吃点什么?”
“不吃!下来休息一下吧!”
小队伍就停在庄后的小树林里了。彭亮就带着他的分队到庄里去,找到保长,这是他们可靠的关系。保长一见彭亮就问:
“有什么事么?”
“把你的堂屋收拾一下,我们要到里边休息!”
“好!好!”
保长把堂屋的灯点上,彭亮帮他把屋里的一些杂乱东西收拾了一下,并整理出一张干净的床铺,原来在这屋住的一个老妈妈搬到其他室里去了。保长看着彭亮在整理着床,就有些奇怪,因为铁道游击队夜里来一向并不睡床铺的,要些铺草,向地上一摊,就呼呼的睡去,甚至来时是那么秘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跃进院子,到屋里不点灯,就自己弄点草,简单的打个地铺,用大衣一裹,就躺下了,有时甚至天亮以后,房主人才发觉铁道游击队住在自己的家。可是今天,彭亮不但点着灯,而且那么细心的收拾房子,把那张睡觉的单人床的脏被单都换下来,保长就问:
“你要在这床上睡么?我来替你收拾。”
彭亮说:“不!有别人在这床上睡。”
“谁呀?是刘大队长,还是李政委?”
“都不是,山里来了客人!”
听说来了客人,保长就马上要去办饭,彭亮为了怕动静太大,就把他拦住了。保长说:“不办饭,也得烧点茶呀!”彭亮才点头答应。保长便到厨房烧水去了。铁道游击队在这一带活动,保持了鲁南到湖西的交通线,鲁南湖西常有干部从这里过路,由铁道游击队掩护。过路的干部也常住在这庄。过去过路人到苗庄是一个休息站,他们常到芳林嫂家休息,现在芳林嫂被捕到临城了,过路的就到这保长家来。所以一听是山里的客人,保长就知道是过路的干部,照例要办饭烧茶照顾的。可是这次彭亮却没让他办饭,只要他烧水。
老洪和李正叫王强把长枪队,在苗庄四周布置警戒,就和胡服同志进庄了。深夜的街道都由短枪队警戒,大门上院子里都由胡服同志带的随身警卫员站上岗。胡服同志坐在堂屋的灯下休息,李正和刘洪两个轮流在屋里照顾,并亲自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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