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叹道:“唉,生性如此,岂是三言两语能劝得了的。随他去吧。”
魏夫人想了想,说道:“淑真,虽说你我是知已,但我从来都是把你当作女儿一般看待,今日里,你受了委屈,我定要向施府讨个说法!”
朱淑真赶紧劝道:“夫人,万万使不得。若真动了干戈,曾施两家都是大户,必是要叫人笑话的。夫人这一番心意,淑真记下了。”
魏夫人说道:“那我也要去骂骂施砾!太不像样了,哪有点儿名门公子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朱淑真听了,点头道:“淑真对他,早就没了信心的。”
魏夫人上前问道:“那,你可有别的打算?”
朱淑真很认真地看了看魏夫人,又四下看了看下人。魏夫人会意,让下人们退下,朱淑真这才说道:“夫人,淑真想与你商量,休夫,可否?”
魏夫人两眼放大,定定地看着朱淑真,仿佛不只一般。先前只感觉这女子才情好,不曾想,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朱淑真看了看魏夫人的表情,心下明白,她说道:“淑真知道夫人在想什么。来的时候,我已经清楚地想过,人只一生,若无趣,何不换一种生活?夫人说呢?”
魏夫人这才从惊愕中醒悟过来,说道:“真儿,这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细斟酌才是。”
朱淑真听了,点点头,说道:“真儿心里明白。”
魏夫人想了想,突然自己笑了起来,说道:“先前,我以为自己是天下最豪爽之女子,而今看来,当属真儿也!”
朱淑真听了,笑一笑,回道:“夫人不是真儿,岂知真儿之苦?”
断肠芳草远 第十七卷 苦思 第五章 知已对饮
朱淑真与魏夫人说着话儿,天色就晚了下来。
魏夫人说道:“不如,今夜就不要走了吧,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儿。”
朱淑真回道:“淑真倒也不愿意离开夫人,只是来时婆婆吩咐过,一定要早去早回的。”
魏夫人听了,说道:“不管她。想来,她家儿子不成人性,咱们叙叙旧,也不应该么?!”说着便差人前去施府通报。
朱淑真却拦道:“夫人,还是不要为难婆婆吧,她当这个家也不容易。”
魏夫人凑到她眼前,悄声说道:“难道,你就不想听一些柳莫寒的消息么?”
朱淑真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揪了起来,她不再回绝魏夫人的邀请。
知已相对,小饮几杯,在秋月的照耀下,两个人忍不住诗兴大发,各自作起了词。
魏夫人吟道:“落花飞絮。杳杳天涯人甚处。欲寄相思。春尽衡阳雁渐稀。
离肠泪眼。肠断泪痕流不断。明月西楼。一曲阑干一倍愁。”
朱淑真听了,赞叹道:“夫人好才情,淑真自愧不如。欲相思,不相思,欲相见,不得见。唉,人啊。。。。。。”
魏夫人听了,一笑,回道:“该你了。”
朱淑真看了看天上圆月,吟道:“办取舞裙歌扇,赏春只怕春寒。卷帘无语对南山,已觉绿肥红浅。去去惜花心懒,踏青闲步江干。恰如飞鸟倦知还,澹荡梨花深院。”
魏夫人听了,点头道:“惜花,盼花,花不开,鸟去,鸟还,鸟怠倦。真儿好词。”
两个人相视而笑,再次对饮。
喝完了杯中酒,朱淑真对着天上圆月长久注视,不再言语。
魏夫人打趣道:“久不曾言,可是在想你心中的萧郎?”
朱淑真听了,也不避讳,回道:“不知道哥哥现在可好?人在哪里?”
魏夫人听了,回道:“放心吧,不几日他就会回来的。”
朱淑真叹道:“早些年,我以为他。。。。。。唉,只怪自己当年没有细细查问,不然怎会有今日这些乱事!”
魏夫人劝道:“事情已然如此,莫再嗟叹,早些跳出来也好,有情人还是会成眷属的。”
一句话说得朱淑真眼里冒出了希望的火花儿,她抓过魏夫人的手,问道:“夫人,你说我还能与哥哥再见么?他还会记得我么?可会怨恨我?”
魏夫人笑道:“他的词那般深情,怎会怨恨与你?他这么多年一直独身,怕是等着你呢。看你,多有福气,一直有人在等。唉,不像我,人去了,花败了,一切都成了空。”
朱淑真安慰道:“夫人,不要这么讲。听说那周少南,也是少有的才子。他的诗词淑真曾经读过一些,字里行间的思念,我看也是写给夫人的吧。”
魏夫人苦笑,回道:“几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还是不提了吧。”
朱淑真停了一下,问道:“夫人,年轻时,为何不做一番争取?”
魏夫人听了,没有回答。
朱淑真连忙说道:“夫人,对不起,都是淑真多嘴,切莫怪罪。”
魏夫人饮尽杯酒,回道:“身为女子,何其悲哀。真儿,你的事我是全力支持的!日后若遇到阻险,我定相助!”
朱淑真为魏夫人添满酒,说道:“多谢夫人。此生得一知已足矣。”
二人对月畅饮。
断肠芳草远 第十八卷 弃夫 第一章 各不相从
朱淑真第二天返回了施家。
施砾怒目相对。
朱淑真不予理睬,进到房间,却见房里完全变了样儿。家俱换上了新的,原先的书橱被人挪开,换上一幅妖娆的美女画像。
朱淑真走到自己床前,却见属于自己的床上正躺着刚进施家门的三房。
见朱淑真进来,三房也不避讳,起身说道:“哟,大夫人,您回来啦?”
朱淑真生气地问道:“你怎么可以进到我的房间里来?出去!”
三房从床上爬了起来,懒洋洋地回道:“哟,大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呀?你仔细看看,这可是我三房的地界,何时成了你的房间?哈哈哈。。。。。。”
朱淑真生气地把三房的东西扔出了房门,骂道:“出去!不要脸的东西!”
听到朱淑真骂自己不要脸,三房也火了,她回道:“大夫人,说谁不要脸?说我么?哼,是,我是青楼出身,不要脸,那你呢?一出门就不见得回来,谁知道你做什么去了?!”
朱淑真看着三房,一脸怒气,说道:“你给我滚!”
三房正在上前回敬,这时施砾从房外进来。他说道:“不就是换个房间么?用得着闹这么大动静?!不像话!”
朱淑真转过身来,冷漠地看了看施砾,问道:“是你的意思?”
施砾不看朱淑真的眼神,兀自说道:“你管不着,这是我家。”
朱淑真拿起地上凌乱的书籍,大步走出了房间。身后传来三房得意的大笑声,像极了当初的二房。朱淑真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三房,说道:“你知道二房是怎么疯的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三房傻傻地站在原地发着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朱淑真从房间走出来,一直走出施家大门,身后一直跟着的魏贤极力相劝,说道:“少夫人,不要再生气了,二少爷他就是一时贪玩,过去就好了。”
朱淑真回头说道:“你去给我备轿,我要回家。”
魏贤回道:“那也得禀报老爷夫人一声吧?不然闹出去,多不好看?少夫人,您说呢?”
朱淑真听了,停下脚步,转身朝着施城房间走去。
见了施城,朱淑真说道:“公公,婆婆,昨日的确是魏夫人不放媳妇回来,媳妇这里请罪了。”
施城回道:“哎,没事,没事。想那魏夫人喜欢你,也是我们施家有脸面不是?哈哈哈。。。。。。”
朱淑真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杜氏看出朱淑真的话要说,于是问道:“老二家的,你可是有事?”
朱淑真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魏贤上前说道:“老爷,夫人,容小的回禀,少夫人与少爷刚刚。。。。。。是少爷的不对,他差人把三夫人的房间与大夫人的房间换了过来。”
施城听了,立即问道:“还有此事?”
朱淑真点了点头,回道:“公公,媳妇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是有的,这些我承认,只是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容公公放媳妇回娘家吧。”
施城听了,连忙制止道:“这怎么可以?这是我施家对不住你啊,怎么能让你带着怒气回娘家?”
杜氏上前也劝道:“老二家的,此事还可商议,你切莫生气,好好商量不是?”
朱淑真不再言语,此时她心里已经是千疮百孔。
施城与杜氏来到朱淑真房间,见三房正在收拾,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三房自然是惧怕施城的,她战战兢兢地回道:“老爷,我是。。。。。。来收拾一下的。”
施城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这是你的房间么?用得着你来收拾?!滚出去!”
三房连忙跑出房间,不敢多说一句话。
施城差人去找施砾,没有找到,他叹了口气,说道:“家门不幸,养了一个败家子儿。”转过身,又对朱淑真说道:“真儿,委屈你了。你且好好休息,不要再与那些人生气了。”
见公公这般维护自己,朱淑真也不便多言,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断肠芳草远 第十八卷 弃夫 第二章 留书出走
朱淑真被施城夫妇劝回了房间,环视四周,她却坐立不安。这个变改了格局的屋子,似乎已经容不下自己,处处像带着刺儿的尖刀,每走一步,都会割伤自己的心。
此时施砾已经从外面逛荡回来,被施城叫进书房。
施城骂道:“你个不争气东西,整日里除了饮花酒,就是惹事端!你说,为何要把淑真赶出大房的位置?她哪点不好?难道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么?!”
自从施城从官场上淡出以后,施砾对父亲的惧怕已经不存在了,他说道:“她一不能生育,二又逼人太甚!”
施城问道:“她哪一点逼人太甚了?”
施砾回道:“经常借口去魏夫人那里,甚至彻夜不归,且写的诗词满篇幽怨,虽我看不太懂,但里边的相思之情我还是读得出来的!父亲,您想想,她这不是有了外心么?!”
施城骂道:“胡说八道!淑真虽说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从小我也是见过她的。加上朱家家风谨严,她断然不会做出那种错事!是你在为自己的风流找各种借口罢了!”
施砾见自己的父亲并不维护自己,只好说道:“反正,我不管,她不能生育,就是她的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听到儿子最后这一句话,施城也感觉有些讲不下去,他回道:“不论如何,淑真娘家还是有几个哥哥的,你若太过份,他们是不会饶过你的。再说,我们施家是大户人家,岂能做出让人耻笑之事来?好啦,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们几天了。”
施砾应声下去了,心中对朱淑真的怨恨却更加浓重起来。他走到了朱淑真的房间外,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推开门进去,见朱淑真正在写字。他冷笑着上前说道:“哟,才女,还作词呢?”
朱淑真不予理睬。
施砾自觉无趣,上前一步取下朱淑真手中的笔,说道:“朱淑真,从今日起,我再也不会看你一眼,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间屋子里等死吧。”
朱淑真抢过自己的笔,还是不说话。
施砾在嘴里“哼”了一声,摔门而去。其实,他没有注意到,此时朱淑真正在自己誊写一份休书。
朱淑真将休书写好,签上自己的名号,拿着随身收拾好的包袱就要出门。一直在旁边跟着的魏忠恭见了,连忙叫来了爹爹魏贤。
魏贤深知朱淑真在施家所受的委屈,他索性不劝了,双膝跪地,说道:“少夫人,您知书达礼,识字比小人多,小人见过您所受的委屈,所以今日里您要走,小的不拦您。只是求少夫人最后一件事。”
朱淑真将跪在地上的魏贤扶起,说道:“这话严重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看我还能否帮得上你。”
魏贤说道:“少夫人,看现在这情形,您是万万不能回娘家的。魏贤求您带上小人父子吧,纵使您天涯海角流浪,我们父子二人也一定伺候左右,绝无怨言!”
朱淑真有些吃惊,问道:“我此去,真的是再也回不来了。也不知道会漂向哪里,你们跟着我,怕要吃太多苦的。还是。。。。。。不用了吧。”
小魏忠恭听了,慌忙跪下,哀求道:“少夫人,求您带上恭儿吧,恭儿不能没有你呀。”
朱淑真看了看魏忠恭流泪的样子,心当下软了下来。她说道:“若你们主意也定,不怕吃苦,那就跟我走吧。他日,有我一口饭吃,就断不会饿着了你们。”
于是,主仆三人相携离去,而施家大院竟无一人觉出异样。
直等天黑后,丫头见朱淑真一直不曾回来,才连忙禀报施城夫妇。进到朱淑真的房间,却见桌子上一封信,展开,上书:休书。今有施家二公子施砾与朱家四小姐朱淑真,因性情不稳,吵闹不绝,忧之父母,愁煞众亲。加之朱淑真多年不育,恐荒后嗣,自觉有愧,特写此休书,以绝夫妻之缘。签字为凭,终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