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
朱淑真听了,看到父亲脸色有些异样,忙回道:“父亲,女儿只是想念歙州老家了,回去瞧了瞧,收拾了一番,了了心中念想罢了。”
朱延龄骂道:“你个不懂事的丫头!嫁入夫家,就应尊夫重教,一个人来来回回的,像什么话?!”
朱淑真听了,不再言语。
卢氏连忙上前劝道:“好了,好了,女儿刚刚回到家中,老爷就少说几句吧。”
朱延龄却并没有停止怒斥,他继续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怎能如何护短!这孩子成亲多年却无子嗣,本就是一大罪过,如今又来去自由,我倒要问问,哪个丈夫能受得了她?!”
一句话说得卢氏哑口无声。
朱淑真此时也听明白了,在父亲的心里,自己是个已经嫁出去的人了,不及儿时那么受欢迎了。于是,她转身对父母施了礼,走出了朱家。
朱淑真回到了施家。
新城门已经建好,施砾重新回到了城门任职,并不在家中。倒是杜氏有些担心地上前询问道:“老二家的,你这几日去了哪里?”
朱淑真如实相告后,再次请罪道:“请婆婆谅解,媳妇是真得想老宅了。”
杜氏倒也没有责怪,只是说道:“凡事记得通传一声,免得家里挂念。你可记下了?”
朱淑真点头称是。
回到自己院内,二房把孩子的尿片晾晒的满院都是,一股腥骚味儿刺鼻而来。朱淑真皱着眉头穿过尿布进了自己房间。
此时丫头进来,说道:“少夫人,老夫人刚刚有件事忘记跟您讲了。”
朱淑真问道:“什么事?”
丫头回道:“前几日,魏夫人差人来请过少夫人。”
朱淑真听了,忙问道:“到底是哪一日?”
丫头想了想,回道:“正好是少夫人离开府上那天。”
朱淑真问道:“那,来人有没有说过是何事?”
丫头回道:“回少夫人的话,这个不曾提过,不过看起来是很急的样子。”
朱淑真想:可能是魏夫人又想找自己前去吟诗饮酒吧,自己刚刚从歙州回来,娘家训过,婆家不满,还是暂时不要再出门的好。于是,她回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丫头应声离去。
朱淑真环视了一下房间,布置依旧,却莫名地有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让人受不了。她打开窗户想要换换空气,却再次闻到了尿布的味道,不得已,再关上窗。如此一折腾,她就感觉到心里累得慌。
断肠芳草远 第十六卷 三过 第三章 柳正病故
柳莫寒在魏府一直很受尊重。他的心境渐渐好了起来,偶尔还是会吹上一曲,依然是相思满萧,但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然而,此时柳正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一连几日都不曾进食。
柳莫寒心中害怕,请来大夫,大夫却再次摇头,回避,告诉他道:“还是准备后事吧。”
柳莫寒悲从中来,泪水忍不住就流了出来。多年的相依为命,这两个苦命的人已经是血脉相连了,忽然就要分离,且是生死之隔,的确让人接受不了。
柳正显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病况,他深知自己在世的日子不会长远,只是心中的那件事让他还是不忍开口。
柳莫寒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父亲,他期望父亲最后的岁月能够安然度过。
这日早晨,天气阴沉,仿佛在一场大雨就要落下。柳莫寒早早起来,为父亲打来洗脸水,唤了几声,柳正却无回应,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奔到床前,他再次呼唤道:“父亲,醒醒,父亲,醒醒。。。。。。”
柳正缓缓地睁开双眼,孱弱地回道:“莫寒,你。。。。。。过来。”
坐在父亲身旁,柳莫寒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柳正轻声说道:“孩子,不哭,人早晚有这一天的,不要悲伤,把眼泪擦干。”
柳莫寒伸手擦拭自己眼泪,却不曾想,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
柳正挣扎着坐起来,说道:“孩子,我走之后,你一定要答应父亲,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知道么?”
柳莫寒点点头。
柳正继续说道:“孩子,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的。”
柳莫寒点头回道:“父亲,请说,”
柳正环视了一下四周,心中清楚这是在曾府,他想:若是将孩子身世说出来,岂不是害了他?罢,罢,罢,还是不说了吧。
柳莫寒见父亲沉默了,问道:“父亲,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么?说出来,孩儿一定照办。”
柳正想了想,说道:“有一件事你要替我办的,那就是等我老后,将我送回我的老家,入土为安才好啊。”
柳莫寒听着听着就掉下了眼泪。
柳正为儿子擦了一下眼泪,嘱咐道:“孩子,记着,若哪天见了小晴父女,一定记得好好谢谢人家。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毕竟人家是救过我的命啊,还有,小晴姑娘对你的一片心意。。。。。。虽说你不接受,但路过人家门口时,一定记得问候一声,知道么?”
柳莫寒点点头,哽咽道:“父亲,您就放心吧,我会的。”
柳正叹了口气,说道:“莫寒,我想再喝一碗外头街上张家卖的豆浆,你帮我买一碗来吧。”
柳莫寒赶紧点头,说道:“好,好,我这就去。”说着离开了房间。
柳正见儿子走了,他挣扎着起身,拿出纸笔,写道:“莫寒我儿:有一件事为父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写在这里了。他日若得见信,请一见镇定再镇定。关于你的身世我不曾讲过,你的郑氏父母实乃你的养父母,与我无异。而你的生身父母是大漠那边的金人。不过,他们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据说当年救过你的养父母,却因此遭难,为了报恩,你的养父母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孩子对待。所以,不论是你的生身父母,养父母,还是我,都是真心疼你护你的,都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好好珍重。切切。”
柳正写完,细细折叠,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收藏进去,他心里想:放在这里吧,若有一天莫寒看到了也就罢了,若看不到,那也只能算是天意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柳正仿佛完全了一生的心愿了,他自己动手整理了一下妆容头发,然后重新躺回床上去。
柳莫寒买了豆浆进门,唤道:“父亲,豆浆来了,快趁热喝吧。”
而柳正却最终没能回答他。
此时,窗外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了下来。
断肠芳草远 第十六卷 三过 第四章 莫寒送父
柳莫寒痛过之后,发誓要将父亲运回老家,以满足父亲遗愿。
魏夫人了见了,连忙准假,并细心地问道:“先生可需一些银两?”
柳莫寒听了,下跪道:“多谢夫人体恤,我的确需要一些银两。只是。。。。。。到府上时间尚短,怕借得多了夫人要误会。不如写上借据,待我返回之后,以工抵债,可好?”
魏夫人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先生一番孝心,借据就不用写了。与先生相处多日,知你也不是那有去无回之人,只是这一路颠簸,苦了先生了。早去早回吧。”
柳莫寒深深鞠上一躬,稍作收拾,便带着父亲遗体离开了曾府。
魏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叹道:“哎,好人呐。”
柳莫寒找来马车,拉着柳正遗体,一路向前柳正老家赶去。此时,战火又燃,百姓们流离失所,若不堪言。柳莫寒心想:如今父亲已去,自己独身一,不如抗金去。又一想,自己还欠了魏夫的债,还是先把债还上再言其他。
回了老家,将柳正安葬后,柳莫寒顺路去看了小晴父女。
小晴的父亲是个有名的神医,附近百姓纷纷前来求医问药,小晴夹在病人中间,四下忙碌着,俏丽的身影虽说有些孤单,却也看着安然。柳莫寒远远地看了看,心想:他们生活得很好,还是不打扰了吧。
转身要离开时,小晴已经发现了他,并叫道:“柳哥哥,是你么?”
柳莫寒回身,对着小晴笑道:“小晴,你好么?”
小晴跑着上前,说道:“还好呀,只是柳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看我的吗?”
看着小晴依然期待的目光,柳莫寒感觉自己欠了她太多太多。
见柳莫寒不回答,小晴继续问道:“柳哥哥,我又哪里说错话了么?”
柳莫寒这才回道:“不,不,不是的。我是回到老家安葬父亲,路过这里,想看看你和家父生活得如何。现在看来,一切都不错。”
小晴听了,一脸难过,劝道:“真想不到,柳伯伯那么好的人。。。。。。唉,柳哥哥,生死由命,你还是看开一些吧,别太悲伤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么?”
柳莫寒点了点头,说道:“小晴,看到你生活得这般好,我就放心了,这也是家父的心愿,如今完成了,我也应该走了。你多多保重。”
小晴立即回道:“这么说,柳哥哥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只是了却柳伯伯遗愿罢了。”
柳莫寒连忙说道:“那倒也不是。莫寒从心里明白小晴姑娘对我的好,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把小晴姑娘当作亲妹妹来看待。”
小晴听了,笑一笑,回道:“做妹妹也好,至少柳哥哥不会再拒绝我靠近你。”说着,便拉着柳莫寒见她父亲。
小晴父亲见了柳莫寒,心下大喜,急忙吩咐女儿准备酒菜,留下柳莫寒吃饭。吃过饭后两人闲聊,柳莫寒说道:“眼下世道又乱了,回来时的路上,满目苍痍,惨不忍睹。看来,金狗对大宋国土还是贼心不死啊。”
小晴父亲说道:“是啊,如今前来寻医问药之人,多半是从战友场上下来的伤兵败将。唉,大宋啊,真是让人焦心。”
柳莫寒说道:“莫寒将父亲安葬,了却了一件心意,回头,定是要参军打仗的,不能容忍金狗如此猖狂!”
小晴父亲举杯说道:“来,以茶代酒,万望柳公子心愿得偿!”
一旁一小晴看着柳莫寒一脸笑容,只可惜这种相处时间并不长久,第二天,柳莫寒再次告别了小晴父女,踏上了回钱塘的路。
断肠芳草远 第十六卷 三过 第五章 淑真见词
朱淑真回施家住了几日,却不见施砾回来过。
二房整日里除了骂街打孩子,还会故意将一些孩子的衣服晒到朱淑真的眼前,那神情颇为挑衅。
朱淑真实在见不得这些,她越来越想逃离施家。
魏贤见了,说道:“少夫人,不如去魏夫人那里少住一些日子吧,看您整日愁眉苦脸的,下人们也觉得难过。”
听了魏贤的话,朱淑真突然记起那日丫头来报过的信儿。她想,就以这个为借口外出走走了也好。
到了杜氏房内,她倒也不曾阻拦,很快应允,只是嘱咐她早去早回。
朱淑真匆匆收拾好东西,催着轿夫,一路狂奔到了曾府。下了轿,朱淑真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魏夫人听人来报说是朱淑真到了,顾不得年纪大了,还是亲自出门做了迎接。两个忘年至交相互抱了抱,同时问道:“近来可好?”
魏夫人先笑了,她说道:“你我二人是越来越的默契了。来,来,快请坐。”
两人坐定,朱淑真说道:“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
魏夫人回道:“还好吧,不过,我看你倒不是很好。怎么?又跟施砾闹别扭了?”
朱淑真回道:“面都不曾见过,哪里有别扭可闹?”
魏夫人听了,叹道:“唉,老人们常说女怕嫁错郎,看来这话一点不假。既然来了,你就多住些日子吧,省得回去生那份闲气。”
朱淑真连忙回道:“淑真知道夫人心疼自己,只是今日不成。前几日我回了趟歙州,被家父,还有婆婆训了一通。这次出来一再叮嘱,切要早回的。”
魏夫人听了,就有些生气,她说道:“那你没跟他们讲,是到我这里来么?”
朱淑真听后回道:“自然是讲了的,不然,他们怎会允许我出远门。”
魏夫人再叹气道:“唉,说什么好呢?这就是咱们女子之命啊,在家从父,出门从夫,何时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呢?”
朱淑真听了,心下也难过,想了想,她突然问道:“听下人讲,夫人前几日里对过淑真,为了何事?”
魏夫人已经年纪大了,记忆有些遗失,她想了半天,自己问自己,说道:“是呀,为了何事?”想了半天,大惊道:“哎呀,大事,大事啊!”
朱淑真忙问:“夫人,出了何事?”
魏夫人说道:“你先不要问,先来看一幅字。”说完,差人将前几日柳莫寒写下的那首词递了上来。
展开,魏夫人轻轻念道:一别经年人杳无,诉亦无处诉。秋末冬初,皑皑雪途,何人几渡?佳期无数,漂人不遇,只任落零。谁人轻声细语诉,莫晚迟归,人生几度!
朱淑真听了,回道:“好个凄凉。”说着从魏夫人手里将词拿了过去。却见她脸色大变,问道:“夫人,这词是从何得来的?”
魏夫人回道:“是我家教书先生写的。”
朱淑真听了连忙摇头,说